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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脚记事——二〇〇九年行脚乞食体会报告(释亲空 比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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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脚记事——二〇〇九年行脚乞食体会报告

◎释亲空比丘

顶礼十方三世一切诸佛

顶礼十方三世一切尊法

顶礼十方三世一切贤圣僧

顶礼上妙下祥恩师

九月初八晚约八时,师父在大殿做行脚总结后,二〇〇九年学习“二时头陀”行脚乞食活动就告一段落了。可行脚的事还没完,亲空的行脚体会还没有写,行脚体会报告还没有做。师父在行脚前开示说到作行脚体会报告,一是自己可以总结经验教训,二是给后人留点资料,三是度众生。度众生的事亲空不敢奢望,也没有那份德行,只想把自己在行脚过程中的一些体会教训记录下来,供自己日后参考。亲空习气重,没有智慧,所记录的东西或许不值大家一听,或者有可笑的地方,不妨一笑了之。

下面请允许亲空以每日纪事的形式向大家汇报,主要内容出自行脚过程中写的日记,以及临时想到的一些补充,还有就是一些事后的感想。即使是行脚时写的日记,其内容相对于行脚中发生的事情来说,也是微不足道的,何况当时也是简略地写,有些甚至是第二天才补写的。借用行脚时一位老戒比丘师父说过的话:“过完斋后,乞食的情况就被压在食物下面了。”因此,想全面地、真实地去感受行脚、乞食,体会头陀行的殊胜,其唯一途径是亲自去走一程,单凭着听几天的行脚报告,那感触和体会只能是简单的和肤浅的。不信,你不妨试验一下,背上四、五十斤重的大包,一天走四十里,连着走几天看看。

祈愿下回,或下下回,或乃至尽未来际的学习“二时头陀”行脚,乞食活动里有在座的诸位出家师父,诸位居士,诸位信众,乃至所有看到这份报告的人们。

行脚第0天

09年10月8日,农历八月二十晴

大约是中午十二点,一辆大巴在僧寮前起动了,缓缓前行。车上的成员是今年出门行脚的僧人。在寺院留守的僧人纷纷向师父顶礼、问讯,送别师父。车缓缓前行,到大殿广场路口处,众多闻讯赶来的居士,也不顾满地碎石,就地向师父顶礼告别。车缓缓开出山门,驶离曹家堡子村,穿越毛祁镇,从海城西柳上高速公路,带着行脚僧,往千里之外的山西飞驰而去,让行脚僧,用脚板去延续去年走过的路。

今年参加行脚的僧众有二十四人,其中包括十二位比丘师父,含新戒比丘五人,沙弥师十二人——里边新剃度不到一年,头一次参加行脚的沙弥就有十位。如何让新剃度的沙弥快速进入角色,适应行脚的长途跋涉,摄持住僧人的威仪,这也是一大课题。

行脚第一天

09年10月9日,农历八月二十一晴

约凌晨三时,师父让僧众下车、背包、站排。随着师父迈出第一步,09年行脚正式开始了。这起点是什么地方呢?不知道,也不想打听,反正师父让下车,那就是到地方了。此时大地一片黑暗寂静,只有公路上连夜赶路的货车,不时和行脚僧众擦身而过。同一条公路上,世间和出世间的两条路是这样的泾渭分明。一条是满载着欲望的名利之路,一条是无欲无求,摄心内观的解脱之路。

头一程,诵了四、五遍楞严咒后,师父让僧众在公路边的小道上打坐休息。快出明相时,又继续走。再走时,肩膀被沉重的背包压得难受。头一天怎么也不能让这背包给吓住了,心里想:坚持诵几遍咒,不(方言;推))背包,不让背包的背带离肩,不让肩膀缓解,看它能怎么表演。刚诵完一遍楞严咒,肩膀就有点酸疼了,尤其是左肩,不管它,继续走道,诵咒,不缓肩。又一遍咒,左肩更酸了,还麻了,右肩也更酸了。再一遍咒,左肩麻木了,左手也跟着发麻了,右肩更酸疼,可没觉麻。也不管它,继续走道,诵咒,不背包,不让它缓解。就这样坚持,好像是诵完五遍咒之后,右肩也已经酸麻了,不过还能动弹,还可以晃胳膊,还听使唤吧。左肩、左胳膊则是完全麻木了,只能感觉到胳膊还在那里,知道它还是身体的一部分。不过它已经不听使唤了,不能抡去了。它就像是一条面做的胳膊顺着重力垂在那里。左手的手指也麻住了。大脑给平时最灵活的食指发指令,命令它动弹一下,它也是傻傻地呆着,丝毫也不能动弹,到底这胳膊,这手是谁的呢?这是不是我的呢?这我又是什么呢?分明还能感觉到它还在那里,和身体并没有分离,但是却不受意识控制,更有意思的是,在这种深度麻木状态下,左手的“小指”,那只已经供养给佛菩萨的小指(指燃指),感觉它还是真实地存在,我几乎怀疑是佛菩萨把那“小指”还给我了呢。

连着向上几次背包,让肩缓一缓,又用右手掐左胳膊,来回晃动它。过了几分钟,左胳膊,左手才缓了过来,重新接受并执行大脑的指令。用通俗的话来说,左手又属于我了。那之前它属于谁呢?有胳膊时是我,无胳膊时我还是我,那我到底又是什么呢?这些问题似乎有些枯燥、无聊,亲空是个凡夫僧,对这近乎无聊的问题也弄不明白。《心经》说:“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声香味触法……”似乎回答了这些问题,但什么是“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声香味触法,”亲空也不明白。亲空希望身体力行地证知这些问题,而不是照搬书上的话,“某某大德如何如何说”,做祖师大德的传声筒。

再启程时,诵不到四遍咒,左胳膊又进入麻木状态了。心想,要是入定也能这么简单,那该多好啊!我给自己定的功课是从早起到过斋前诵咒,过斋后参话头——应该叫提话头,甚至是念话头才确切。用不上功夫,因为还谈不上参。尽量收住眼睛,不去看路两边的广告、路牌和公路里程碑等文字图案信息。把心安住在内,不去留意外在的事物等。这说起来简单,要做到却很难。那心就像只不安分的猴子,时刻要跑出去看热闹,念力一照顾不到,马上就跑出去了。有一次正缓肩,把背包往上,无意中抬头的一瞬间,一块里程牌映入眼中,定格了一两秒钟,看清了前面的两个数字,赶紧低头,专心走道,诵咒。

乞食前分组,和亲悲师、亲明沙弥一组,师父安排我们组走在前面,去镇那头往远地方走,其余各组在我们身后陆续散开乞食。头一天乞食很顺利,三人分别上前都乞到了。有一家先要给钱,在得知“出家人不要钱”后,欢喜布施三个苹果,一串葡萄,一块月饼。沙弥亲明乐坏了,他是头一次参加行脚,“没想到头一次乞食就乞到了。”

过斋后,我有些放逸了,打量周围的环境,觉得这过斋的地方怎么有点熟悉呢。跟师父说了。师父说:“这就是去年行脚最后一天过斋的地方。去年在前面长小树的那条小道上过斋。”哦,原来是这样。难怪刚才乞食回来时,果成师父问我乞到了没有,还特意说他也乞到了一个馒头。去年行脚最后一天,果成师父和我在一个组,在这井儿沟镇乞食时,我们空钵了。那是去年行脚乞食果成师父唯一的一次空钵。可能是去年行脚在这种下了善根,经过了一年的成长,今年就有收获了,让果成师父和我在这乞食,出现了从无到有的突破。

过完斋,就地休息,一个放羊的老人过来了。他还认出了随行护持摄像的小于居士,知道僧众去年来过此地。老人还是去年那个放羊老人,可是羊群还是去年那群羊吗?行脚的僧众也一样,领头的还是师父,可是去年的沙弥有的受了具足戒,成了比丘,又新增了十个新沙弥。生死事大,人寿无常,当勤精进,慎勿放逸。

行脚的僧众连续两年经过同一个地方,在同一个乡镇乞食,见到同一个放羊老人,真是稀有难得。不知道这是什么样的因缘,也没敢问师父这是什么因缘。不知道这又种下了怎样的善法种子,经过若干年后,这里的佛教会不会因此兴盛起来,甚至变成佛法的中心呢?又打妄想了,难怪烦恼不断,有求就有烦恼。

下午再走时,走一段,歇一阵的,休息时间较长,因为依师父多年行脚的经验,头一两天要先适应一下,不宜走太急,以免走伤了。

下午走道时,我尽量参话头,摄心程度明显不如头午诵咒。经常被外境所转,有点动静就跑了,有时甚至跑了挺远,挺长一段时间才察觉出来,赶紧又把心拽回来,就这样不断地反复,不断地斗争,没完没了。

晚上,在桥洞下休息。休息前,师父大发慈悲,让大伙把背包里装的准备路上结缘的书交出来,放到随行护持的车上。那满满一香袋的书,足足有十多斤重,有的师父还背了两袋,更有一沙弥背了一整套《南山三大部》,还想继续背下去,被师父示现愤怒相,让那沙弥把三大部交出来了。师父金刚怒的背后,是无限的慈悲。

行脚第二天

10月10日,农历八月二十二晴

昨晚在桥洞下休息不算冷,坐一会儿,昏睡过去,躺下来了。醒了又坐了起来,昏睡过去又躺下,如此反复,也想不起来要用功。

约早三点起来,走了一小时不到,在道边打坐休息。休息时,也用不上功夫,坐一会儿就昏沉过去了。怎么就精进不起来呢!

快出明相时,起来继续走,行脚才第二天,就慢慢放逸了,渐渐地摄不住心了。一次过马路时,抬头的瞬间就认清了一车牌号的前两个字“冀G”。一次正走道时,抬头又看到了路边墙上的广告“浪漫人生,婚纱摄影”,一看到这些东西,赶紧低头,诵咒或是提话头,这也只能是亡羊补牢吧,那些东西早已成像,映入脑海里了。师父说过“一切外境都是内心的显现。”“心创造了外在的事物,又追逐外在的事物,在追逐中,又迷失了自己。”这些有什么好看呢,反观自心,关照好自己的心念就行了。

正走时,看到脚下一尺开外的地方,一条死去的狗,可能是被车压死了,肠子都淌了出来,摊在地上,暗红色的一团,看来死去有好些天了。当时,人是一下子就走过去了,可是心却被拽住了,那幅悲惨凄凉的画面总在脑海里,尽管走出了挺远的路。不禁悲从心起,觉得整个世界都变得暗淡了,仿佛自己就是那条死去的狗。看着躯体被压坏了扔在路边,往来的人没有谁愿意多瞅一眼,有的甚至捂着鼻子快步走过去。想着一切众生皆前生父母,我生生无不从之受生,又或许自己在过去生中,也无数次曝尸荒野,就像那条死去的狗一样。想着想着,觉得心在抽搐,胸闷得难受,泪水也在眼眶里打转。忽然间,心中生起了一个念头,不要着了悲魔,告诉自己要警惕,要看开,这才慢慢地心情有些好转。希望当时身后拿大铲的沙弥师能把那条死去的狗妥善埋好,借此因缘,让其得生善道,得闻佛法,早脱苦轮。

今天乞食也很顺利,头一家我先乞,跟男主人家说“出家人行脚路过,中午来乞点斋饭。”男主人家一开始没说没有,说早上没吃饭,我解释说剩的也行,是素的,能吃的就行。后男主人家供养了一袋子水果,有十多个苹果和梨,后来,沙弥亲明也乞到了饼。

过斋时,有村民在不远处观看。斋后,村民围拢过来,一小伙问:“师父,你们这是什么活动?”僧值师父说:“僧人行脚。”小伙接着问:“那什么是行脚呢?”僧值师父让他向师父请法,师父简明扼要地说:“行脚就是行菩萨道,也就是给众生种福田,也使僧人得到锻炼。”后来,师父让给他们结缘了《解脱之路》光碟。

斋后,在县城边走过时,经过一处不知道是幼儿园或小学的边上,突然间听到一声清脆响亮的童音:“干嘛的?”当时很想回答他:“我们是和尚,是出家人。”可再仔细想想,那话里也可能是在质问,呵斥我:“那个妄想纷飞的家伙,不好好诵经,持咒参话头,你是干嘛的,你还算出家人吗?”不禁汗颜,赶紧提起话头来,再走时,头更低了,不敢轻易抬头,一察觉到打妄想时,那响亮的童声:“干嘛的!”又在耳边鞭策我提起正念,继续摄心,参话头。

突然,一男子拦住队伍外的僧值师父,说他父母信佛,他想满父母亲的愿,为他们请一串佛珠,僧值师父说:“都装在包里,现在不方便拿。”那男子真有孝敬心,接着问我们下一个休息地在哪,不知道是不是想陪我们走到下一个休息地呢?后来,僧值师父问有谁随身带结缘念珠,不知道最后有没有让那男子满意。

后来,又有一大同的居士来向师父请法。他带来了一把锡杖,是依照网上的图片,请铜匠打造的。我还起了贪心,以为他要把锡杖供养给师父呢,谁知道后来又拿走了。再后来,问师父时,师父说他要供养锡杖,师父没收,他们供养了矿泉水。

今天是行脚第二天,走完预先计划的二十多里地时,天还早,僧众在一岔道上休息。师父到周边看有没有适合过夜的地方。看了几处都不太理想,有一片勉强能将就,想等天快黑时再过去休息住宿。因为临时的休息地在公路边,往来的人有事、没事都停下来,过来看看出家人,问问“从哪来?到哪去?”等等。后来来了两名警察,转悠半天,也没问什么,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没带证件。再后来又来一当官模样的便衣,可能是警察召来的,问有没有宗教方面的手续,让其出示证件时,掏出一司法局的证件。看完手续,还抄写下毛祁派出所的电话等。问他手续有什么问题吗?也说不出来。

师父看警察没有走开的意思,为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让大伙继续往前走,又走了几里地天黑了,晚上在野地里休息。

行脚第三天

10月11日,农历八月二十三阴小雨

起早头一程,走了约八里地,诵了一遍咒,然后打坐休息一个多小时,快出明相时才又上路。天亮了,眼根更不好收了,时不时就往道边瞅一眼,有时,眼睛余光也出去晃悠。

在一个十字路口,临时停下来时,路边的广告又跑进来了。“关爱女孩”、“彩钢某某”等等,走路时低头看脚下,这一停下来,眼睛就不知道往哪搁了。

乞食时,头一家先是供养了两个馒头,后又拿来三个苹果。第二家的小男孩观看了我们在第一家乞食的过程,等到我们上他家乞食时,他很欢喜地跟他爷爷说:“他们要点吃的,我给拿馒头。”回屋拿了三个馒头供养我们。回向,祝全家吉祥时,爷孙俩很高兴。第三家是一个穷苦人家,院房破落,老人衣服也旧,不过还比较整齐。老人家口音重,解释了好一会儿才明白我们的来意,布施我们一张饼。从这一张饼也看出老人条件并不太好,一般人家看我们是三个僧人来乞食,至少都会拿两、三个饼或馒头、水果等,不过老人家也是难舍能舍了。愿此布施功德,能让老人家的余生、下生、尽未来际富足安乐。

过斋时,下着小毛毛雨,还好,那雨没有大到影响过斋的程度。斋后,雨渐渐浓密。师父领着行脚僧众到下一个高速公路桥下休息避雨。雨淅淅沥沥下个不停,短时间内看来是不会停了。

正休息时,亲绪师父带一沙弥和几位居士从山西省大同市浑源县赶到,顶礼问候师父。亲绪师父盛情邀请师父领行脚僧众去浑源。师父答应了,决定走浑源,不走大同市了。亲绪师父又多坐了一会儿,欢天喜地地回去张罗准备迎接师父了。

一位阳原当地的信众,不知通过什么途径了解到行脚僧众,执意要供养众僧,开车来回走了好几趟,先是供养了矿泉水,后来不顾劝阻,又请来二十四套保暖内衣供养行脚僧,临走时,师父请他有空时到寺院看看。

小雨下个不停,看来今晚得在这桥下休息了。起早还打妄想,按行程今天应该能进入山西的。可能是因为打了这妄想的缘故,龙天护法为了破亲空的执著,故意用小雨来留住行脚僧众。也可能是文殊菩萨为了欢迎行脚僧众来到山西省,提前让广济龙王降雨洒净吧。

天雨留人,正好和师父多亲近亲近。不知怎的,说到了亲藏师父身上。师父直夸亲藏师父,说亲藏师父护关几年,一句唠叨、埋怨都没有,半句也没有,有了委屈只是默默地忍受,这些年来一直这样。一般没人能做到,这也是没有嗔恨心的缘故。师父总结说:“这也是前生的因缘,大家有共同的愿力。”师父说:“我有时候看你们跟亲藏师父开玩笑,显得不够尊重,我可生气了,比跟我开玩笑还生气。”果成师父说:“师父啊,我们也就敢跟亲藏师父开玩笑,对您可不敢。”

晚上,问到闭关的因缘,师父说在本溪时,有居士说师父该闭关了,于是便闭关。居士对别人说师父止语,于是便止语,居士说师父闭关时不倒单,于是便长坐不卧。亲义师父问:“为什么别人说了,就要去做呢?”师父说:“你以为别人就不是你啊。”“有时候,你不说,或者少说,别人就替你说了。你说多了,别人反而不说了。”

行脚第四天

10月12日,农历八月二十四阴转晴

昨天下了小雨,今天早起天明显变得更凉了,有些寒意袭人,有的收拾行李卧具动作太慢,有的本身行动慢,又不提前准备,临到最后还着急方便去,和师父要求的军事化作风有很大差距。大众背包站好排,又稍等一会儿,还有没回来的。师父说:“不等了,晚回来的在后面跟上。走!”

路上岔道少,而且昨天刚下过雨,地面干燥适合休息的地方不好找。头一程就走了一个多小时,没出明相就进入山西境内了。

今天是行脚的第四天,头几天每天也就走了二、三十里,身体上对背包走路已经初步适应。现在应该正常赶路,每天至少得走四十里了。明显的变化就是每次休息歇脚的时间比前三天的要短了。走一程,歇几分钟到十多分钟,然后接着走。

过斋前,几位居士挤着一辆轿车赶到了。她们也来护持师父行脚,给僧众补充斋饭的王居士乐坏了。头几天,准备斋饭给他忙得够呛。现在多了几个帮手,他可就轻松多了。

今天由那位要供养锡杖的大同居士供斋,没有乞食,供养的斋饭很丰盛,有大同当地的特色食品:油炸糕、一种大麦粉做的面片、小米粥、炸腰果等。这丰盛可口的斋饭,都是众居士们的心意啊。过斋时,感到很惭愧,没能摄心修行,用不上功夫,信施难消啊!

过斋前,影像大师林居士和师父讨论如何拍录行脚中的影像问题。林居士说,现有的《解脱之路》没有体现出僧人行脚的艰辛。除了两、三点早起赶路让世间人多少有些感动,别的走道的画面多流于平平,没能体现出大悲寺僧众这么多年来锲而不舍、坚持行脚乞食的难能可贵的精神。师父说,这些年行脚中,在风霜雨雪等恶劣天气中坚持前行的时候也有过,尤其那年在内蒙古,在大风沙中逆风前行半天,几乎都站不住脚,那情景要是记录下来应该是段好画面。可能是为保护机器,怕进沙子,没有人拍。林居士以他那艺术家的想象力,演绎着僧人在狂风飞沙中艰难行走的场景。他说:“师父们背着包,弓着腰,风吹着大褂的下摆,被风吹弯、吹倒了的草,那体现出来的张力。这,这,这……没记录下来,真是太遗憾了。”林居士说:“为了拿下这真实的、有冲击力的瞬间,命都可以不要,哪还能顾惜机器呢!”

正是因为林居士有这种“为了拿下这真实的、有冲击力的瞬间,命都可以不要”的精神,才成就了他今天的影像界的大师级的地位。

世间的摄像尚且如是,出世间的佛法更是如是,没有舍命护戒,舍身求法的精神,要想在成佛的道路上前进一星半点,恐怕也是不可能的。或许有人认为大悲寺僧众行持的日中一食,不捉金钱,行脚乞食只是修苦行,甚至有人认为是无益之苦。但这些都是佛制戒律的要求,只是戒律废弛日久,以至一般人以为这是苦行了。部分知道日中一食、不捉金钱、行脚、乞食是佛制的人,或许因为他本身未能做到,因此也不方便或是不愿意向人宣说这是佛制,以至于一般人听说这是佛制戒律要求的,都不免愕然了。但是,即使认为是苦行,正如宣公上人说的“吃苦是了苦。”“祖师大德无不是从苦修中成就的。”既然已经辞亲割爱,剃发染衣出家为僧,为求无上佛道,利益无边众生,吃点皮肉之苦又算得了什么呢?大悲寺的依佛制行持,亲空个人体会并不觉得苦,反而因为少打了关于食物、金钱的妄想,从而少了这方面的烦恼。尽管由于寺院正在建设,出坡干活有时会比较累,但那也是局限于身体上的,精神上还是愉悦的。

过斋后到前面不远处的树林间休息,然后在岔道口往册田水库方向拐,抄小道走浑源县。所谓小道,也是约六米宽的水泥路面。相对于之前走的十多米宽的国道、省道是窄了点,但是车辆也少了,尤其是重载的大货车几乎没有。人在小道上走,觉得更安全,也更轻松了。

小道上人少,车辆少,道边的防护林秋意正浓,风刮得树沙沙直响,行脚僧众走在路上,如同走在画里。快走到册田水库时,秦皇岛王居士等人赶来了。他们专程赶来看望行脚中的师父。师父和王居士他们正谈着,西面天边乌云翻滚,不时有闪电和沉闷的雷声。一会儿,起风了,云借风势,快速翻腾,不多时,黑压压一片布满了半边天。眼看就要下雨了。

此时,师父和王居士他们正交谈,亲藏师父、亲融师父两人也不知在说些什么,好像不知道马上就要下雨似的,真是如如不动。

可能是王居士他们看天气不对,赶忙告辞吧,他们刚起身,地上的坐垫还没有全收好,风力马上升级了,狂风呼呼而来,人几乎都站不住了。地上不知道谁的手套一下子刮跑了,僧众在狂风中从背包里抽出雨披,先背上背包,再披好雨披。此时,路边有一个小凉亭的建筑,我问师父能不能到里面避雨?师父说:“那还行啊?”没再说什么。我猜想除非是主人家邀请,否则师父是不会动用别人的房舍、用具的,即使是路边的空凉亭也不用。这就是师父一直教诫我们的不攀缘、不求人。我又建议师父到随行护持的车那面去避风,师父没说什么,也不过去。此时,居士们从车上拿出大毡布,准备给僧众挡风遮雨用。这一切,都是在能把人刮倒的狂风中进行的。狂风中,对面人说话都得短促、有力,否则,说出的话都被刮跑了。

此时,影像大师林居士犹如回到了战场,他一手拿着照相机,一手提着录像机弓着身子,在人群中穿梭,记录着这一刻,用他之前的话来说,是要拿下这一瞬间,毫不考虑机器可能会进风沙,或是被雨打湿。风继续呼呼地刮,雨也来凑热闹了,还夹杂着雹子,打得雨披“扑扑”作响。师父下令“站排,站排。”师父的命令霎时间传到每位僧人。不一会儿,各人都站好了自己的位置,一条行脚僧众组成的队伍成形了。在狂风骤雨中,在冰雹中,僧众毅然前行,没有什么能阻挡行脚僧众前进的步伐。

才走了大约十多分钟,风弱了,雨住了,冰雹也不下了,地上的水还没成流,天上的云也散了,天也变亮堂了。刚才那气势汹汹的狂风骤雨,似乎是场考验,又像是开了一个玩笑。我打妄想,是不是册田水库的龙王以他独特的方式来欢迎行脚僧众呢!

后来,林居士说:“师父,(画面)太精彩了。”师父说:“早上还叨咕呢,看来没有遗憾的事,摄像不在早晚。”林居士说:“是师父您的福德给我们影像力量!”走到黑天了,才在离道边30米开外的地里找到适合休息的地方。

夜里,繁星满天。

行脚第五天

10月13日,农历八月二十五晴

昨晚有些冷,我披着棉披布,戴着帽子,外面罩上雨披都觉得冷。

早起没走多远,就打坐休息了。我光顾忙自己的事,忘了拿棉披布给师父了。对师父的孝敬心光长在嘴上了,一到真正需要的时候总是没有行动,忏悔。坐在路边,越坐越冷。往山里走,太阳起来了,照在身上,才稍微暖和点。

一路盘山道上坡。正上坡时,肩被压得难受,向上一下背包,想缓一下肩,“啪”一下,背包一侧肩带的扣子脱线了。背包分量压在另一侧的肩上,麻烦大了。赶忙用手拽住脱开的上半部肩带,继续随队伍往前走。此时是不可能停下来修缝肩带的了,得等到再休息的时候,至少是半小时以后的事了。虽说用手拽着有些不便,应该也能坚持到休息吧。

正打妄想呢,师父让休息一会儿,看来,师父洞悉一切,看亲空需要修缝背包肩带,提前休息了。掏出锥子,线绳,很快就把背包扣子缝紧了,可以正常背包了。

盘山路坡不陡,就是长,肩上有背包压着,路就显得更漫长了。居士到前面探路回来说,上山路有二十多里,加上二十多里下山路,共有四十多里。上山路虽说是不太陡,但毕竟也是上坡,比走平坦大道要吃力得多。每走二、三里地就得歇一气,缓一缓,再往前走。几天以后,师父说到爬坡这天腿脚发虚,气上不来。可是,当时师父再累也不吱声的。

看着漫长的盘山路,心疼师父,都这么大年纪了,身体又不好,还要领着我们爬山涉水,可是,光是心疼,也帮不上忙。师父的头陀包里,只剩下三衣包,睡袋和一些必需的随身物品,已经不能再精简了。曾经试过,忘了是哪天的事了,偷偷地把师父的睡袋从头陀包里拿出来,可师父一背包,知道少东西了,看睡袋没了,说:“我睡袋哪去了,不拿出来咱们就不走了。”没办法,只好又把睡袋给师父装回头陀包里了。至于三衣包,那更不能打它的主意了,咱们道场规矩是三衣包不离身,尤其是行脚在外,更是须臾不能离。师父说:“三衣包还要别人背的话,那还出来行脚干吗?”

约十点,在半山的路边过斋。山里没有人家,没法乞食,由居士提供斋饭,搭七衣过斋。正过斋时,亲绪师父的徒弟带着二、三十位大同居士来了。他们也算是打前站来迎接师父的吧。亲绪师父真是有礼节。

斋后,亲绪师父的徒弟,大同居士先来拜见师父,而后他们再用斋。行脚僧众刷牙、洗钵后,又继续前行,留下师父和亲藏师父在原地接待大同众居士。

前行不到二里,路边有一块较为宽广、平坦的空地,僧众在空地上放包休息,晾晒睡袋、雨衣等,有的写行脚日记,有的休息,等待师父他们赶上来。

师父赶上来后,略微休息,众僧又上路了,歇了两三次,才到达盘山路的最高处,过那以后,就是十多公里一路下坡了。

在最高处休息时,师父给居士开示说:“今后行脚要走山西、陕西、甘肃、四川等省份,行脚走过地方的人,不管他当时有没有见到行脚僧众,或是听说僧众行脚路过,日后他到寺院,当说到僧人行脚经过他们的地方时,就会拉近彼此的距离,他再听法时就容易接受了。”

再启程时,一路下坡,一气走了约十二里地,临时休息时,天已快黑了,部分背包太沉的或是体质太弱的都快受不了了,不过我想不用担心,师父总会在紧绷的弦快断时,让他缓口气吧。

天快黑了,风吹得冷,师父不让戴观音斗,可能是看到跟随行走的居士们有没戴帽子的。僧众应该与居士同甘共苦,或是应该吃苦在前吧。

又走了一程,天黑了,在路边山沟里休息。

行脚第六天

10月14日,农历八月二十六晴

早起,有露水。一个多小时后,在路边的地里打坐休息。休息时,做了一连串的梦。其中有一段是见到碧山寺的僧值师父了。梦里却这么想,碧山寺的师父怎么来到咱寺院了呢?是不是要和咱们一块儿去行脚呢?梦里把碧山寺当成自家的了。不知道这又是什么因缘。

快出明相时,继续前行,走到一村边,临时休息,此时,亲绪师父的徒弟来了,来带路来了。小道不比国道、省道,好些路口没有路牌。可能亲绪师父担心我们走岔了,不去他们浑源,那就麻烦了。再休息时,亲绪师父的徒弟想尽点孝心,要帮师父背包,好说歹说,师父就是不让。师父说行脚哪能让别人背包,亲绪师父的徒弟说想让师父知道他是能吃苦的,师父肯定他说:“你不能吃苦也就不会跟着亲绪了。”

前走不远,上到303省道,车辆明显比山道要多,再走一会儿,亲绪师父迎面走来,接师父来了。

太阳高了,快要到过斋的时间了,眼睛也收不住了,老往道边瞅,看有没有适合过斋的地方。那心当时认定了亲绪师父他们供斋,压根就想不起来此行是出来行脚乞食的。后来想,已经两天没有乞食了,今天只要时间容许,师父肯定要找村落去乞食的,不会因为有供斋就不乞食了。

最后,师父领着僧众拐进一条进村的岔道,选道边的一处田地作为今天过斋的地方。僧众放包,搭主衣,托钵,列队进村乞食。今天乞了几家,乞到了月饼、梨等。走出巷口,见到师父和亲幢沙弥正往回走。师父问:“乞到没有?”“乞到了。”师父说:“回去吧。”“阿弥陀佛。”于是跟在师父后面回过斋地点。离过斋地点老远就听到居士们唱着“阿弥陀佛”。应该是亲绪师父领来的大同居士吧,有几十人,排了几列,显得很有组织。

过斋时,食物很丰盛,乞来的食物以月饼居多,都掰碎了,放一盆里搅拌几下,在头一轮就给僧众行了。供斋的食物有饺子、馒头,米饭,炸黄糕等,还有梨、桔子、苹果、香蕉、开心果等。即使在寺院里过斋,也很少有这么丰富多样的时候。行堂的居士很恭敬,有的居士甚至一条膝盖都跪在地上来给僧众行堂,要不是穿上如来袈裟,跟着师父出家,行脚,哪会有人这么恭敬凡夫亲空呢,他整天打妄想,用不上功夫,也消受不起居士们的恭敬。

过完斋,刷牙,洗钵后,僧众马上前行转移。师父留下给居士们开示、答疑。走到约两公里开外的一处道边的田地里休息,晾晒棉披布、睡袋,等候师父。

这时候,僧值师父把沙弥师们召集起来,训练装卧具,让沙弥师把晚上休息用的睡袋、绳床等都拿出来,铺好,然后“开始”,一声令下,马上开始装包,同时也开始掐表计时,先装好包的,穿上大褂,背上包,站在前面,谁快谁慢一目了然。有动作特殊慢的,全过程超过三分钟,僧值师父给他们开小灶,让他们继续练习。因为这几天,总有沙弥师早起收拾背包跟不上趟,连累大众师父久等,也消他自己的福报。不知道通过训练,能不能让他们多少意识到这一点。

师父赶上来了,看了林居士这几天拍的数码照片后,稍歇了一会儿,问有没有到两点。我看了表,脱口就说:“都快三点了。”全然没有想到报一个模糊时间,让师父多休息一会儿。师父过完斋后,给居士们讲法、开示,又赶了几里地过来,都没能好好歇一会儿。旁边的亲藏师父说:“两点多点。”但已经晚了,师父起来穿鞋,说:“准备,准备。”大伙赶紧收拾卧具,背上包,又上路了。

傍晚时分,在快到浑源县城的一条干河道边休息时,亲绪师父他们又来了,不知道是不是请师父继续往前走。结果是继续往前走,天黑了,才进入浑源县城。不时看到路边有人在给经过的行脚僧众顶礼、问讯。最后在县城里高楼背后的苞米地间的道上休息。天已晚,可能有八点多了,师父没让泡脚、按摩就休息了。

这两天,白天太阳较毒,师父的手背,后脖梗处又过敏了。抹了药才缓解点。一开始药是我拿着的,想起来时才给师父抹一点。就愣没想过可以给师父一瓶药,让师父在需要的时候随时可以自己抹,亲空的孝心里含有自私的成分,难怪事情总是做不圆满。

行脚第七天

10月15日,农历八月二十七晴

早起来天不冷,穿过县城,在县城边的桥头处休息,又没想到给师父拿棉披布。亲空的脑袋是越来越笨了。光想着自己那点事了,一点孝敬心都没有。

到路对面加油站方便后,正往回走时,看一人背着包往另一岔道口走,觉得很诧异,怎么除了行脚僧,还有人一早背包走路呢?拿手电晃了晃,想看看到底是什么人。当时只想满足自己的好奇心,想不起来拿手电晃别人有失威仪。

结果那人停下来了,我没看清他,他倒认出我来了,原来是行脚僧众里的某师,不知道什么原因掉队了,正紧着往前赶呢,要不是机缘巧合碰上自己人,他不知道会追到哪去了呢!真是行脚在外没有小事,什么时候也大意不得。而且也让亲空体会到僧团里一切要随众的重要。随众行动让人少走弯路,同时把自己融入大众中,也能更快地去掉“我”,趣于无我。

明相后,又管不住眼睛了。

今天乞食重新分组,亲忍沙弥,亲晟沙弥和我一组。

今天乞食遇上了外道人家,第一家和第二家都是信基督的。见面刚一开口说:“出家人行脚路过……”还没等说完,那边马上就接过去了。“我们信基督的。”或是“我们信耶稣的。”然后就不说了,不知道外道的教条里是不是有这么一条,“不得和魔鬼或异教徒说话超过一句”呢,总之,他们不再多说一句。“阿弥陀佛”称一声佛号,不失威仪,转身走了。

过完斋,有几个当地的居士来拜见师父,亲藏师父领着众人先走,留下亲融师父陪同师父。

僧众走了两程,也没找到适合休息刮头的地方,只好在路边的小道上休息等待师父。结果师父赶上来了,看我们光坐着不动,没有刮头,休息的地方也不理想,让大伙马上背包前走。匆忙中收拾好东西,又起程了。

走了才十多米,到下一个岔道口,师父进去寻到一片收后的土豆地,两侧是收后的苞米地,几行苞米秸还立着。师父让在两侧的苞米地上晾睡袋,雨披等。抓紧时间在中间的土豆地上刮头。亲空准备好坐垫,要给师父刮头,师父慈悲默许了。于是小心翼翼地帮师父刮头。可是要忏悔的是由于不够谨慎,在师父的右耳朵上划破了一小口,出血了。刮完头跟师父忏悔,师父淡淡地说;“我知道了。”

师父刮完胡子,要给我刮头。我让师父休息休息,我自个刮就行了。可是,我带的刀片钝了,刮了好一会儿刮不到半个头。后来,还是师父拿自己的刮刀帮亲空刮头。亲空何德何能,有劳恩师老人家刮头。师父刮头真是娴熟,只听到脑袋上一阵“沙沙”声,一会儿就刮完了。师父说,刮头时要像切菜一样,要斜着下刀才行。忘了是在当时,还在是在事后生起的想法:愿亲空生生世世都在恩师座下剃度出家,直至圆成佛果。

刮完头继续赶路。起风了,狂风吹着落叶飞舞,僧众在黄叶乱舞中前行。

晚上在一座桥洞下休息。

行脚第八天

10月16日,农历八月二十八阴

早起有风,有点冷。

起早头一程,前面村边,一老人在道边念着“阿弥陀佛”给行脚僧众顶礼。不知道老人是不是起早就在道边等着呢?真难为她了。

走了约三、四里地,打坐休息,没多会儿就昏睡过去了。没有正念,用不上功夫,惭愧。

快出明相时,继续赶路。

快到过斋时间了,穿过小辛庄,在这一处收后的苞米地上放包、搭衣、托钵,准备乞食。小辛庄前村大多是红砖砌的新房子,后村看样子是老村,多是老房子,还有个小广场,广场前面是戏台,戏台上有毛体的几个大字“大众舞台”,广场后一溜齐整小屋,屋前还有标语,那是某个特定年代的标记了。人走在里边,像是走进了过去的年代。

在老村里,见的最多的是老人。有两三家门前只见到一个老人在干活,跟老人说明乞食后,老人喃喃自语:“……我一个人……”因为老人声音小,还有口音重,就勉强听清几个字“我一个人”。不知道是当家的儿子、儿媳妇不在家,老人作不了主,还是和儿女分开过了,老伴走了,自己一个人过日子,没有多余的食物供养僧人,或是没有体面的食物供养僧人,还是一个人过太艰辛了,食物来得不容易,舍不得供养。总之,看着令人心酸难过。

亲空希望老人多少能供养一点食物,哪怕只是一小口,希望老人借此因缘和三宝结缘,以此功德日后衣食丰足,老有所养或来生不再穷苦。可是又有些于心不忍。老人的食物可能就不多,供养我一口饭,老人就会少一口饭,兴许还会挨饿。心情矛盾、复杂,总之就是难受。惟愿佛法复兴,正法久住,天下老人老有所养,老有所乐,百年后往生极乐,永脱苦海。

今天我们组乞到了六个苹果,三个月饼,没有空钵。

过斋时,有居士供斋,可能是将要走出浑源县了,亲绪师父和众居士赶来给师父送行了。

路上,一开大货车的司机停下车来,供养僧众矿泉水。

晚上,在一土路上休息。

行脚第九天

10月17日,农历八月二十九晴

今天月末,是诵戒的日子,也是师父在本溪茅蓬出关十周年纪念日。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

约早九点,到达应县县城边上,穿越应县县城大约用了一个多小时。县城里,车辆多,人也多,杂闹不安。偶尔路边有大声放歌曲或舞曲的,更是夺人心神。一路上,只是低头诵咒,持咒不停,间或咒断了,赶紧续上,或是重新提起一句,接着诵。借着楞严咒的威力,安然走过了应县县城,没让眼睛受到过多的染污。

穿过县城,到达村边,放包、搭衣、托钵准备乞食时,已经有十点半了。按往日的惯例,此时应该已经乞食回来,准备过斋了,但是今天是特殊的日子,只要时间容许,不管多紧,师父也不会放弃乞食机会的。再说,应县的日中时刻应该和五台山差不多,是12:30左右,抓紧一点,乞食,过斋时间还是够用的。师父要求10:50乞食回来。

前两天,因时间关系,依次轮到亲晟沙弥乞食时,时间已经不够了。因此,今天让他先乞,有一家,隔老远在院里就摆手,走了。一家女主人家供养了两个花卷。一家老远看门口处有几个人,以为可以乞食,走近看到一摩托车上驮着一只死去的绵羊。虽说不知道绵羊是病死的,还是被杀死的。但想他们是不会拿去妥善安葬的,绵羊终归免不了被剥皮、分解,算杀生人家,不能给他们种福田、直接走过去了。看时间差不多,就回过斋地点了。

过斋时,有一道菜是炒粉条,才行给了几位大戒师,师父就让行堂端回去不允许行了。让已经行到钵里的把粉条挑出来。事后请师父开示为什么要把粉条挑出来?师父说现在市场上卖的粉皮、粉条,绝大多数都含有骨胶,咱们不能吃,骨胶是用众生骨头熬出来的,能让粉皮、粉条口感更好。咱们寺院斋堂煮的粉皮是居士在家自己制作特意供养寺院的,里面不含骨胶。

斋后,有信佛的村民来请书,有要请《楞严经》的,我带了一本,是算十八种物里面的,原本没有结缘的意思,也舍不得给人。磨蹭着不往外拿,后来是别人给拿了咱寺院倡印的简体横排的《楞严经》。事后就后悔了,一本书都舍不下,难免是修行上的障道因缘,应该难舍能舍。

这村村民的善根福报应该是非同一般的,普通学佛人可能听都没听说过《楞严经》,更不用说要向行脚僧请《楞严经》了。这也是今天这个特殊日子的一段特殊因缘吧,师父在闭关时连着打七、八个楞严七,大悲寺僧众在寺院里每天集体诵楞严咒十遍,也要求出门行脚的僧人每天至少诵十遍楞严咒,多则不限。不知道可不可以这么说,跟师父有缘的人,在前生或今生早已和《楞严经》、楞严咒有不解的缘分。后来,给村民结缘了念佛机、经书、《解脱之路》光碟等。

后来,有一女村民端来一脸盆的小米,要供养行脚僧众。山西的小米是远近知名的,可能村民也认为供养小米能充分表达他们虔诚的心意吧。师父交待说生米出家人不能收,而且过完斋后就不再接受食物供养了。村民有些失望,想交给护持的女居士,师父也交待居士不能收。给她结缘经书,《解脱之路》光碟等,后来居士帮村民把小米往回端了。估计居士会给村民介绍大悲寺僧众依佛制修行的一些行持,希望那位虔诚的村民能够理解僧人为什么没有接受她真诚地供养,不要因为此事(未能供养僧人)而不能释怀,认为僧人为什么不能恒顺众生,随缘接受众生供养,为众生种福田等等。事实上,在村民知道出家人不要生米,斋后不再接受食物供养后,她可能对佛、法、僧三宝更加敬信,在她称扬、赞叹僧人的时候,就会种下无量福德了。

走到快天黑了,路边也没有适合诵戒的地方,师父决定明天有合适的地方再诵戒。

晚上,请亲藏师父讲茅蓬故事,作为师父出关十周年庆祝活动,结果亲藏师父只是憨厚地笑笑,大部分还是师父在说。师父说,那时候对亲藏师父管得可严了,那时主要培养他依教奉行的心。“亲藏护关时候,从来没说半个‘不’字,没有半句怨言,包括现在也是。”给师父用的饭菜,几乎就没有烧糊的或是剩的,估计烧糊的、剩的他都给吃光了。问亲藏师父:实在很委屈,想不通的时候怎么办?亲藏师父说:“那就磕头呗。”亲义师父说:“十年磨一剑!”师父说:“这样的人,无论在什么环境下都不会走样,无论放在什么地方,都能让人放心。”

以上关于师父和亲藏师父说的话,只是亲空记住的大概意思,不能保证是原话了,如果文字和师父或亲藏师父说的话有出入,或是让人产生误解,亲空在这里先向师父、亲藏师父,向大家忏悔。

行脚第十天

10月18日,九月初一阴

早起来不冷,没有先前听说的要降温到零下三、四度。

有风,风很大,在左前方到来,人要逆风前进,走得有些吃力。

约早八时,走到一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路边有大片的苞米地,师父决定在这里诵戒。《善见律》云:云何得知正法久住,若说戒法不坏是。佛制半月半月诵戒,大悲寺僧众不管是在寺院里,还是行脚在外,都遵循佛制半月诵戒。

大戒师们顺着农用车辗出的道走到苞米地里,师父法座设在道中间,其余的在两侧依次排开,先结界,而后诵戒。风吹得苞米叶子沙沙作响,当是龙天护法在随喜赞叹吧!诵完戒后,解界,走出苞米地。此时沙弥师们也早已诵完《沙弥律仪》等了。

走出苞米地,风更大了,可能也有十点多了吧。师父决定今天不乞食了。正好土道比边上的田地要低半个身子,能避点风,决定就地过斋,由护持居士提供斋饭。

过完斋,稍作休息,继续走。风很大,从右侧吹来,人几乎站不住。道中间是呼啸而过,川流不停的大货车,真担心一失脚被吹倒滚到车轮底下,那就连累开车的司机了。

天黑了,在路边盐碱地寻到一处休息地,低矮的小灌木能稍稍挡点风。即使这样,风吹着还是冷,师父建议大家用塑料布套住卧具,能暖和不少。

师父没让泡脚,不知道为什么。过了几天提到这事。师父说;“那风刮得,还没等脚泡热乎呢,那身早被吹冰凉了。”惭愧,还是亲空孝心不够,没有考虑这么周到。当时,净想着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对,师父通过不泡脚这种方式来让我长记性呢。没能考虑到泡脚时师父会被风吹到,这本身就不对。还有,当时怎么没想到给师父用热水袋呢。那晚,应该是今年行脚最冷的一晚,不知道师父那晚是怎么过的,有没有冻着。做弟子的这点小事都想不到,照顾不好师父,趁作报告的机会,向师父忏悔!

行脚第十一天

10月19日,九月初二阴转晴

昨晚气温骤降,我披上棉披布,包上盖腿布,外面罩上雨披,才不觉得冷。早起时,风吹得还觉得冻手,放在外面的矿泉水都冻成冰了。

头一程,走了约四、五里,到一高速公路桥下打坐休息。打坐时,披着棉披布,也觉得冷,明相后,继续向前走。太阳出来后,师父让脱下帽子,跟后面的沙弥开玩笑说:“不脱也行,那就装车送回去。”那时候风吹着脑袋或脸上还是冷,师父让大家脱下帽子可能是让别人能看清僧相吧。

约九点,到一村边,放包、搭衣、托钵,准备乞食,还是和亲忍沙弥、亲晟沙弥一组。

头一家,主人家问:“冷馒头行不行?”回答说:“可以。”可却拿出来三个饼,不知道是不是觉得冷馒头表达不出主人家的热情呢,还是什么别的原因。第二家,女主人家供养了五个月饼,三个苹果。第三家,女主人家先是布施两个馒头,让她把馒头掰开平分给我们三人时,女主人家又多供养了一个馒头,三人每人一个。当然,我们乞食时让主人家把供养的食物平均分给我们,主要是体现大家同甘共苦,在饮食上平等的精神。并不是难为主人家,想让她多布施,但说完帮我们平均分一下后,往往会有这种好的效果,看来这平等的观念,同甘苦的精神大多数人还是认可,甚至赞叹的。回向时,女主人说家里两位老人生病了,说了两、三遍,不知道想让我们给诵经回向呢,还是只是把僧人当亲人般倾诉一下。后来,我们又回向说:“祝他们早日康复。”当时,怎么没想起来让他们念“南无观世音菩萨”,求菩萨加持呢。后来,又乞到了三个月饼。

今天勉强算是满钵吧,反正钵盖儿都盖不严实了。“若见满钵,当愿众生,具足盛满,一切善法。”

斋后,前走不远,在十字路口大转盘处往南走,走上208国道,往太原方向。再走约二里,在一田地边休息,晾晒睡袋、棉披布等。

休息时,头两天到应县县城住院观察的沙弥师归队了,气色挺好,师父让他背包里只装三衣包随队走。

斋后,走出乞食的村子时,村口有一大门楼,据说门楼二层的阁楼前面写着魁星楼,后面则写着“观音阁”。门楼上写的字我想无非是表达了村人的美好愿望而已,实际上并没有宗教活动场所的功用。其影响力远不如门楼下的一个小院。那是一个红砖的小院,院门上几个大字“基督教堂”。亲空当时只看到了“基督教堂”,心里不是滋味,没有留意到门楼上的“观音阁”。现在回想起来,那村口的情形简直就是活生生的现实写照:佛教被束之高阁,而教堂却深入民间。身为佛弟子,我们要有危机感,具体的情况在去年的行脚报告中已有所描述,这里不忍再多说。

晚上,在路边土道上休息。

行脚第十二天

10月20日,九月初三晴偏阴

早起天不冷,不觉得冻手。

头一程,走了约有六里地,我诵了五、六遍咒,然后打坐休息,明相出来后,继续走,风也大起来了。

再休息时,师父看到因病住院昨天才归队的沙弥没有听话,背包里不只装三衣包,还多装了别的东西。师父示现金刚怒,训斥那沙弥:“你怎么不听话呢?一个沙弥,你了得啦。你可以不在乎你自己,我们不行!”告诉那沙弥,一会儿就上车,不能在队伍里跟着走了。沙弥跪下忏悔,哀求师父收回成命,师父没理他。

师父太慈悲了,以至于不得不用忿怒相来关怀弟子。后来由亲藏师父代为求情,师父才答应那沙弥可以随队走,多余的东西可以放到车上。

过斋前走到新广武村,这是雁门关山脚下的一个村。在古代这里应该是守卫雁门关的前沿阵地。村里还有高耸的古城墙,周围的山上也有古长城,过斋的地点就设在古长城边上。

乞食时,走进师父指派的巷子,身后走过来一男子饶有兴致地问我们做什么。回答说:“出家人行脚路过,中午乞点斋饭。”“哦。”他似乎有些明白。前面几家没人,快走到刚才问话的那男子家时,他已经锁门迎面走过来,可能有事情要出去。我决定碰碰运气,合掌向他说明僧人乞食,他似乎确认一下“你们主要做什么?”应该是问上人家门来做什么吧?回答说:“就是要一点吃的。”那男子回家拿了三袋方便面供养我们,还善意地说:“把调料包拿掉,那面饼是素的。”看样子他对佛教,对僧人还是有些了解的。

下一家,院里一中年男子见到僧人登门后,气冲冲地挥手:“走,我们不搞这套!”不知道他为什么火气这么大,以至于我试图解释只是要一点吃的他都听不进去。直嚷嚷“我们不搞这套”,撵我们走。难道他上过假僧人的当,或者他是外道?后来,我打妄想,如果那时候我也表现出忿怒相,质问他:“你搞哪一套?”会不会一下子把他镇住,进而解释僧人来乞食,是不是能乞到呢?又或者会火上浇油,把他激怒了,闹出什么乱子呢?

下一家,叫门:“阿弥陀佛,家有人吗?”女主人开门,见到僧人后,轻声说:“信耶稣的。”轻轻又关上门了。亲空参加了三年的行脚乞食,还没碰到过这样有礼貌地拒绝的。问沙弥:“她说什么?”“信耶稣的。”当时的感觉是有些伤感,现在想起来也觉得悲哀,又一个掉到火坑里的人!

一个对僧人这么有礼貌的人,她应该是和佛法僧三宝有缘的人,应该是很有善根的人,她怎么信外道去了呢!她应该信佛,学佛才对啊!亲空觉得很惭愧,在她苦恼、彷徨时,在她无助时,最需要佛法的时候,亲空你在哪呢?“誓度一切众生。”每天过斋时,都发这个愿,这可能也是生生世世的愿望,可是在别人最需要的时候,你在哪呢?你的愿力在哪呢?

佛法在山西,应该算是比较兴盛的,毕竟文殊菩萨道场——五台山,就在山西。在行脚乞食中也能体会到,乞食大多都比较顺利,即使不给,也很少有骂僧人的。可就在这佛法还比较兴盛的地方,外道也时有遇到,不由得让人痛心。

斋后,稍作休息,继续前行,要走雁门关了。居士探路回来说,雁门关坡陡且长,路窄,弯急,货车也多,比较危险。可是,再难的关也得过,再险的路也要用双脚去走,这就是行脚僧的路。

走到619公里处,道边有一条约二米宽的土路,沿大道走前面不远就是坡陡弯急的盘山路段,顺土路的方向能看到盘山路的山口。问过路人土路能否通到山口,和参考探路汇报的情况后,师父最后决定走土路上山梁,从山梁再走到盘山路山口处。师父说;“上到山梁就不陡了。”

师父的决定就是命令,行脚僧众背起包,跟在师父后面,沿土路上山。土路约走了一半,师父又拐进羊肠小道,打算从羊肠小道爬山坡直上山梁。坡很陡,小道只有一、两个脚面宽,直上直下的话很吃力,必须走之字,左走一段,右走一段才能轻松点。

师父的脚原本就有伤,腿上气血也差,万一一步没走稳,后果不堪设想。大伙在师父左手边一个,右手边一个,架着师父往上走,后面一个托着师父的头陀包往上推,简直是要把师父抬起来走。可是山道窄小,坡陡,加上每人都背着一个大背包,行动总是不便。因此,上山的速度很慢。我跟师父说我先上去,到山梁后放下包再回来接应后面的人。师父同意了。有几个体力好,能爬坡的也跟着上了。

抓紧时间爬上山梁,放下背包,回头接应最后面的沙弥师。落后的沙弥说没事,他能行。然后我去搀扶师父上山了。师父不太爱走弯道,总想直上直下地走,虽说边上有弟子扶着、架着,但主要重量还是落在师父的腿上,有时看到师父很吃力的往上撑,心中真难受。

一会僧众全都上到山梁了。从上往下看,要危险得多,佛、菩萨加持,没出什么意外,都顺利上来了。稍作休息,从山梁或山梁边顺小路往山口处走。此时,小路已经没那么陡了。我也认为没事了,背包按次序随队往前走,还是亲无师关心师父,提醒我上前去搀扶师父。于是,我赶上去一路搀扶师父到山口。

接近山口时,一位随行护持居士抑制不住,冲过来搀扶师父,带着哭腔喊着:“师父。”再也出不来声。是什么让这位刚强的男子汉泣不成声呢?好一会儿,那居士才缓过来,平静了一些。

上了山口,走上公路,里程碑上写622公里。这一段爬山,把最危险的六里盘山路给绕过去了,真是有惊无险。但是,因为爬一段山路,师父的脚伤更重了,走路时已经明显看出不便利了。往前走约一里,在一山道边休息。山上风大,给师父灌热水袋捂脚,没有泡脚。

行脚第十三天

昨晚感觉像是天一黑,雁门关公路上的大货车突然间多了,而且一宿没断过。

为安全起见,师父临睡前交待明相后再走。

明相时约早六点,起来后一路下坡,途中休息时间也不长,往往是十分钟左右,缓口气接着走。一直走到雁门关下的第一个村边。大约走了二十里。到村前的河滩上放包、搭衣、托钵,准备乞食。此时已快到十点了。这村村民真有福报,让师父不顾脚伤加重,忍着脚疼,一路疾走乞食。

今天乞食也很顺利,头一家就乞到了六个苹果,每人两个。有一家,女主人说:“我妈信基督的。”当时一听是外道人家,想着不给外道种福田,走了。可是后来想,为什么不乞呢?她只是说了她母亲信外道,她母亲是她母亲,她是她,她自有她自己的因缘。后来,就这个问题请师父开示该不该向她乞食,师父说:“乞也对,不乞也对。”我想,向她乞食的话可能更好点,至少可以能让她更多一点了解僧人,对僧相印象更深,也许对她的将来会有好处。最后一家,女主人很热情地端出来一大盆花卷、馒头,我打妄想以为她把那一大盆花卷、馒头都供养给我们呢,后来只是每人给了俩。看来是打妄想把花卷打飞了。问花卷里有没有荤油时,女主人家说:“我们吃素的。”难怪对僧人这么热情呢,回向后,往回走时,女主人还说:“我们吃素的。”

过斋后,走出村时,看到路边有一寺院——吉祥寺,门口有些破,挂着锁,可能是没有人住了。但是,有寺院在,多少会给村民种下善根。

下午再走时,师父的脚伤就更显重了,已经走不快了。大伙劝师父坐轮椅,师父说先不用,明天再说。也因为师父脚伤的关系,在走到全天行程约三十五里时,就在道边的地里休息过夜了。没有按惯例至少走到四十里。

师父开示说,行脚主要就是锻炼不攀缘,乞食、过斋后就走,不停留。你要是住一宿,第二天再乞食,都知道是真和尚了,给的人肯定多,但这里边就有了不真实的成份。

行脚第十四天

10月22日,九月初五晴

雁门关以南,就算是塞内了吧,气温明显比塞外要高一些。据说,塞内、塞外节气差一个月。

昨晚不冷,披棉披布,没罩雨披,也睡了个安稳觉。早起头一程,至少诵了五遍楞严咒,然后在道边打坐休息。

明相时继续走,走前,居士把轮椅从车上拿下来了。劝师父坐轮椅,师父没坐。师父右脚的伤势也更重了。队伍前进的速度明显比昨天要慢。

到点了,进村乞食。头一家,先是给了五个月饼,让主人家给平分三份时,主人家又多供养了一个,每人分两个。下一家,主人一开始说没什么吃的,解释说素的,能吃的就行,主人问:“大米要不要?”说生大米不要,看她有诚意供养,提醒说水果也行,后来主人供养了三个苹果。一家,男主人问:“馒头行吗?”回答说:“可以。”男主人说馒头有点不像样了,掏出几张零钞,要供养钱。赶紧说:“出家人不要钱。”男主人一看不要钱,赶紧一溜小跑回去拿馒头。拿出来三个花卷,指着一个缺了一小角的花卷,带着歉意说:“馒头有些不像样了。”乞食中这种情况时有发生,就是主人家可能会认为吃剩的食物,或生、冷的食物不够体面,不好意思拿出来供养僧人,这就需要我们用心去打消主人的顾虑了。

有一家,正办丧事,门前站着两位披麻戴孝的,应该是孝子吧。我心想僧人上门乞食或许多少能利益亡人。于是特意上前乞食,说:“出家人行脚路过,中午来乞点斋饭。”两位孝子你看我,我看你,不知道是没有听懂呢,还是不知道如何应付我们这些不速之客呢,院里分明又放着佛菩萨圣号,应该是知道佛、法、僧三宝能利益亡人的,可看到真的出家人登门,反而不知如何是好了。后来看到院里有被杀害的众生,心中不禁悲哀,走了。亡人的灵识如果看到这一幕,又该作什么想呢?

这件事,一直放不下,总觉得对亡人来说,行脚僧登门,这是千载难逢的事情,可是就这样错过了机会,太不应该了。跟师父说后,师父开示大意是说:“岂止对亡人是千载难逢,对活人来说遇见行脚僧也是千载难逢的事。有如大海里的盲龟冒上来,正好套进海面漂浮着的木板眼里一样。有时候,这也是亡人没有这个福报。”经师父开示后,才算把这件事放下了。

过完斋后,继续走。中间休息的时候,一个在道边卖香瓜的女众,可能是出于好奇,也可能是因缘所至,看到僧众在路边休息,她走过来了。先是跟边上的护持居士聊了一会儿,说到她姥姥信佛,是坐着走的,她母亲和她姐姐也信佛,她不信,但是不反对。居士让她向师父请法,结果她请师父算一算她今后怎么样。居士教她以今后怎样才能更好为题向师父请法。师父从她做买卖入手,让她从不短斤少两,不少找人钱,不讨价还价,要一口价做起。师父说:“有时候买卖虽小,但它能坏你的心。”“这些你要是做到了,慢慢地,你的同学、朋友知道你说话算数,有些事你说成它就能成,说不成它就不成,它随着你转。而且,慢慢地,你的相貌也会变得庄严起来,你的同学、朋友也乐意来找你……”等等,那女众听得有些入神,似乎听进去了。师父让给她结缘经书和《解脱之路》光碟等。从那女众的例子可以看出家庭环境对人的影响是多么重要。家里有人信佛,学佛,就能给家人种下善根,家人可能开始不理解,到不反对,但是日后因缘到时,兴许就会信佛学佛了。前天乞食时碰到的那女众说:“我妈信基督的。”虽然说她没信基督,但她的话语里有因为她母亲信外道而拒绝供养僧人的成份在。

惭愧的是亲空未能在她的外道知见尚不坚固的时候,尽力向她乞食,把她往佛道上拽一把。

晚上,在铁道边的土路上休息。

行脚第十五天

10月23日,九月初六晴

早起较冷,有霜,冻手指头。

头一程大约走了四里,然后打坐休息。

明相后继续走。正走着,听到师父招呼后面的车跟上来,队伍也停下来。原来前面路边停了一辆面包车,旁边一老头一老太两位老人拎着一袋苹果,一保温壶热水要供养行脚僧众。两位老人不知从哪听说僧众行脚经过这里的消息。起早开车出来在道边寻找和等待僧众。可能是我们打坐休息时,两位老人正着急地寻找和等待呢。居士信众们的一片真心啊!

师父收下了苹果,交给护持居士。然后把老人供养的热水倒在保温壶盖上,端着热水,从行脚僧众队伍的前面走到后面,挨个僧人问喝不喝点热水。师父端的可是老人的心啊!师父喝水用的瓶子在我这儿,我找机会请老人倒了小半瓶热水,拧紧瓶盖,揣在怀里,好随时给师父喝,圆满老人们供养的功德。两位平凡的老人,在不平凡的时刻——寒冷的早晨,供养行脚僧水果和热水。事情虽小,却鼓舞和鞭策着亲空在追随恩师,护持正法的道路上更坚定地前行。

乞食时,有一户善良的人家,看到僧人上门乞食,直说:“可怜啊,可怜啊!”先是供养了一个素包子,一个馒头,在我们回向完走出几米后,招呼我们回头,又供养了三块月饼,还说:“可怜啊。”真是心地善良。愿此布施功德,让他们早成佛道。

过斋后,一位村里的可能是居士吧,一位年老的女居士,合掌念阿弥陀佛,问师父在村里建庙好不好?师父说:“咱们只是路过,不建庙。”看女居士解释说是问在过斋地点背后的大院处建庙好不好,师父说不参与当地的事。后来让结缘给她经书法宝。有一男子要请《金刚经》,师父让找给他,又提出要给他光碟,先后提了两、三次。那男子都推说他不看碟,看来是缘尽于此。

晚上,在距离原平市约十多里的路边休息。

行脚第十六天

10月24日,九月初七晴

今天是今年行脚最后一天了,师父不听居士们和众人的劝阻,执意要在过斋前穿越前面的原平市。师父说,来到跟前了不穿越说不过去。目前距原平市十多里,市区沿道也得有十多里,走出去全程得有约30里。要在过斋前走完,再考虑到师父脚有伤,这任务比较艰巨。

早起后一程又一程地走,中间休息也就十多分钟,原先每天例行的打坐休息也取消了。快到明相后,就到原平市区边上了。稍作休息,正式进入原平市区。一开始市区里人员、车辆不多。天渐渐亮了,人、车也多起来了。在市区里也歇了几次,也是歇几分钟就走。全程都是在低头诵咒,只有在休息放下背包时不自觉地要抬头,察觉后赶紧低头诵咒,仰仗神咒的威力,原平市没留下什么印象。

穿过市区、市郊的汽修厂、市郊人家,约九点到一村边。在村前田地中间的土道上放包休息。时间还早,稍作休息,重新分组,进村乞食。今天和亲通师、亲源沙弥一组。

头一家,乞到了三个月饼;第二家男主人好像是早做准备了似的,用纸箱端着梨出来供养,有八个梨;第三家,一位老人供养了一个馒头,掰开分三份给我们;下一个巷口,一男子开门说:“主人家不在。”下一家,没听清说什么,大概是没有吧。

下一家,出现了戏剧性的情节。

女主人先是供养了两个月饼,让她平均分给我们三人时,女主人表示回去再拿一个。然后往回走了几步,又不走了,掏出钱包,拉开拉锁,抓出几张零钞。数了数说:“给你们八块钱吧,可以自己买吃的。”我们赶忙后退几步坚决地摆手,说:“出家人不要钱,出家人不能要钱。”女主人拿着钱走过来,说:“没关系的。”执意要给钱,经反复解释“出家人有戒律,不能摸钱的”后,这才作罢。此时,周围有好几个人在围观,女主人也不知道跟他们说了什么,大概是赞叹出家人不要钱吧,围观的人有表示赞叹的和诧异的。

女主人进到里拿出四个月饼,加上刚才的那两个,平均供养给我们,之前走过说没有的那家拿来了六个梨作供养。此时,女主人又回屋拿了六个梨给我们,还说要供养开水,我们说心领了,此时,钵盖儿已经盖不住了,应算是满钵了吧。

已经满钵了,应该往回走了。可是当时没有往回走的念头,估计是贪心起来了吧。看巷子里还有两、三户人家就到头了,决定乞完这几家再回去,时间才过十点。

下一家,一小伙开始也要给钱,听说出家人不要钱后,他让小孩去买馒头。此时,刚才围观的一女众走进院里,我们的钵都已装不下了,示意她是否方便拿袋子装好。那女主人装好一袋子梨,又多拿了一个空的袋子供养僧人。让她先放到地上,才过去拿起来。旁边围观的人有赞叹的,也有表示不解的,也没作解释。

那小伙的馒头还没买回来,示意亲源沙弥先到下一家。那家女主人推着自行车正要出门,亲源沙弥说“出家人……”还没等说完,女主人家说“知道了,知道了,在前面。”指着下一个门口。那边两家已经准备好了月饼、梨、糖果供养我们了。此时,那小伙也拿馒头过来了。最初说没有后又供养六个梨的那家女主人用饮料瓶装来开水供养,问清楚是开水后收下了。要给钱的那家女主人看我们挎着钵,手里还拿大袋的小袋的,不大方便,很热情地拿出一个旅行包要给我们装那些大袋、小袋的,没敢接受,因为乞食乞回来一个旅行包,不知道是否如法,也没听师父说过这样的事。

还是真的满钵了,“若见满钵,当愿众生,具足盛满,一切善法。”

此时,已有十点十分,往回走时,居士已经在找我们回去了。原来大众师父都已乞食回去,坐下等候我们三人多时了。这时,还想着好像今天师父没说规定回来的时间。往日基本都是规定十点二十回来的。想着我们现在还没超时呢,全然没考虑到让大众师父牵挂和忧虑了。也可见,乞满钵后,那慢心已经早就生起来了。

乞了满钵,也因此起慢心了。过斋时,头一轮行乞回来的食物时,只给了一勺,还不太多,有些动念了:“乞回来的乞食物挺多的,怎么只给我这么点(嗔心),何况,今天乞了满钵,也应该多分我点(慢心),觉得行一圈应该行不完,想等再行乞来的食物时,再多要点(贪心)。”

结果下一轮行饺子时没要,就想等乞回来的食物,再行还是饺子,再后来又行昨天的剩饭,此时,已经猜到乞来的食物早已行完了。于是,检查自己的心念变化,发现了先前起的嗔心、慢心、贪心。最后决定惩罚它,不再接受主食和菜了,只接受后来的水果,饮料。后来,行饺子时,也有点动摇,最终还是控制住没要。

行堂的居士看我吃得少,有些不解,也有些紧张。但正过斋时他们不能问,我也不好解释。有劳居士们牵挂了,本来都是自己在起心动念,自作自受,跟居士无关。

过完斋,刷牙,洗钵后,师父让大家赶紧刮头。

师父慈悲,还让亲空帮忙刮头,上回没刮好,这回要好好刮,不能犯差错了。于是小心翼翼地给师父刮完头。然后,师父又给亲空刮头,亲空暗暗发愿:愿生生世世都蒙恩师剃度出家,辅助恩师住持正法!

刮完头,拿上三衣包,观音斗,背上背包,慢慢向村外道边来接行脚僧众的大巴走去。心情很复杂,十五天太快了,今年的行脚又结束了。可是也有早点回寺院的心。又担心村民看到我们上车会引起误解。因为乞食时我们说是走路来的,没有说今天就坐车回寺院,因缘如此,也只有这样了。

上了车,一路高速。

第十七天

10月25日,九月初八雾

昨晚约一点开始,浓雾笼罩大地,高速公路封闭,僧众被困在山海关附近的高速公路上。

中午,在大客车上过斋,由护持居士供养斋饭。山海关居士闻讯后也准备了食物要供养僧众,可惜因交通不便,他们找到我们时,僧众已经用完斋了。大客车轮胎出故障,后来山海关居士发心联系车辆送僧众回寺院。

约晚八时,行脚僧众回到寺院,留守寺院的众僧和众居士迎请师父。

师父在大殿作简要的总结开示后,〇九年行脚告一段落。

剩下的就是现在的行脚体会报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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