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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岩录》十五则讲记 第一 解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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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岩录》十五则讲记——献给佛源老和尚(2007年中秋开讲)

(一)解题                            

明向大和尚:尊敬的上佛下源老和尚,各位法师,各位居士,我们今天晚上荣幸请到冯学成老师给我们讲禅宗的祖师大德的经典《碧岩录》。冯老师上世纪九十年代长期在四川省佛学院、四川省尼众佛学院任教,佛学功底非常的深,特别是  对禅宗的理路非常的熟。另外,他跟我们云门寺、云门佛学院也非常有缘,这么多年来一直亲近我们老和尚。2000年以来也给我们佛学院上课,讲过《信心铭》,也讲过《碧岩录》。但是那次因为时间关系,《碧岩录》讲得不完整。这一次我们希望冯老师能给我们比较完整的把《碧岩录》讲下来。上一次的录音也录得不大好,我们希望这一次改善器材,把这么好的讲课录下来。

另外,冯老师也在柏林寺河北省佛学院那边的任过课,也讲过祖师大德的语录。

在著作方面呢,冯老师写过很多的书,比如说《生活中的大圆满》、《明月藏鹭——千首禅诗品析》就是禅诗千首解析,还有为我们云门寺的《云门宗史话》,也是冯老师编写的。我们老和尚《佛源老和尚法汇》,今年刚刚出来,这个《法汇》也是冯老师一手在做,一手编辑出来的。另外呢,现在正在做《云门山志》的编辑。冯老师还做了很多的著作,比如说《赵州语录壁观》、《四季禅》等等,在台湾、香港也出了很多的书。

最近这几年冯老师一直在四川成都办龙江书院,任院长。讲我国传统文化,比如说《四书五经》、《老子》《庄子》这一类和我们禅宗文化的典藉。特别是今年,冯老师在着手把讲了六百多万字的这些典籍进行整理,准备在南方报业集团公司出版。

我相信,我们冯老师的讲课一定会非常的精彩,大家用心的听,一定能够得到很大的受用。下面有请冯老师给我们讲课,阿弥陀佛!

 

冯学成:(佛源)老和尚、(明向)大和尚、愿炯法师、教务长、常住的师父们、禅堂的师父们、佛学院的法师、同学们,我在这儿坐呢,非常的惭愧。因为我自己的修行还差得很远,学养不够,尽管写的一些有关的禅宗上的书籍,但是这个也是一种在学习中,在写作中进行学习,在学习中进行写作。

这次到云门寺来,陪老和尚过中秋节,老和尚年龄大了,对我这么多年的关爱,每次都要我到到这儿来过中秋。上一次,教务长和佛学院的法师们、同学们到成都来,教务长就给我安排一个任务,一定要来佛学院讲课。这一次来讲课,我也答应了,老和尚亲自给我安题目,叫我讲《碧岩录》。本来与明禅大和尚约定,是在湖南讲,但是那边的因缘没有具足,那就谈不上。云门寺的因缘永远都是现成的,所以,既来之,则安之。今天就跟大家一块儿,来共同体会祖师们的这些语录、公案。

因为今天我也没有书,大家都没有书,所以今天的这个《碧岩录》怎么讲?古人有人说《碧岩录》就是一部天书,为什么呢?选入一百则公案,这一百则公案都是祖师们透露天机的东西,这个“天机”就是“禅机”。因为《碧岩录》它不是一般的佛学的文章,它不是一般的思辨性的文章,它是祖师们演禅、练禅、接机、应机的一种方式。通过这一百则公案,我们可以看到祖师们,杀、活、纵、夺等种种手段。《碧岩录》一百则公案,非常的丰富,其中云门宗的这边就占了将近一半,有临济宗的,有沩仰宗的,有曹洞宗的,有法眼宗的。当然,还有五宗成立之前的历代祖师们的一些精彩公案。

谁在讲《碧岩录》?是我的一位四川老乡,也是我的一个老祖宗,四川的圆悟克勤禅师。那一年大和尚到成都去,我陪大和尚到昭觉寺去拜了圆悟祖师的墓。圆悟祖师的《碧岩录》在什么地方讲到的呢?在湖南,所以四川跟湖南有因缘。碧岩也是现在明禅大和尚住持的夾山,那个方丈的寮房就叫碧岩。圆悟祖师在他的丈寮里边跟他的学生,跟一些老参相互一起练禅、演禅。就用咱们云门宗的祖师,雪窦重显祖师的“颂古百则”——一百则公案,一百个赞子、赞颂,以这个为蓝本,就展开了这个轰轰烈烈的,非常丰富,非常生动,非常精彩的一个禅机演示。在日本的禅宗里,《碧岩录》和《坛经》是并称的,称之以禅宗的两部圣经。两部圣经,一本就是《六祖坛经》,一本就是《碧岩录》。

我们平常在学、修、参、问,行、住、坐、卧的时间之中,我们是如何用其心的。在学校里上课;在常住里服务;在禅堂里打坐。都离不开我们这个心。我们这个心如何用?当置之何处?这是修行非常要命的问题。我经常在讲课当中提出了一个根本的问题,实际也是一个非常简单的问题。如禅宗说“念头功夫,心地法门”。那么什么“念头功夫”?什么是“心地法门”?“心地法门”和“念头功夫”表现在什么地方?我们经常说要注意“当下”、“当下一念”,这个又说的是什么?所以我们要看到,我们这个禅宗,它的确是强调念头上的功夫。

为什么呢?千经万论,一千七百则公案,相对于我们来说,都是一个念头一个念头在我们心里串起。如何把这些来来去去的念头变成我们的法身慧命?找到我们的出生之处,摸着自己的鼻孔,站稳自己的脚跟,有转身向上之路,那么学习《碧岩录》就非常必要。因为我们学经、学论,经论是一个字一个字一个字这样而得以连续运行组合出来的。我们诵经,一声,二声,三声,一念,二念,三念,念念相续,声声相续,一部经典就出来了。但是,这个声,这个念,它怎么出来的?它在什么地方涌现的,表现出来的?我们都会说是我们的心,是从我们的心上流出来的。但是这个心,涵盖乾坤,包裹宇宙,过去未来,无不具足,你又怎么去把握“这个”东西呢?何况我们前念后念,念念不息的时候。

《大藏經》里边儿一万多卷,我们怎样能够滴滴归宗,这个就是非常要命的问题。我经常说,佛教的经论,祖师的语录,善知识的开示是精神的食粮,多多益善。但是有个问题,消化不良怎么办?拉了肚子怎么办?就跟吃饭一样。我们要把佛祖的言教,当作精神食粮,自己要消化,要吸收,要变成自己的东西,那么在学修里,绝对是有窍门的。禅宗讲究“教外别传,不立文字,直指人心,顿悟成佛”。那么“直指人心”和“顿悟”到底有没有依据?依据在什么地方?我们看千经万论,很多人看来看去,自己都迷失方向了,经论太多,经论与经论之间有些还扯皮、有些矛盾,就像唐代裴休在给圭峰大师《禅源诸诠集都序》的《序》里边儿所说的。在唐朝佛教最盛的时候,各宗各派彼此之间都出现什么局面呢?“以秉承为户牖,各自开张;以经论为干戈,互相攻击。情随函矢而迁变,法逐人我而高低,是非纷拏,莫能辩析。”我们想一想学净土的,学密宗的,学禅宗的,学天台的,学唯识的,汉地的,藏地的,南传的相互之间都是有一些隔阂,都是觉得自己的好,别人的好像都不够味儿,这个是从古到今都存在的。因为人有分别心,我们自己没有破参,没有见道,以分别心来对待佛祖的经论的时候,各取所需,各为已用,难免出现这个状态。

如何能使这些浩如烟海的八万四千法门得到归宗?那么就有一个办法,就是针对当下一念。毛泽东说过在战略上的一个方法,就是“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我们饱阅藏经,不如深入一经。比如说今天看这部经,明天看那部经行不行?那天愿炯法师跟我谈,奉化菩提寺有个青年,今天学这样,明天学那样结果一样法门都没有学上,一点功夫都没没有上手,那个没有用。所以能得一,万事毕啊。得一,“一”是什么?正是因为一切学问,一切理路,不论是中观的,唯识的,天台的,华严的,显教的,密宗的,你都离不开我们当下一念的作用。离开了当下一念的作用,一切法全部坍塌,都不成立。因为所有的法必须在“当下一念”之中它才能活,否则它就是死的。要么就是过去的,要么就是未来的。只有在现在这么一个活的觉照之中,法才是活的。所以我们在看公案的时候,在看经典的时候,一定不能离开这么一个平台,不能离开这么一个脚跟。如果我们明白了这个道理的话,我们可以说是事半功倍。

禅宗讲“直指人心”,就是直指“当下一念”。因为心太大了,涵盖乾坤,包裹宇宙。在唯识学来说阿赖耶含俱一切种,过去、未来、现在的一切种子都在我们心里边。既然都在里边,那像大海捞针,入海算沙一样,你怎么算得过来?老佛爷也说过,我所说法,如恒河一粒沙,未说之法,如大千恒沙。那么“已说之法”和“未说之法”有什么区别?没有什么区别,要知水味,尝尝一滴大海的水就知道所有海水的味道;所有海水的味道,就是一滴海水的味道。所以我们要明白“一念”的重要性,“一念”盘活,那么我们法身现前;“一念”盘不活,我们永远都是被动的,在法上颠簸,流浪而不知归处。

我们用功,首先就要用心,“心”怎么用?我们经常面对的,我们经常说两边三际断,“过去心不可得,现在心不可得,未来心不可得”。人永远处在一个十字路口上。不管是修行的还是是红尘中的;不管是科学家、学者;或者是平常普通老百姓,永远都处在这么一个十字路口上。一面是面对的是未来,一面背靠的是过去;一面是自己已经拥有的东西,一面是未曾拥有的东西;一面是已知的东西,一面是未知的东西。无论你学问再大,那怕你是个菩萨,他还是有未知,因为他还没成佛,他还没证得大圆镜智,他就有未知,就有未拥有。一地菩萨想拥有二地菩萨的资粮,二地菩萨想拥有三地菩萨的资粮,大家想是不是这个样?正是因为有这个十字路口,禅宗才讲“破关”,就是要破十字路口这个关。我们看很多公案,就是要在这个过去、现在这个一念之间翻腾。

想当年德山老和尚到了龙潭,参龙潭祖师的时候,晚上聊天聊到深更半夜,不像今天的月亮那么亮,那天刚好是初一,大概是昏天黑地。老和尚说:“天黑了,你回去休息吧,明天寅时还要上殿”。德山老和尚说:“好我下去”。刚一出门儿,天黑看不见路,回头就跟老和尚说:“哎呀,师父啊,我一点都看不见,天太黑了”。老和尚顺手就给他点了一个纸烛,那个时候寺庙很穷的,没有蜡烛,就用纸烛,就是用废纸弄点油就当灯点了,夜里权且照明赶路。德山和尚刚要去接,龙潭祖师 “呼”一下,把火吹灭。就在这明暗交替的一刹那之间,德山祖师大彻大悟。《碧岩录》中就有对这个公案的举唱。

我们想一想,为什么一刹那之间德山祖师能够开悟?这个就是跟平常的功夫,平常的资粮分不开。因为德山祖师以前在我们四川的时候,就号称“周金刚”,他讲《金刚经》在四川是第一,自己也写了《金刚大疏钞》,厚厚一大摞,估计也有十多万字。以前毛笔写的,十多万字那很大一摞了,不像现在印刷印的一个字一个字很小,毛笔写的字就大。他是通达经论,很多祖师都是通达经论的。如果我们不通达经论,没有这方面的学修的资粮,没有这方面的基础,“佛、法、僧”三宝都不知道,这个“五蕴”,“百法”也不知道,“四圣谛”、“三法印”也不知道,要这样的人开悟很难。当然也不是没有,六祖菩萨就不识字,但听一遍《金刚经》他就悟了。但是六祖这样的根器太少了,作为众生而言,肯定需要有资粮的。

在四川,上一次明朗法师带一群法师们到我这儿来,让我介绍四川一些四川佛教的情况,我就介绍了四川的大慈寺。大慈寺是在唐代的时候,有96院,是一个庞大的寺庙联合体,共九千八百多间房,每天都有讲经的,而且不止一场法会,十多场法会同时开讲。有讲《大乘起信论》的,有讲《圆觉经》的,有讲《华严经》的,有讲《维摩经》的,有讲《俱舍论》的,总之法会很多,天天都有讲座,天天都有讲经的。那个时候很多四川的祖师,包括我在《云门史话》里边儿提到的雪窦重显及许多祖师,都是在大慈寺里边儿学修佛法若干年,有了这样的基础以后,才到南方去,寻找禅宗,寻找祖师,争取开悟的。我们想马祖菩萨,他本身不仅仅经论上是有一套,而且禅修上那是相当厉害的。马祖悟道公案大家都知道,但马祖悟前呢?马祖以前在四川,他是无相大师金和尚的徒弟,又是金和尚的师父,处寂禅师的徒弟。处寂禅师的师父智诜禅师是六祖大师的同学,都是五祖大师那边下来的,跟神秀他们是同学,都是五祖下边的四川的传承。

马祖有经论的基础,又有禅修的基础。他到了南岳,到了怀让祖师那儿,怀让祖师叫他到庙里边儿去住他不住,他自己筑了个庵,每天在那儿打坐。怀让祖师去看这个和尚有点奇特,这个年轻人不错,气宇轩昂,的确是一个祖师形象,于是去接引他。但是马祖一入坐,根本就不料理谁,什么都不管。你说怀让祖师他有没有办法?一天他对马祖说,哎,你过来啊,给你安个事做。马祖根本不答应你的。第二天又去叫他:哎,你的方法不对。马祖仍然不动心,还是在那儿打坐。也不知多少天,怀让祖师感觉这个人顽固透顶,我要把他弄一下。这一下才拿了一块砖,你要打坐吧,我在这儿给你制造噪音,一块砖在那磨“奇咵奇咵……”,那声音不好听啊。如果我们谁在禅堂里边儿磨砖,禅堂里边儿的师父要提出抗议,初殿法师可能拿出香板要来打人了。但怀让祖师在那儿磨了一、两天马祖依然没有动,凝然不动。于是怀让祖师天天在那磨,就要把你磨起来。终于有一天,马祖受不了了,“哎呀,老和尚你干嘛你在那?吵死人了。”怀让祖师就说:“我在磨镜呀”。马祖一听,心里面就笑开了:“你傻呀,砖头怎么磨镜啊?”他一开口,就被怀让祖师给抓住了,就把他的命脉抓住了:“你说的,磨砖不能成镜,那你坐禅能够成佛吗?”马祖的机也快,就这么一转,一下子被转过来了。这一转是什么回事?为什么要这样转?

平常我们看公案,看《五灯会元》也好,看《指月录》也好,看到这个公案轻飘飘的就过了,没有把自己放在当时的环境之中。比如我是马祖,我坐在那儿打坐,怀让祖师在磨砖,我会有什么感觉,要把自己当成演员在演这出戏,真正的放进去。就像《百丈野鸭子公案》一样,马祖带着百丈祖师他们出坡,看见一群野鸭子(飞过)来了,马祖也不说什么就问:“是什么?”百丈傻呼呼的说:“野鸭子。”马祖也不料理他,过一会马祖又问:“那里去了?”马祖提问的时候并没有指野鸭子,但是百丈祖师那个时候看见的是野鸭子,听到的是野鸭子,后来看见野鸭子飞过了,他回答的也是:“飞过去也。”就在他飞过去也这个语音尚未落的时候,马祖把他鼻头子狠狠一扭,这一扭,马祖说:“又道飞过去了!”百丈就是这么一下,悟了,大彻大悟了。

想一想我们平常在动静之中,应怎样去感觉这样的事?云门宗的纲宗有“截断众流”,怎么截断众流?就是要以这种霹雳手段来截断众流。我们看很多同学去看老和尚,刚刚走进去,老和尚眼睛一楞:“干什么!”很多人心里边害怕,本来很多问题要提,向老和尚请教,讨一些开示,一下老和尚的狮子眼一扫,“哇”,全都没了。老和尚再一吼,一下那些问题都不知道跑那里去了。实际上那已经是截断众流了,但是很多人当面错过,吓傻了,不知道面对老和尚下一句该怎么样回答,那就错过这个因缘。

我经常在方丈寮里陪着老和尚坐,看见来来去去的人,老和尚一句:“什么地方来的?”你说他是平常语嘛,他的确是平常语;你说是平常语嘛,他又不是平常语。有的人说,我是从某地来的。来了不就来啰,来了坐坐喝茶。有的人说:老和尚问我这个话,是问我本来面目,我上一辈子是从哪里来的?上上一辈子又从哪里来的?他这样想也没错。要去参自己的本来处也可以。但是呢,你怎样跟老和尚这样的接机相应,又是各人的因缘了。所以说我们要看《碧岩录》,里面一百则公案,都是古人的,祖师的。但在我们身边儿也有公案,我们经常在老和尚身边儿,就有很多公案。我们怎样把古人的公案别把它当成过去,而是放在现在,当作祖师现在在跟我们说法,现在在跟我们演禅,现在在跟我们接机,我们要以这样的感觉来学,来体会《碧岩录》里边儿众多祖师之间的刀光剑影,也要体会圆悟祖师在这个公案上的提持,他的提持在他着语上,非常的精到,一定要用心看。

因为今天大家都是没有法本的,所以我也没法拿着公案说,我今天这个只能叫解题,给大家铺垫一下,下一次拿到法本的时候,我们再来看这些公案中所蕴藏的秘密。需要说明的是,对祖师的公案,我们不能把它当故事看,也不能把它当成我们逗机锋的玩具。现在禅宗,特别是在网站上的,可谓是高手辈出,个个都是“祖师”,认真一看,却没有一个是会禅的,真正会禅的谁到网站上给你折腾啊。但是这对宣传禅宗有没有好处呢?这很难说,可能使一些人提高对禅宗的兴趣,但也可能引起对禅宗的反感。因为很多在网上玩禅的人不具备这个条件,没有亲近过善知识,就弄得似是而非了。

但学《碧岩录》就大不一样,在《碧岩录》里,圆悟祖师在评唱这些公案的时候,往往会道出机关,他会简单的介绍这些祖师的来历,他的学修,他的种种经历,都会作一个简单的介绍。但是这个对我们当代人来说,他有语言的隔障。为什么呢?因为古代的祖师们,他们出家之前,四书五经、孔、孟、老、庄早就很熟了。

我记得我2000年1月初第一次到云门寺,当年老和尚就让我在佛学院上课了。有一次讲的是《禅林宝训》,《禅林宝训》那么几十位祖师,都是很精彩的。但讲开后感觉到,祖师在里面讲的就跟孔夫子在说的话一样,讲的都是儒家的“仁、义、礼、智、信”那一套东西,“礼、义、廉、耻”那一套东西。怎样住持寺庙,怎样接众,谈这些东西。为什么呢?因为当时整个社会文化,整个社会习俗,整个思维习惯,它都离不开儒道文化这么一个社会基础。所以在这个是历史上形成的,我们的经、论、语录、公案,它必然就带有浓厚的当年的历史文化氛围。我们的经典都是古文的,这些古文离开了四书五经的铺垫,离开了孔、孟、老、庄的铺垫,这些古文怎么写?汉文的基础就是这样,佛经的翻译也离不开这个东西。所以在公案中,在祖师的语言中,很多都是巧妙的把老、庄的语言,把孔、孟的语言融进去了。我们在看这个公案的时候,特别在《碧岩录》的里,很少涉及佛教经论里的事,真正是“直指人心”,直截了当,没有那么多的废话,没有那么多学问类的辩论。“最高峰上,不留一句”,一切言语都是废话。

所以在这个方面,首先就要把我们参禅的这个劲提起来,要把我们所思、所学、所闻的,好多东西,要把它浓缩,凝练,凝练到一点,凝练到一念,在这一念上去参。如果那一下子把它参破了,那就不得了。如果你参不破呢,今天参不破明天参嘛,明天参不破明后天参嘛,没有谁说我今天上坐一参,明天就开悟了,也没那个事。总之开悟的因缘有,任何人都有开悟的因缘,为什么呢?我们这个心“万法具足”,谁也不知道它会怎么样,这个悟缘一起,只要我们的功夫在,它就会相应,就会有好消息出来。就怕我们平常不用功,惰性绵延,使自己虚过此生,那就不行。所以说参禅,一定要参得紧,但又不能参得走火入魔,那样也不行。参禅实际上也有文火,有武火。文火的时候就是在日常生活,日常动静之中慢悠悠的,经常把念头提一提,不让念头失落。武火的时候,那就克期取证,就像打禅七一样的,我们在一个七,两个七,三个七,四个七,五个七的时候,要有这么一股狠劲,决心在这次禅七会上,我能开眼。那平常的文火,就是我们在行住坐卧之中,为常住服务的过程之中,我这个念头不能丢,时时的提嘶,时时的提起,不论怎么说,我都不离开这个念头。

所以当年,给赵州老和尚(从谂)齐名的投子和尚——投子大同禅师,有人问他:“哎呀,老和尚啊,大藏教之外还有没有奇特事?”《大藏经》嘛,有那么多菩萨,那么多佛在说法,藏經楼里无量菩萨都在说法。但是这个之外,还有没有什么奇特的事?投子祖师就说:“有啊,是谁把这大藏教演出来的呢?”演出大藏教的是什么呢?就是这个“心”嘛,老佛爷说法也离不开这个“心”嘛,菩萨们演法也离不开这个“心”嘛,祖师们开示也离不开这个“心”嘛,实际上总导演就是我们这个“心”。当然这个心能够开悟,但说出来的东西就不一样了,佛菩萨说出来就是经论,就是菩提;没有开悟后说出来的就是分别知见,就是烦恼,就这么简单。所以我们一定要在我们念头的起落上下功夫。每天我们干什么事,我们要把自己的念头看住,护住。

我这次来的时候,有两个居士问我:“冯老师,‘心境双亡’,你有没有这个体验?”我说我是没有这个体验,但是我好像又有这个体验。你怎么理解呢?我们打坐的时候,真正做到内不见己,外不见人,身如虚空,完全入定的少之又少,为什么呢?因为当代的人不像古代的人,当代的人社会性太复杂,社会信息太多,眼耳鼻舌都污染太重,每天都有着很多的信息来来去去的,要入定很困难。古代的人山里边儿一坐,十天半个月不见人,一年半载没有人来往,没有人交往,庙里边儿就这么几个和尚,大家都是一样坐在那儿,心里边儿很安静,也不烦躁,还没有干扰,就那个时候他就比较容易得定。如果我们现在刚在那儿打坐,手机响了怎么办?别人招呼你了,你又怎么办?所以说我们现在修定的确麻烦,很难。

实际上我们又经常在定中,经常处于“心境双亡”的时候,为什么呢?我爱打个比喻,说“心境双亡”时,什么“心”对什么“境”?大家现在在这儿,你们的父母,你们的兄弟,你们的邻居,你们以前的小哥们儿,你们彼此之间都是“心境双亡”的,大家都 处于“心境双亡”的状态上。但此时大家都在佛学院的法堂上听课,情景都“现在”,都没有“亡”,我的心也没有“亡”,你们的心也没有“亡”, “境”也在,“心”也在。但是把这个事情放在一边儿,对其它的事情而言,我们都是“心境双亡”的。

所以我们要换位思维,你换一个方式来寻找那个感觉,那个感觉就出来了,那个感觉是比量吗,不是比量,是现量。比如说我们坐在这儿,万法具足,全宇宙的信息都在这儿,你信不信?不信我们拿个收音机来,拔一个频道“美国之音”, “美国之音”就哇哇开始给你说话了;莫斯科的,莫斯科的就哇哇跟你说话了;拔日本的,日本的就来了。明明什么都没有啊,没有声音啊,但是你把那个机器放在那儿,什么都有,就在这个点上它就有。你说这个空不空?空。空不空?不空!所以我们平常用心用功的时候,一定要把它弄活。平常我们都在文字上,在语句上,在理路上折腾,来来去去的。怎样把它弄活,才叫善于用心,善于用功。在善字上活过来了,般若就在其中了。

这次来的时候,还有个女居士问:“冯老师,你有没有意生身?”我说:“有啊。”她说:“在哪里呢?”我说:“你也有啊。”她说:“冯老师你不要骗我玩,我还没学佛几天呢。”我就说,汽车前面不是有反光镜吗,我说:“你看,那个是什么?”她看见自己(说):“那个是啊。”我说:“是啊,我能看见你,你的意生身就到我的心里边儿来了。”所以有的时候我们不要把有些东西想得多玄多神。就在我们日用动静之中,“神通及妙用,运水及搬柴”嘛,就是在我们日常生活之中,你就会享受到法乐,就可以享受到禅悦。有的时候我这个心里也烦躁,很烦躁,但是我知道这个烦躁里还有个不烦躁的东西在里边,这个不是吹牛的。

记得上几次上佛学院讲的时候说,我还可以时空大挪移呢,可以进入时空隧道。这什么说呢?我可以把过去变现,把未来变现。你凭什么把过去、未来变现?前两年的时候,谁知道有今天啊?今天我坐在这儿跟大家一块交流的情景,在两年前是不可能嘛,但今天却成了事实。现在就是过去的未来,但是现在已经过去了;去年是前年的未来,但去年对于今年,它已经变成了过去。昨天对前天而言,昨天是前天的未来,但是面对今天来说,都过去了。那么明天、后天呢?亦复如是。

很多我们认为很神秘的,很向往的…我们说经常打妄想嘛,但是妄想也要过去,我们哪天不打妄想?我也要打妄想。但你想一想,这个妄想不起作用,不起作用它就不能干扰你的心,你就不乱,心不乱你就能得定。得定也不是说我们就在这儿打坐。很多人就问:“冯老师,如何得定?”我说你别把“定”看得太神奇了。严格来说,唐代以后印度的那个“四禅八定”的传承在我们中国已经失传了。不仅仅在中国失传,南传佛教里边儿也失传了。如果我们在缅甸,在斯里兰卡,在泰国找到一个能入定七天,半个月的,那个不全世界都响遍了,红透了。我们听见没有呢?我们也有一些同学到斯里兰卡留学,他们也没有给我们传达那边儿哪一位法师能入定一个月,入定一个年,没有啊。西藏的喇嘛有在山洞里边儿闭关三年,五年,十年,八年,也没有听说哪个喇嘛就入定了。真正入定的禅法,能够指引我们定进去的禅法,严格来说大家别打妄想,包括看看各种止观。那些能够使人入定的禅法,至少我自己没有找到这样的法本使我们学修几个月,几年,就可以入定——就可以入定十天半个月的,没有。虚云老和尚入定,也不是他老师教的,不是他师父教的,而是他坐那打坐的时候自个撞进去的。因为虚云老和尚功夫用得深,他有这个缘,他有这个悟缘,他有这个定缘,他得定了,后来更是开悟了。

憨山大师也是,当年他在五台山住茅蓬的时候,他也没有想到他会入定,经常跟一些道友切磋,互相来往。那一天在那儿打坐,一下就入定了,定了好多天。所以说对这个“四禅八定”的那个“定”我们也不能形成迷信,因为在“祖师禅”里,对这个是没有过多的提倡。尽管曹洞宗有“默照禅”,有“枯木禅”,讲究打坐,但也不是使我们进入“四禅八定”的那么一套禅法,而是作为祖师禅中,为明心见性的助缘中的一种。

那么“禅修”指的是什么?“禅修”到底又指的是什么?注意,我们看圭峰大师的《禅源诸诠集都序》,他对禅的各个层次都有所介绍。应该是2001年吧,我在云门佛学院的时候,还组织大家学习过嘛。我们要通过祖师的这些开示,结合我们现在修定,找一条捷径,找到一个出路。为什么要修定?修定才使我们有精神,才能使我们能够排除众多的干扰。我经常举例,一瓦的一个灯泡,放在一个黑屋里,虽能够普照,但是什么都看不清楚,看到的都是模模糊糊的,似有似无的。如果给它加一个电筒的罩子,那个一瓦的灯泡照到那个地方就有点亮了。如果这个一瓦的灯泡变成一束激光,那碰到水泥墙壁也是一穿而过,这个就是我们精神的凝聚,专注。

所以说定力,作为我们平常用心来说,就是一个“注意力”,玄奘大师在翻译的时候就是“心一境性”嘛。我们的心和对象,能和所它不二,它不偏移。不偏移的时间越长,定的时间就越长。在我们专修禅定的,深入进去以后,因为这个是在坐上的功夫,坐上的功夫我们要慢慢的去领会。像我们明国法师,坐了那么多年,我倒想向明国法师讨教一下坐了这么多年的这个感觉。这个定,实际就是让我们的精神那个选择性,是一个指向。因为万法具足,我们的心一个念头一个念头的来来去去。修定,实际上就是在万念之中,我们选择一个目标,确定一个目标,用现在的话讲“定位”。定位以后,我们就如是修,如是行,对其它的不动心。有人说“这个法好,你来修这个法。”我不动心,我不管。别的人在说这个法好,你来修这个法,我也不管。为什么呢?我抉择定了,我就定在这个法上,我今生今世一竿子到底,这个也叫得定啊。“得定”实际上就是我们在法上的一个抉择。抉择后不移不易,专精致志,这个也叫得定。并不是说我一坐在这儿“身如虚空,能所双亡”,未必是那一个。就是到了这一步也很容易进入外道,很多外道也可以达到这个境界。如果我们要在这个地方把般若活起来,把我们的智慧提进来,天天“能所双亡”你智慧在哪里?你没智慧了。

我们怎样定?怎样把这个局料理好?我们圈定了我们的目标以后,其它的不动心,我就在这个法上一以贯之。云门寺是云门祖师的道场,是云门宗的根本道场,那么我们的法上的抉择,应毫不犹豫,就在云门宗上。上次我讲《宝镜三昧­》的时候,也谈到了现在佛教界的一个要命的问题,就是法统问题,道统问题。很多海内外的一些所谓的“超级大师”,非常不得了,但是很多的人走上邪教、外道,走火入魔。为什么呢?他们没有“根”。这个“根”就是我们的道统,我们的法统。云门寺虚云老和尚建造的,云门宗的法统是虚云老和尚续的,现在(佛源)老和尚把它传下来。所以说我们云门寺的师父们,借用“文化大革命”的话来说叫“根正苗红”啊。根正苗红,福报无量。但是就是这个事情上我们要把它定下来,我既然到了云门寺,我就修云门寺的法,就修云门宗的法,就要把云门宗祖师的担子担下去,要坚定的担下去。

今天愿炯法师在给台湾的那位大才女,李敖的前妻,现在搞心灵修养的那位胡茵梦女士交谈,交谈得非常好,非常妙,学了那么多法,还是得回归到这个地方来。我们在看五家灯录,看五家的纲宗,真正归一归宗的就是我们的云门三句:“涵盖乾坤,截断众流,随波逐浪。”每次说到这我都很舒服。包括云门宗的“象王回顾”。

平常我们到哪里去看“象王回顾”,老和尚天天在表演这个节目给我们看。你看他老人家走路,一路拄着拐棍,慢吞吞的,听到有点响动,那个脑袋就这样慢慢的转过去,而眼神非常有力的就射过去了,这个就是“象王回顾”,就是“云门顾”。云门纲宗还有“顾鉴咦”嘛,云门祖师的“顾”,你看老和尚表演得活灵活现,你在其它的道场里边儿根本看不见这个“象王回顾”。我们经常在老和尚身边,那很多师父服侍了老和尚多年,亲眼看见老和尚时时在给我们演法,在给我们示法。“鉴”,老和尚的语言不多,电话里边儿“喂,谁啊,干什么?”就是这么一点语言也是 “鉴”,是一面“镜子”把你给罩住了,看你怎样应这个机?你是心存畏惧,腿子筛糠哆嗦那就完了,那就不相应了,你能不能挺过来。有时候老和尚说话的时候经常打个问“是吗?”,这个是“咦”嘛。老和尚经常在用云门祖师的这些法,活生生的言教、身教,都在给我们开示,但是呢,我们就不知道。

当年石霜庆诸祖师,洞山祖师的叔伯师兄,去参道吾和尚。他就请道吾和尚开示:“如何是触目菩提?”因为佛经里边儿是说触且菩提,“郁郁黄花无非般若,青青翠竹尽是法身”嘛!一切法都是佛法,看到的一切都是净土,都是菩提,都是般若,都是古佛说法,这个就叫做“触目菩提”。眼之所见,耳之所闻,鼻之所嗅,手之所触都是菩提。“如何是触目菩提?”石霜庆诸祖师就以这样的问题来问道吾祖师。道吾祖师没有料理他,却对侍者说:“你看观音菩萨的净瓶没水了,快去换瓶水。”侍者跑过去把净瓶的水换了。道悟祖师又对侍者说:“这个桌上有灰尘,擦一擦。”侍者又去把这个桌子和凳子擦一擦。石霜还跪在那等开示,老和尚就问他:“你刚才问什么呀?”他说,我想问的是“如何是触自菩提?”话音刚落,道吾祖师转身就走了。而庆诸禅师一下也开悟了:我这不是犯傻吗,都看见了嘛,一切都看见了,老和尚在用行动演示触目菩提的啊!

怎么看我们的悟机悟缘?只要你心在这个事情上,提持在这个事情上,跟老和尚在一块,或者跟班首、执事们在一块,或者同学们在一块,大家聊天的时候,有时候无意间一句话,把你心弦一拨,就那么一刹那,你眼睛就亮了,那多舒服啊。就怕你心没放在这个事情上,每天去打妄想。云门寺的口头禅 “喝茶、吃饭打妄想”,尽想些不着实际的事儿,当然你就不相应了。但是在我们的生活之中,念头的功夫这个是不能丢的,修行人谁不想自己的功夫能达到不起一念的火候?但谁又敢站出来说:我能够不起一念。“不起一念”不是“不起一念”,“不起一念”他就完了。现在我们的明桂首座他是不起一念了(刚圆寂了),只要是活人都要起念,念起念落。老佛爷也是经常在念念相续之中,要不然哪有我们的佛经可诵读呢?那就无经可诵读了。老和尚也是在念念相续之中,每天举手投足都在给我们开示。他老人家每天还是在认真学习啊,几次我到他的寮房里去,他都是看《祖师语录大全》,看得可专注了。早上要看,吃饭、接待客人以后回去休息要看,中午要看,下午要看,睡觉前要看。我敢说老和尚花在学习上的时间,可能比在座的很多人都多。老人家八十多岁了,他都还在用心,这是给我们演示的什么法?这就是一个榜样,活到老,学到老,都不能离开“这个”。

你说老和尚还不明白,他还要学?也不是,你说老和尚不学?也不是。我们怎样就在我们的生活之中,就在我们身边把活的公案找出来?有了这个活的公案,我们对这个公案有趣了,有味了,那么我们看下边儿的《碧岩录》就不感到陌生了。同学们,明天不论正科班的、禅修班的还是养正班的都会发教材,那时我们再如是道来。今天就开个题,明天大家拿到法本以后,我们再来一则一则的讲下去。好,谢谢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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