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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我能行,是我业重要消——二〇〇九年头陀行学习体会报告(释亲宣 沙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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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我能行,是我业重要消 ——二〇〇九年头陀行学习体会报告

◎释亲宣 沙弥

顶礼十方三世一切佛、法、僧三宝!

顶礼本师释迦牟尼佛!

顶礼阿弥陀佛!

顶礼头陀法门! 

顶礼祥恩师!

顶礼僧团大众!

各位尊敬的出家师父,各位居士:

阿弥陀佛!惭愧沙弥释亲宣今年有幸参加了大悲寺的头陀之行。我将以日记的形式为大家报告自己学习头陀行的体会。其中必有错误之处,恳请大家能慈悲指教!若有恼害大家的地方,也希望大家能慈悲宽恕!在此先向大家表示挚诚的感谢和歉意!

时间:出发前

标题是:大背包是包袱还是两翼?

随着行头陀日子的临近,诸沙弥们的情绪是越来越高涨,个个翘首以盼、蓄势待发。大戒师们的情况如何我不大清楚,但是我知道自己的情绪是怎么也激动不起来,倒不是不想去行头陀,而是感觉这么殊胜的法门,为什么在我们现在这个时期里行的人却这么少?显然头陀行对我们这个时期的人来说太难了。一般人都觉得是困难的法门,作为凡夫的我去行持也不会轻松的。至少我不可大意轻敌,当使出自己最大的能力去行,并作好要剐掉一层皮的准备。

当然这种压力是指我个人而言。咱们僧团里卧虎藏龙,不少出家师父都很厉害。从以往所做的报告来看,大多都很轻松。那些痛苦和困难对他们来说还是能很好地克服的。甚至还有一种“没吃饱”的感觉。不是说过斋没吃饱,而是指痛苦和困难不足以让他们发出全部的力量,我只能是敬佩别人,惭愧自己。

自己过去没干过什么重活,也没吃过什么苦,缺少锻炼,所以爱惜自己身体的这种习气很重。冷了不行,热了也不行;累了不行,痛了也不行;不愿意露地宿,不愿意就着冷风过斋;没有挡风避雨的房子心里就不踏实。然而出家是为了了生死,要了生死就得去习气毛病。正是因为自己不行,所以才要去行这个头陀法门;正是因为自己有所贪恋,所以才要远离;正是因为自己习气毛病重,所以更要尽快把它去除,以免妨碍修行。

自己这么差劲更应该低调了。但愿自己平时这种低调沉默能在行头陀最困难的时候,暴发出最大的心力,冲破难关!

出发前三天的早上,僧团大众集合于法堂。师父宣布了参加行头陀的名单,余下的僧众留守寺院,并对留守寺院的日常工作作了布置。师父再次重申了行头陀的重要性和紧迫性。我们修行了生死需要头陀行;正法久住需要头陀行;众生离苦得乐需要头陀行;末法时期更是需要头陀行。虽然难行,但是我们也得行。师父还讲了,在寺院留守护持的功德与在外行头陀的功德一样。出外行头陀是为了使佛法长久兴盛,这样僧众在寺院才能顺利办道;反过来,有了僧众在寺院的留守护持,在外边行头陀的才能行得更放心,才能行持更久更远,弘法利生的范围也就更广更大。

过后,亲行师父笑着问我:“你看我们在寺院呆着不用背大包不用长途跋涉,但功德跟你们一样。你心里平不平?”“平!”我当时毫不犹豫地作了回答,倒不是说我已经无相无分别了,而是我相信虽然两者功德一样,但肯定也有不一样的地方,而且还是很重要的方面。是什么呢?我一时还想不明白。

别看留守寺院的不用背大包不用长途跋涉,也不用风餐露宿,但是出坡干活也很累,就像师父讲的外出的和留守的两者都很重要,缺一都不能圆满头陀行。所以只要做好各自的本份,那么功德是一样的。但是外出行头陀确实是很累很苦,从这一方面来说两者又是不一样的。所谓一分付出一分收获,一分艰辛一分甘甜,外出直接行头陀必然有它殊胜的地方。也许这个答案得我亲自去行了才会明白。

行头陀的僧众和时间已经确定了,接下来的三天里我们要做的就是缝补衣袜,准备好十八种物。还要能快速熟练地装好背包,以及能熟练地使用各种装备等。

因为我们的基本装备已经不轻了,所以我们的物品要越少越好,而功能还得齐备,尽可能一物多用。我们的背包基本配置是十八种物,加上一包十七斤重的结缘法宝书籍,棉披布、睡袋、雨衣等约四十五斤,这些装备大家是一样的,在此基础上再各自往包里装东西。不少沙弥斗志高昂,发心多背些法宝,既希望能在行头陀中更好地磨练自己,又表达了自己对法宝的恭敬和珍重之心。有两位沙弥的背包重量达到了七十多斤,还有一些沙弥的背包达到六十多斤,真是令人敬佩啊!我是最差劲的一个,我就带了《遗教三经》《楞严经》《沙弥律仪要略》《毗尼日用》《沙弥学处》,最后我的包重五十三斤。我实在不敢发心多背书,不敢轻易增加行头陀的难度。自己能背着五十多斤的包走上十五天,不掉队不拖后腿,圆满完成头陀行就已经很满足了。对于别人的发心和斗志我是随喜赞叹,对于自己是再一次地惭愧!

正当我的心念还在祈求三宝加持,愿我能以自己九分的身心之力,完成头陀行全程的时候,亲行师父来到我的寮房,问我:“你发心背什么?”我说没有。“你这么有行,你不发心背,怎么行?”亲行师父微笑地看着我。我此时已经不需要说什么了,在大悲寺不许讲理,只有依教奉行。修行必须先放下自己的知见。“跟我走!”亲行师父说着把我领到分装结缘法宝书籍的小戒堂。那里还剩余几包结缘法宝书籍,同样是每包十七斤。亲行师父指着其中一包,脸上还是带着慈悲的笑容,对我说:“拿走!”不必再对我多说什么,我更无须对亲行师父说什么,只有依教奉行。

当然口上不说,心里还是有些波动的,因为这意味着我的背包将达到七十斤。然而我的体重才一百一十多斤。就是背五十多斤我都没有把握,何况是七十斤呢!难道是亲行师父看出我有背大包的天赋?后来我才逐渐明白,不是我能背,不是我能行,而是我业障重,要消。

同样是行头陀的背包,为什么我的背包比一般的人要重?而我的体重还比一般人要轻。其实道理很简单:并不是行头陀背包重,是我自己的业障比别人的重,是我的妄想比别人的多,故感召我的背包也变得重起来。

当然,背包重业障重只是指我个人来说的。还有几位沙弥的包也是七十斤左右的,但他们可不是业障重的缘故,而是自己发心背的。那是发心重,愿力重,勇猛精进不怕吃苦的表现!我是能省则省,结果因为业障重,被亲行师父慈悲加持。所以我能做的只有惭愧、忏悔、受苦、消业。

你看,像我业障这么重的人还能在大悲寺出家,那么大家应该对自己的出家因缘更有信心才对。顺便提一句,许多有意出家的居士,总是怀疑自己的出家因缘是不是具足。师父曾经开示过:只要你真想出家,因缘就已经具足。也就是说之所以还没出成家,还有种种的障碍,那是你并非真想出家的心,在外境上的显现而已。所谓一切唯心造。此时我才明白为何去年乃至以往,头陀行的报告让人感觉没有这么沉重,可能其中的一个原因,是那时像我业障这么重的人还没有出家呢!

所以说行头陀的背包其实并不太沉,并不是很难背。它不是行头陀的包袱,而是行头陀的保障,如鸟之两翼。背包里装着佛制规定的十八种物和一些防寒、防雨的必需品。其实携带十八种物并不是为了摆样子而去携带。因为这十八种物就是一个出家人在外行头陀时,在外行走时,能如法而顺利地生存和修行的最基本保障。是严持戒律,维护僧相的基本保障。有了它们才能所行无边,否则寸步难行。

亲行师父后来曾跟我说过,不管这个包有多重,八十斤、九十斤、一百多斤……只要你能背起来走出去就行。我的理解是只要你能走出寺院,那已经是在行头陀了。至于你能走多远能走几天都不重要。只要你尽力而为,哪怕只走了一天,只走了十里,那也是圆满的头陀行。至于与大众的协调一致,那就交给师父去安排了。师父让休息就休息,让减负就减负;哪怕师父让你半路回寺院休养,也是圆满的头陀行。只要你从始至终都能依教奉行,随众止动,当下就是圆满的头陀行。像前年有四位出家师父俩俩换班,分别各走了一半的路程,那无论是从个人还是从整体的角度来看,都是一次圆满的头陀行。从某个角度来看,半途回来的就他个人而言更圆满,因为他已经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他已经达到自己的极限了。

时间:出发当天

标题是:提起正念的大褂

当行头陀的僧众坐上客车徐徐离去,车外的其他僧众一起向队伍跪拜送行时,我心中一颤,一种激动涌上心头。那是一种巨大的使命感,此行不但肩负着全体僧众的期望,也肩负着道场内外所有支持头陀行的居士的期望,更肩负着十方法界中尚未得闻正法的众生的期望。虽然头陀行弘法利生的主体是师父和大戒师们,我作为沙弥只是在跟师父、跟大戒师学习,但是我不光今年要行头陀,而且要年年行;不光今生行,而且生生世世都要行下去。所以这个学习的阶段同样十分重要。

虽然头陀难行、七十斤的大包难背、对身体的爱惜难放,面对着将来还要弘法利生的责任,自己只有豁出去了。当然这也源于对师父的信赖。我相信不论多大的困难,只要听师父的话都能很好地解决;无论多大的痛苦,只要有师父在都能最大限度地离苦得乐;无论多重的业障,只要跟着师父走都能重报转轻,消无量的业。

要不是因为有师父在,面对七十斤的大包我哪敢一言不发;要不是因为有师父在,我哪有勇气去行头陀;要不是因为有师父在,我哪敢再回到险恶的世间走一回!

我们乘坐的客车离开寺院,上了高速公路,奔着去年行头陀的终点而去。行程十多个小时,客车中途会在高速公路的服务区停车作短暂的休息。

头一回下车去洗手间,那便是我从来大悲寺发心出家到现在成为沙弥,这两年多时间里的第一次回到世间,此行可谓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下了车,踏上柏油路面,世间那种色、声、味便从四面八方向我包围过来,流行音乐,人的说话声,尤其是世间的那种气味让我觉得很不舒服。这种气味世间人自己是闻不到的,就像老抽烟的人闻不到自己身上的烟味,老吃蒜的人闻不到自己身上的蒜味一样。我没来大悲寺以前我也闻不到这种世间的气味!

记得我第一次来大悲寺时是坐小客车来的,并没有闻到什么味道,那时是来干点活培点福报好回家成家立业,念佛求往生的。等我在大悲寺呆了五十多天再回去的时候,就闻到这种世间的味道了,这种感觉就像你偶尔去坐一回没有通风设备的绿皮普通列车一样,上面沉积着一股很浓的人气。

走在柏油路面上,我不敢乱听也不敢乱看,不光是怕这些东西会再次染污自己的心,更是害怕接受一个现实。师父经常对我们讲,你外面的山河大地等一切皆是你的内心所现。我对此的理解是:我在行头陀时所看到的、听到的世间染污,不正是自己内心不清净的体现吗?也就是说,你所接触到的世间染污已经是你内心不清净的结果了。因此为了证明自己的内心还是比较清净的,我便有了很大的动力去摄心,去克制自己不去看、不去听。

收摄眼光,只看自己身前最近的一片区域。尽可能不让世间的染污进入自己的视钱范围。所以在行脚这半个多月里我看得最多的就是路面和自己前半身的大褂。也许是自己出家太晚,受世间染污太久太深的缘故,也许是自己出家的时间太短,而且还不能照镜子的缘故,自己的僧相还没有真正深入到自己的内心。在梦里自己经常是出家以前的形象,甚至平时自己独自一人时,都认为自己的头上还有较长的头发。只有看到其他出家师父了,才想起来自己也是出家人。当看到居士或世间人的时候,又模模糊糊地觉得自己的形象跟他们一样了。难怪常住规定除了执事师父,其他的出家师父不许和在家人接触,包括道场的居士。像我这种根性差的别说是和世间人说话了,就是看到世间人都不行,看一眼不知失去了多少正念。

也许有人会说,你平时不是穿着罗汉衫吗?能不能帮你提起正念?我感觉作用不大,因为居士服跟我们的罗汉衫是一样的。而且不光学佛的人穿这个,就是不学佛的,搞传统文化的人也穿这个,所以我们穿罗汉衫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与众不同。

而僧鞋僧袜在平时走路时,若不刻意弯腰去看也是看不到的。故它们也起不到太大的提醒作用。

只有大褂世间人穿得少,从上到下也容易看得到,所以最容易帮助自己提起正念,故平时不出坡干活时应该身著大褂。

这大褂不仅能帮助自己提起正念:我是出家人。而且它也能帮助其他人提起正念:这人是出家人。

因为不能穿大褂上洗手间,所以我们每次都是把大褂脱了,留在车座位上,然后才下车去洗手间。下了车,我先抬头确定一下洗手间的方位,以及自己行走的大概路线,然后垂下眼光向洗手间走去。一路上人很多,但是我没有听到有任何谈论出家人的声音,也没有感到有谁停下脚步观望我们的,每次我去洗手间都是这样。也许是我们穿的罗汉衫太常见了,而且还是在中间系扣的那一种。

在高速公路的服务区停车休息那么多次,我就见过师父去过一回洗手间,那是头一次停车休息,师父是穿着大褂下的车,自己一个人往外走,我一看便跟过去了,不管是护戒也好,侍师也好,欠骂也好,反正我得跟着师父走,师父见了没说什么。我一边跟在师父旁边,一边观察师父的意图,一边看着前方及四周有没有人靠过来,同时还不能多看或看得太清楚,只要判断是不是女的就行。

城里人心里上会与你保持很大的安全距离,身体间安全距离的标准则很小。有时候男女之间擦肩而过都没有关系,只要不撞上就行。这可能是城市人口拥挤习惯所致。你看乘公交车、逛街、购物、排队,座位都是挤到一起的。所以很多在家人包括女众会很随意地与出家人站得很近,甚至不避讳有身体上的接触。所以当有女的过来时,我就得站到师父离女的最近的那一边挡着,以免冷不丁靠近或伸手什么的。

原来师父是去洗手间,我正好可以帮着拿大褂,等往回走的时候,突然听到一个女声,用很标准的普通话唱了一句八十年代老掉牙的影视歌曲:“鞋儿破,帽儿破,身上的袈裟破。”唱歌的声音很年轻活泼。很快在我视野里就出现了一双乌黑油亮的女人的中筒靴子,款式也很年轻化很新潮。虽然我没往上细看,但模模糊糊也能判断出来是一位二十多岁的年轻女人。一个这么年轻现代的女子在大庭广众下哼着这么老土的歌曲,这是很不合时宜的,也就是说很不合世间法的。因为这种歌不像那种老情歌,情歌再老也不会过时,世间人还爱听爱唱。像《济公》这首电视主题曲就不一样了,平时没事谁也不会去哼它,就算想哼也不敢在大庭广众下这么哼啊!你会把人吓得离你远远的,害怕你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吧,那到底是什么原因使一个时髦的年轻的女子敢在大庭广众中唱出这句歌曲呢?

回到客车上,突然我才想起来是师父的带补丁的大褂,让这位年轻的女子想到这首歌,想到了济公活佛的清净僧相。

如果这位年轻的女子看到的是乞丐穿着打补丁的衣服,或其他世间人穿着打补丁的衣服,相信她不会想起这首歌的,也不会想起济公活佛的,所以只能是大褂。

那么看见出家人穿着带补丁的罗汉衫行不行呢?我是新沙弥,我的罗汉衫没有补丁。但是很多大戒师及老沙弥他们的罗汉衫是打了不少补丁的,他们穿着打补丁的罗汉衫去洗手间时并没有引起人们太多的注意,就像我前面说了,坐客车一去一返在服务区去了那么多次洗手间,也没有见到别人对我们的出现有什么明显的反应,而师父穿大褂才去了一回就赶上了,是不是巧合呢?

然而见到师父带补丁的大褂,想到了济公活佛,想到了清净的僧人,心里想到就行了,何必还要唱出来呢?尤其是在大庭广众下去唱这么老土的歌,不怕引起人讥嫌吗?何必破坏自己的形象?而且还是一位穿著时髦的年轻女子。

也许她就爱唱,不管场合地点,不管什么歌逮到机会就唱,可是又没人逼你,你完全可以唱别的歌,用不着付出引人讥嫌破坏自己形象的代价去唱这首歌啊?但我想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年轻女子是在不知不觉中脱口唱出了这一句歌词的。这更符合常理一些,也就是说僧人穿大褂能度人于无形之中,能让人不知不觉中就被种下解脱的种子。

当然不管是不知不觉中度了人还是明明白白中度了人,反正有一点是肯定的,年轻女子看了大褂能想起济公活佛,这是对师父的认可,也是对师父的赞叹。清净的僧相进入了她的心中,这就够了,所以说我们在行头陀时乃至平时穿着大褂既使我们自己提起正念,又使世间人提起了正念,种下了解脱的种子。

僧人穿大褂能度众生,僧人行头陀就更能度众生了,那是用我们的少欲知足,无所求,用我们的卑微,用我们的坚韧,用我们的清净无为,用我们的舍身持戒,用我们的难行能行绘成一幅光辉的僧相。

时间:头陀行第一天

标题是:艰难的起步

我们乘坐的客车行驶在高速公路上,每三、四个小时就会在服务区停车休息一会儿。今天凌晨三点多的时候,客车再次停下来,僧值师父招呼大家下车。还以为又是让我们去洗手间呢,看看车窗外这个服务区怎么一片漆黑,原来是已经到了目的地了。嗯,到了?不是说得早上八点左右才能到吗?后来听说是因为车速快了,时间提前了,再一个是地方弄错了,我们下车的地方去年已经走过了,并不是去年的终点,也就是说我们得重复去年走过的半天路程。原先计划是八点多到的,那样只需走一回就差不多可以休息准备乞食过斋了。那意味着什么?意味我今天背着七十斤的包只需要走下午这半天,上午几乎不怎么用走了。头一天走只用走半天,我心里的负担确实减轻了不少,恐惧的心理得到了不少安抚。

是不是我太斤斤计较了,少走半天就我高兴成这样?哎!要不怎么说是自己的业障重呢?谁叫我这肩膀没有练过呢,要说跑啊,跳啊,这些都没问题,在学校念书的时候,这些我都属于优秀级别的。可是这个肩膀挑啊、背啊,学校也没让我们练过啊?像我这种城里长大的人,在家根本不用去挑什么东西。再加上我一米七四的高度还不到一百二十斤的重量,瘦得皮包骨似的,肩膀哪有什么肉。让我一下背七十斤的包,完全是靠着我对三宝,对恩师,对僧团,对亲行师父的信任在支撑着我。倒不是相信我会突然得到惊人的力量,而是相信以此功德能往生佛国,所以我是抱着拼了命的决心去行这次头陀的。因此头一天能少走半天,对我来说也许能逃过一劫呢!

而如今种种因缘和合,我还是没能少走这半天,这因缘赶的,哎!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只能豁出去了。赶紧下车背包排好队。

此时,还是在河北省境内,但感觉气温比在大悲寺低不少,可能是快到山西的原因吧。师父之前曾去察看过今年的路线,说今年行头陀比往年多一重困难,中午会很热,晚上会很冷,这对衣、食、住、行全在野外的我们而言,确实是一种很大的考验。

然而目前最大的考验不是对抗温差变化,而是负重行走。我晃晃悠悠地才把背包举过头,背上肩膀,巨大的压力立即落在两个肩膀上,心中不禁生起了强烈的恐惧,殊死一拼的日子终于来到了。然而大众熏修容不得我个人打妄想,更容不得我迟疑。一声“走”的命令把我的妄想拦腰截断,我只有硬着头皮往前走。

第一次行走,没走几步,寒冷已经变得无足轻重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肩膀上,腿脚的肌肉和关节还没有什么不适,毕竟就是背一个一百多斤的人也能走,只是看能走多远能走多久。但这么大的重量集中在背带下肩膀的地方就很吃力了。所谓胳膊拧不过大腿嘛。才走一会儿肩膀那巨大的压迫感已经变成酸痛感。而且背带勒得我呼吸也很费劲。头脑开始发木发麻。也许头脑发木发麻是个好事,它使我打妄想的速度迅速下降;知觉也有点迟钝了,不知对止痛是否也有帮助?此时压迫,疼痛,呼吸困难,头脑发木发麻使我的眼皮都无力去睁开,哪里还用故意去收摄眼根呢。自己的力量也仅够把眼皮撑开一条缝而已。师父在《经行》中说收摄眼根,“眼观卧牛之地”,而我都已经是眼观“卧狗”之地了。此时之所以还勉强留着一点眼光,仅是为了锁定前面的人,紧跟其后。而我能看到的也就只有他的小腿以下。

天还没有亮,护持居士开着车跟在队伍的最后,用车前大灯给队伍照亮道路。据说我们是沿着国道走,边上的车辆已经是川流不息了。身体巨大的痛苦使我的分别心也下降了。前面深色的大褂后裙,深色的路面以及路边深色的绿化带在我看来已经连成一片,在我的视野里如同黑幕。而前方灰色的僧袜在黑幕的反衬下如同两个白点,还有一条白色的路边界线。因为它是一根连续不断的白线,我们沿着路边直着走,故白线在我的黑幕上如同是静止的,或是随着我走起路来身体的晃动而出现稍稍地摆动。然而这种小幅度地摆动在我思惟越来越慢的情况下,白线也好像已经是不动的了。此时也就只有前方的僧袜像两个白点随着步伐而上下跳动。

没有目标,没有方向,没有路程,没有时间,就是跟着这两个白点往前走。当白点突然停止跳动的时候,就是我一头撞向前方背包的时候,前方的背包虽然没有墙或电线杆硬,但也不会像枕头那么软。加上肩上的背包这么大的惯性推着自己撞上去,还是很疼的。然而有一个持续不断的更大的肩痛摆在那,这个时不时来一下的脸痛也就无力顾及了。我已懒得去刹住脚步,其实背着大包我也刹不住。

使我觉得自己还活着,还在走,还没掉队,是那两个白点还没有从我视野的黑幕中跳出去,以及还能听到自己急促的呼吸声。

不知过了多久,两个小白点再次停止跳动,可以预料,紧接着就是我的脸重重地撞在前面的背包上,当然这次停止是我深深期盼的,终于到了休息的地方。

以前干活累了,或走累了,坐下来歇会儿,心里会很高兴。如今放下包休息,只有一个感觉就是不痛了,哪有心力去高兴呢?我才发现原来高兴也会消耗体力心力的,所以还是省点力留着行脚用吧。难怪师父说悲也不好,喜也不好,不悲不喜,什么表情都没有最好。

第二次行走,刚背上包没走几步,刻骨铭心的剧痛又出现了。心里对此充满了厌倦的情绪,也是对这个身体,对娑婆世界产生了强烈的厌离之心。如果没有这个身体,没有娑婆世界,哪里会有这种巨大的痛苦呢?然而若不是因为自己过去的贪嗔痴,又哪会有这身体和这娑婆世界呢?所以真正的罪魁祸首是贪嗔痴三毒,故要息灭的也正是这三毒。

道理上是明白的,可是做起来就不容易了。放不下财、色、名、食、睡,放不下自己的身体感觉,知见等,为什么这也放不下,那也放不下?因为吃的苦还太少,以苦为乐,以为五欲是乐。

行头陀就是通过有益的苦行来认识什么是真正的苦,从而远离颠倒,真正离苦得乐。《佛说八大人觉经》言:多欲为苦,生死疲劳从贪欲起,少欲无为身心自在。

比如说日中一食,很多人以为这是苦行,以为出家人这条戒不好守,以为得拿出巨大的忍耐力去忍饥挨饿。其实他们哪里知道我们日中一食身心多么自在。不光是在做饭和过斋方面省时省事,最重要的是确实身心很轻快很舒服。在早上和晚上也不会有饥饿的感觉,连吃早饭、晚饭这回事都忘得一干二净了,哪儿是用忍饥挨饿!日中一食的好处太多了,都不用举我们出家的例子,你看有不少常年护持大悲寺的居士,他们不用守这条戒,但是他们不光在寺院日中一食,回到家里也自动地日中一食。又没人逼他,也不用故意做给师父看。因为他们已切切实实地体会到日中一食的好处。他们自己很乐意这么去做,正如佛所说的少欲无为身心自在。所以你现在免费请他们吃三顿饭,他们也不会吃的。不是守不守戒的问题,而是吃了他们会身心难受。这就好比一般吃了素的人很少再愿意回头吃肉的。就这么说,你世上所有的人不管信不信佛,受没受戒都应该吃素,都应该日中一食。它的好处只有你亲自试了才会知道。当然就像坏习惯改成好习惯,它的好处也不是一开始就能体会得到的,反而是在一开始改的时候你得吃点苦。等好习惯养成习惯了,从今往后你便能一劳永逸地享受着好习惯带来的无穷无尽的好处了。

所以说头陀行让我们切身感受到了多欲为苦,少欲自在的道理,当然这种修行的过程它不是一下就能稳定下来的,它也得经历一个不断摔倒不断爬起来的过程。直到有一天你突然想起来,哎!我已经很久没有摔倒过了。那你就已经成了。

第三次、第四次行走。此时天已经开始亮了。有的说我头两次行走之所以能收摄眼光不往外看是因为天没亮,没什么可看的,其实天亮了,我也能收摄眼光。但不是说我多厉害,而是大背包压得我痛得根本没心情去看,光想着快点放下休息。而平时在寺院过斋,往返的路上,自己的眼光就不能完全收摄住。有一个声音,自己就像条件反射似的抬起眼皮;或出入堂时,从大殿出来时,自己就很自觉地抬起眼光往远处看。也就是说在未养成习惯之前,你若不时时压着眼根,只要外边一有什么诱惑,那眼光就像条件反射似的自动就往外看了。而看了自己都还没发觉呢。所以都不能有一刻的放松,就得时时压着它。而这次沉重的大背包正好起到了这个作用,死死地“压”着眼光动都动不了,或者说是把自己那颗不老实的心压得动都动不了了。

问起其他沙弥,也有同感,头一天很容易把眼光摄住,等后来背包轻了,身体也不那么难受了,再收摄眼光就不那么容易了。所以只要不至于影响走完全程的话,包还是沉一点好,既让我们生起厌离心,又有助于我们收摄六根。

在第四次行走中经过了一个集市。从我们穿越它的长度,及路面的质量状况,整洁程度等来看,可能是一个村里的小集市。许多商家各自放着流行歌曲、二人转、戏曲等来营造气氛,吸引顾客。这些东西都是世间人喜爱的,认为能给自己带来快乐。我没出家前也不例外。虽然我不爱听流行歌曲,二人转这类东西,但我对轻音乐则很着迷。我曾经以为轻音乐是声音中最美最圆满的部分,是对声音最究竟的追求了,出家之后我才逐渐明白它也不过是六尘之一而已。是虚妄不可得的,是苦的根源。

如果说这些东西的本质是快乐,能让人愉快的话,为什么此时背着大包艰难行走的我,在听到它们的时候并没得到一丝的快感呢?以前花了那么多的时间、精力、金钱,去追求音乐,到头来它却连我一个背包的痛苦都解决不了。至少我知道有一个方法就比它管用。那就是把包放下。这个方法还不用花钱、花时间、花精力。你说我以前多亏、多颠倒、多愚痴!

那为什么痛苦的时候便知道要将包放下,却不知将自己这个躯壳也放下呢,不知将自己的知见也放下呢?

等第四次行走完了,时间也差不多九点半了,接下来就是乞食过斋了。一说到乞食大家都很激动很兴奋。乞食是十分殊胜的修行法门,它也是头陀行中最重要的组成部分之一。《僧祇律》云:应为沙弥说十数,第一条就是一切众生皆依饮食。用世间的话来说就是,民以食为天。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人拼命挣钱的一个主要目的不也是因为钱能买到饮食嘛。所以这个吃真是要命的事情啊!因此不管是弘法利生也好,个人修行也好。只要是敢在吃上下功夫的,那必会惊天地泣鬼神,而成效也是卓越的。

在乞食中,不光要求我们去掉我慢来面对别人的拒绝、辱骂、驱赶;还要求我们能去掉分别心次第乞食。不分别人家的贫富,不分别食物的好坏。别说是剩的,就是从人口里吐出来的你也得要,馊的、坏的你也得要。只要是人家布施的素食,你就得恭恭敬敬地接受。这还是好的了,怎么也算乞到了。当乞不到时,要求我们乞不过七家,而且不可哀求苦索,不可讲功德利诱主人布施,不可用结缘品换食物,不可用讲经说法来换食物等。宁可乞不到,乞不够,也不可违背以上的原则。所以乞食时我们得做好吃不好或吃不饱乃至没得吃的准备。然而偶尔一、两顿如此还是容易忍受的;倘若在一段时期里经常如此,你还能不能忍受呢?你还能不能继续行头陀呢?

头几天的分组乞食,我与亲量沙弥一组跟随亲藏师父学习乞食。乞食其中有一个目的就是清净福田僧给施主种福田。我只是一个沙弥,哪有资格给人家种福田啊!我只不过是跟随师父、跟随大戒师学习乞食来了,作为一个沙弥我能跟随比丘乞食,能在一旁观摩学习清净福田僧如何行持,如何弘法利生,如何给施主种福田已经很荣幸很知足了。岂敢站在比丘前面去乞食啊。在比丘前哪有沙弥说话的份。也许有人会问,这是不是卑躬屈膝的说法呀?不是的。比丘受持二百五十戒,行持八万四千威仪,这对我们沙弥来说那几乎是大片大片的空白。空白就是无知,无知就是不足,不足就是低劣。所以我们沙弥在比丘看来就是无知的小孩。

为什么要恭敬比丘,为什么对比丘要依教奉行?简单来说就是人家比丘是明白人做明白事,我们沙弥是瞎子、聋子,乱闯乱撞。

记得在我们刚受沙弥戒的时候,师父曾开示我们,在沙弥阶段应该要做牛做马。当时觉得把我们贬得有点太低了吧!现在回过头来看,那还是师父慈悲在安慰我们了呢!照我自己看来牛马都不如,顶多是瞎牛呆马。一般的牛马还懂得自己往前走,知道走路不会掉沟里,看到深坑能避开或跃过去,还能认得回家的路。而我们沙弥呢,除了上厕所等几件最简单的事不用白师外,其它一切的事情都得先白师。白师的主要目的不是为了单纯地恭敬比丘师父,而是自己没有判断是非善恶的能力。很多事情按我们过去在世间的标准来看好像没有什么问题,然而在比丘看来你会减福增罪,做冤大头啊!所以几乎是一切事情无论大小,都得有劳比丘师父口对口、手把手地教啊,否则方向都找不到啊,路都不会走了,自己能掉沟里啊。你说这是不是瞎牛呆马?还能干啥事?还得一天到晚给比丘师父添麻烦,耽误比丘师父的修行时间。尤其是恩师和执事师父为我们沙弥付出了巨大的心血。可是不去白师不去麻烦比丘师父也不行啊,因为自己生活不能自理,瞎牛呆马一般啊,所以我们沙弥就得跟在比丘后面才不会做冤大头。

说到冤大头,我的感触很深,自己就是从做冤大头过来的,没学佛以前觉得儒学博大精深,对儒学是顶礼膜拜,虽达不到儒学大孝的光辉典范“王祥卧冰”,但是多给父母买些鸡鸭鱼肉,补补身子还是应该的。

学佛了,才知道儒学不知因果通三世的道理。所以给父母买肉吃,正是用前世父母的肉来喂今世父母,这不是大逆不道吗?你说我是不是冤大头?

学佛后也去了一些寺院,也常供养金钱,却不知僧人不摸钱;上洗手间从不知要换鞋,洗净要念咒,否则礼佛无福还招罪,直到接触了大悲寺才知道这些,你说我之前是不是冤大头!

等我出家成了沙弥,再看自己过去做居士时的无知,真是冤大头,相信比丘师父看我们沙弥又是冤大头。

所以说只有不断地深入佛法,深入戒律才会更加明白真理,才会更有智慧,至少会少犯过失少做冤大头。要不怎么说皈依僧众中尊呢!僧人是一切众生中最尊贵无上的,一切天龙鬼神等众生都不能与之相比。所以在我们还未成佛,还是众生的时候,不去出家为僧那又是在做冤大头!

再说到乞食,虽然我觉得自己没有资格在比丘前乞食,但是亲藏师父慈悲,给我们沙弥练习的机会,让我们代表他上前乞食。也就是说由亲藏师父先乞一家作示范,然后再由我和亲量师分别各乞一家。

我们所乞食的这个村子感觉并不富裕。多数人家的院墙是用黄土打成的,房子建得也很朴实,没有什么装饰,就是能遮风避雨而已。听师父以前的乞食经历,经常是贫穷一些的人家乐善好施,所以对不富裕的人家我总有一种亲切感。觉得能乞到的机率高一些。那这与“贫穷布施难”有没有矛盾呢?不矛盾的。“贫穷布施难”所指的“贫穷”是指过去那些连温饱都没有解决的人们,而我们现在所说的贫穷只是指收入水平或生活水平相对低一点的人们而已,对他们来说温饱早就不是什么问题了。若按过去的标准看,他们都算小富人家了。

那么我们来看看在这个村子的乞食情况。第一家由亲藏师父先乞。只见他敲了三下门,然后用洪亮的声音喊到:“阿弥陀佛!家里有人吗?”停了一会儿见无人应答,于是又敲了五下门,“阿弥陀佛,家里有人吗?”过了一会儿再敲七下门……这时出来一位中年男子,亲藏师父说:“我们是过路的出家人,想乞点食物。”中年男子随口来了一句:“能吃就行呗?”我心中一惊,怎么这男子很明白我们的来意。后来听说这个地方去年来乞过食,果然只见他接下来再没多问什么,甚至也不是在等我们的回答,因为他转身进屋与亲藏师父回答“行”几乎是同时进行的。过一会儿中年男子手里拿着一个月饼并用塑料袋装着,走到我们跟前,亲藏师父掀开钵盖收下了,并说了一声:“祝你吉祥!”我们在一旁也合十回向。估计这位中年男子不是佛教徒,虽然认可我们是出家人,但并没有表现太大的布施热情;但是反过来看,不信佛能布施出家人也是很难得了,愿他早日皈依佛门,修行证道!

第二家院门没上锁,由我代表亲藏师父上前乞食,我像亲藏师父那样喊门,最后也没人应答。这时从后面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说这家没人,于是我们离开,这不算一家,由我继续往下乞。

来到第三家。这一家院门关着,但没有从外面锁上,而是在里面用门栓把门给插上了,所以家里应该有人,我喊了几下门,过了一会儿,门后传来一位老妇人的声音,大概意思是:就我一个老妇人在家里,我不会给你们开门的。我本来想向她解释一下,我们也不想进门,就是要点吃的,后来一想,师父没教过别的话,亲藏师父也没有这么说过。我还是静静地低下头等一等吧。过了一会儿,亲藏师父让我们离开,虽然我心里还想试试,但是依教奉行更重要。

刚才这一家拒绝了我们,算是一家了。接下来由亲量师去乞。亲量师依样上前喊门,不一会儿出来一位中年男子,亲量师说明来意,最后中年男子布施了三个馒头。亲藏师父让他给我们每人钵里放一个,最后我们祝他全家吉祥如意,然后离开了。

再接下来,由亲藏师父乞食,敲了几家的院门也无人应答。随后我们又来到一家。这一家的院墙和院门是我们今天乞食走过的人家中最破旧的。不知是不是比较贫困一些。亲藏师父敲了门,开门的是一男一女,都是中等年纪。等亲藏师父表明来意后,他们说没有吃的。但紧接着又问:“有些水果行不行?”亲藏师父同意后,他们回屋里拿出一袋苹果。亲藏师父让平分给三人,我们的钵一下就快满了。我抬头看了看两位主人,发现他们身后,在院子里还走出来好几个中年人,像是很和睦的一家人。只见人们脸上带着朴实而亲切的笑容正看着我们,估计是两位主人回屋取水果时跟他们讲了,门外来了几个出家人只要些吃的,并没有化缘要钱。故大家都很欢喜地走出来看看我们。

不管是两位主人也好,还是院子里的那些人也好,我能明显地感觉到从他们身上流露出一种深厚而平实的欢喜和信任,见到我们如同见到亲人一样。

这就是不要钱的力量。追求金钱都能使亲人手足反目成仇,而舍弃金钱能令萍水相逢的人们刹那间去掉了陌生的隔阂与不信任,如同突然找到散失多年的亲人一样,最后我们合十祝他全家吉祥如意,然后继续往前乞食。

轮到我乞食了,敲过门后,院里有人,但说门开不了。院子里好像是在搞建设,我回头看了看亲藏师父,他让我们往下一家乞。下一家由亲量师去乞,开门的是一位老妇人,在听说我们的来意之后表示自己什么都不会做,啥也没有,我们缓缓离开。看时间也差不多便往回走。

过斋的时候,我们每人分到一勺乞来的食物,主要是馒头、花卷、月饼、烧饼一类的干粮。但吃起来真的觉得很清净,真是不可思议。随行护持的居士,我们歇下来他们却还在忙——给僧众送水倒水;我们托着钵他们端着大盆——给僧众行堂,所以说护持居士功不可没。作为护持居士,他们是在用一颗赤诚的心尽力为僧众提供既如法又甘美的饮食,这是他们的修行;作为僧人又要把这丰盛的美味化为一味,不起分别不起贪爱,正念进食,以养身命,为成道业,这是僧人的修行。

我虽还不能在过斋时做到不动念,但是一想到我那七十斤的大包,想到自己的业障这么重,还有这么多的苦等着我受呢!我对饮食的欲望便已大打折扣了。

休息时间总是很快过去,出发的时刻总是很快到来,过完斋,原地休息半个多小时,我们又得上路了。

这是今天的第五次行走,刚迈上步子,熟悉的疼痛又卷土重来。但是走着走着,我发现它慢慢的已经没有当初疼得那么剧烈了。也许是因为越来越熟悉了,也许是因为我的肩膀已经麻木了,也许是因为之前动了一个念头:佛法难遭难遇,应该学习古时的圣贤僧把佛法带到还未有佛法的地方,带给未闻佛法的人。当然自己心力不怎么样,体力也不怎么样,根性也不怎么样,我不敢夸下海口自己能做好,但至少我能尽力去做,我可以尽力多走一段路,多背一会儿,多经过一个地方。反正我还没瘸,还能走,还没死。

每当剧痛来时我就这么鼓励自己,随后疼痛确实有所减弱。然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虽然感到肩膀的疼痛减轻了一点,但是脚踝关节却开始出现隐隐的刺痛。脚掌也开始有灼烧般的疼痛。

原先,我以为是袜底进了沙子什么的硌脚吧?休息的时候脱下袜子检查却没有什么东西,后来我才知道是因为我的袜底打了补丁的原因。虽然打补丁的地方只比周围厚一两层布而已,这种细小的厚度差异,平时在寺院一点都感觉不出来有什么不平,有什么不适的。然而在七十斤的压力下,细小的差异也就不再细小了,这就好比水杯上的小裂纹不会漏水,但是潜水艇上的小裂纹就很危险了。

肩膀疼,再疼脚步可以不停,它不容易妨碍走路。脚疼了就会有麻烦了,尤其它还不是疲劳造成的肌肉酸痛,而是关节痛。就怕是关节受伤了,那会直接影响到行走。

其实光是受伤了也没什么,疼一点也没什么,我都还可以忍。因为出来的时候已经抱着豁出去的决心了,但是还是希望能把这个强度的分寸把握好,使自己的全部能力能比较均匀地分配到十六天里,不至于刚走一、两天就光荣圆满了。虽然只要你尽力了,就是一种圆满,但是最圆满的圆满还是既用尽了全力又走完了全程。

所以受伤也没关系,疼也没关系,只是因为自己头一回走,没有经验不知道自己的极限有多大,能坚持多久。不知道这才走了大半天就出现这种情况,往后这十五天还能不能走完。因此自己也动过好几次念头:跟代僧值亲洞师父说一声,看方不方便给我减掉一包书放到随行的汽车上。没出发前亲行师父跟我说过,你一下车就可以把书拿出来,放到随行的汽车上。可是今天凌晨下车时,还没走呢,就卸书也不好意思啊,何况别的沙弥也没有人要卸书的。自己也只好先走再说了。结果一走就走到了一上午,现在感觉自己的身体有点像危房似的,随时都有倒塌的危险。

想跟代僧值师父说吧,一看别人有不少也背五、六十斤的,人家也没什么动静,自己也只好强忍着。一是不好意思;二是看到别人都能行,想想自己再差也不会差到哪去吧!于是自己的信心又增加起来了,那就再坚持一会儿。后来写报告的时候,我问起他们那天怎么不疼吗,不想把书卸下来吗?他们说看我最瘦而包又那么沉,我行他们肯定行,要卸书也是我先卸。原来他们都在等着我先卸书啊!

也许这就是大众熏修的力量吧!我看大众不动,从而坚定了自己的信心;大众看我不动,大众的信心又得以增强。结果大家相互促进,谁也不想第一个放弃,谁也不想做最差的那一个。而自己一个人修,有时候心里没有底,没有对照作参考,一旦困难再大一些,自己就慌了,最后就退缩了。如果是我一个人行头陀的话,我可能早就把书卸下来了。

第五次行走,不知走了多久,可能是三、四十分钟,可能是一个小时,反正终于是可以停下来歇会儿了。今天对我来说每一次休息只是疼痛暂停而已,身体不能恢复,因为每次再走的时候,疼痛马上就出现,一点缓解的余地都没有。

第六次行走,就像刚才所说,这次同样是刚一背上包疼痛马上就来了,来就来吧,我也懒得理你了,反正理你也没用,也减不了负,别人不减,我也不能减。

此时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骄阳似火,在这种烈日下行走就是穿件单衣不用背包都热啊!而我此时除了大褂,里面还有罗汉衫、三层保暖厚秋衣、普通秋衣,再背个大包,全身早就湿透了,一直透到大褂外边来,加上太阳一晒,大褂后背一大片全褪色了,这要是在平时非脱得只剩一件不可,否则心里就会烦躁不堪。而我此时对炎热的感觉则没有平时那么强烈,所以也懒得脱了。其实不是我不觉得热,不是不难受,而是这种难受与背包的剧痛相比起来,已经可以忽略不计了。

你看,平时感觉这么真实难忍的炎热也可以变得就像没有一样,说明所谓的痛苦其实是虚妄的,同理,如果自己的心不住在肩膀上,那么肩膀的疼痛也是会消失的。然而我的心不住在肩膀上住在哪里呢?应无所住而生其心,谈何容易,那就住在诵咒上,有时诵咒时确实也感到疼痛减轻了一些,但自己诵咒也达不到成片,故时常是一边诵咒一边念着肩膀疼,所以肩膀的疼痛是时轻时重,但总的来看,则是越来越重,越来越深入了。

在行走过程中,因为不敢看两边,所以能看的只有队伍前面那个沙弥的背影,和自己前面的一小块儿路面。

然而看多了、看久了,平时不注意的也开始注意了,我前面的一位沙弥会跑偏。也就是走着走着脚步会突然偏离队形一个身体的距离,过一会儿才回到队形中来。这让我处于两难之地:按理说我应该摄心只管跟着他的脚步走,他跑偏我也蛇尾一样跟着摆来摆去了?或者我若按着队形走直线,那他那个地方就会不时地冒出一个尖来,而对我自己而言是不摄心的表现,那么我到底是跟还是不跟呢?如果偶尔一次,跟不跟问题不大,但是频率高了,也就不能无所谓了,必须确定一个正确的规矩,要么都跟,要么都不跟。

现在细细想想,我当时之所以会起这个烦恼,并不是外境所造成的,不是前面的那个沙弥所造成的,我的疑惑也不是我不知道正确的标准,其实在我心里已有一个正确的规矩。且不说是不是正确,但至少我自己认为是正确的,只是我不愿意按照这个自认为正确的规矩去做。

从理上说我认为正确的规矩是应该跟,不用合计前面的人是不是跑偏,不用合计他对不对,我只管摄心盯住他的步伐,跟着走就是了;然而从情上讲我是不愿意跟的,觉得太麻烦太费力,往前走的同时还得把步子往边上迈出去,再迈回来,经常这样就觉得很累很烦,所以是情与理有了冲突,而我自己又不愿意承认这种冲突,不愿意承认是自己不按正确的规矩来做,从而搬出一个理由为自己开脱。说跟着跑偏,队伍会断成两截,且后半截会像蛇尾一样频频摆来摆去。

当然自己当时并没有及时意识到这些内心的矛盾,而把问题都归于别人不好好走路上。

起初我也在生闷气,觉得他是不是故意的,是不是觉得这样好玩啊!当然首先大家不要去找,排在我前面的人到底是谁呢?站在我前面的人一共换过四个人,所以大家不要去猜。——其实那个人就是我自己。

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走着走着我突然发现自己也在跑偏。我们的队伍是靠着公路的右边行走的,而我自己走着走着会往左偏,校正了过了一会儿自己又偏出队伍的左边来了,如此反复数次。

虽然我只是偏了不到四分之一个身子的距离,而且也不是突然地往外窜出去,所以别人看不出来。但我自己心里很明白,这不是自己大意所致,可能是自己内心已经“跑偏”的一个外在显现。我开始思惟问题出在哪?我眼睛往路边看了看,发现路边的绿化带的植物长得比较茂盛,枝叶都已经长到公路的边沿里来了,我们沿着路边走就快要被刮到了,或已经刮到了,而我平时就不喜欢那种刮到枝叶的感觉,所以下意识地就往路中的方向偏。还好绿化带的植物长到路边来的情况并不多见,就今天下午所走的这段路有而已。平时我还是能紧跟着前面的人行走的。

当我找到自己跑偏的原因之后,推己及人,我也就能理解前面的沙弥为何也会跑偏了。也许他并非故意要跑偏,他甚至都未必知道自己已经跑偏,也许他也有他的心结。

然而这不是问题的关键所在,师父经常教导我们说,外境是你的内心所现,所以说问题不在于前面的沙弥跑偏,而在于我自己的心“跑偏”了。其实不光听话干活是依教奉行,在排班行走时,你能好好地跟着前面的人走,他快你快,他慢你慢,他迈哪只脚你也迈哪只脚,他往哪边转你也往哪边转,你跟他一个动作,统一步伐,这也是依教奉行的表现。

所以说是因为自己心在行走中不依教奉行,“跑偏”了,才会有外界的“跑偏”。如果我首先能依教奉行地走,那我怎么还能看得出前面的沙弥跑偏了呢!所以大家也不要去找我前面的那个人是谁,那个人正是我自己,这也是我向大众发露忏悔这件事的本意所在。

再次休息的时候,师父找到一处桥洞,而且很干净,此时也四、五点了,便决定今晚在此过夜。当我们正在准备卧具的时候,师父过来把我们整包的结缘法宝书籍全部收到随行的汽车上了。大家的背包一下轻了十七斤,而我的当然是轻了三十四斤,如果不减负的话,我估计能走两天,我的头陀行就圆满结束了。因为我感觉到自己的元气可能已损耗了一大半了。

今天是行头陀的第一天,是一个艰难的起步,虽然往后我的背包只有四十斤左右,然而用余下的元气带着肩伤和脚伤走完十五天可能也不会轻松的。现在回想起来那确实是艰难的延续。当然这对我而言也是一个很好的安排。将我一半的能力消耗在第一天,余下的分布到后边的十五天里,勉强够用。这次行头陀也算是让我尽心尽力地拼上一回了。这得感谢三宝、感谢恩师、感谢各位执事师父、感谢僧团大众、感谢护持的居士。

然而走过艰难的第一天也好,走过不轻松的后十五天也好,这都不是因为我能背、能行、能忍,若我一个人是办不到的,而是因为我的业障太重,十方加持帮我消业啊!

时间:头陀行第二天

标题:画布与画家

昨晚师父把我的背包减到了只有四十斤左右,这让我心里的压力一下减轻了很多,心想这回应该是苦尽甘来了吧!然而现在回顾这后十五天,真是业障没消完,艰难无期限啊!背包的重量是减轻了,然而留下的伤痛让我即使背四十斤的包同样消业无数。

凌晨三点,僧众背包集合准备新一天的行脚。我是头一回如此轻松而稳健地双手将背包举过头顶再落到肩上。昨天背包时都得憋足力气大吼一声,准确的说是大吼了半声,因为后半声的收尾时声音已演变成“依依呀呀”的惨叫声,而且背包也不是从头顶过去的,而是歪着脖子,从脖子过去的。同时身体还得晃晃悠悠地往前冲,还好没有 “扑通”一声人仰马翻就不错了,今天是首次利索地完成了整套背包动作。

然而当背包落在肩膀上的时候,我愣了一下,并没有感觉到背包变轻了多少,看来我的肩膀已经受伤了。当我们从桥洞底走回到桥面上时,我的膝盖就像被电了一下,踝关节也马上隐隐作痛,看来我的腿部也受伤了。包轻了,身体却伤了,艰难还得延续下去。

今天上午经过的可能是一个县城。在很长的一段路程里,路的两旁听起来很繁华,我能看到路面也很整洁美观,围观的人比较多,故一路上队伍不作长时间的休息,只能是频频地走走歇歇。休息的时候围观的群众主要是集中在队伍的尾部,具体说了什么我也懒得去注意,但是能明显地感到人们对我们这些僧人是认可的,是称赞的,虽然他们不一定能说出个一、二来,什么坏色衣,什么行脚头陀之类的概念,正如我们一般人对一道佳肴做不出那种专业性的评语,但是我们吃过后能直接判断好吃或不好吃一样,只要人们见了我们能莫名地感到清净、欢喜就行了。师父说了只要见到或闻到我们的都已是种下得度的因缘了,何况生欢喜、生赞叹的呢!

今天乞食的村子离我们上午经过的县城不远,村子看起来生活水平也较高。每户人家的院子不大,但几乎都是砖墙铁门大玻璃窗户,房子较新也较美观,村子的外围还有一些小型养殖场。从世间看来这个村子可能是属于发展经济,勤劳致富的新村子。然而勤劳未必能给人们带来离苦得乐的结果。没有佛法的指引,没有正知正见,越勤劳越富裕,越执著追求外境,最终只会痛苦。哎,可怜的老百姓啊,最让人痛心疾首的,莫过于因为无知愚昧,而在离苦得乐的解脱道路上南辕北辙,付出越多回报越少,痛苦越大!

今天乞食,我和亲量师继续跟随亲藏师父学习乞食,先由亲藏师父乞食,第一家没人应答。我们来到第二家,这一家院门是开的,亲藏师父领着我们往院子里走了三分之一的距离,然后对着屋子喊话。我对这个距离的理解是既进了院子让主人能更容易地看到我们听到我们,同时又没有距离屋子太近而吓人一跳,或让主人感到有一种入侵的冒犯,或感到受逼迫的不适。

亲藏师父喊了几声后,出来一位年轻女人。亲藏师父说:“我们是过路的出家人,乞点食物。”年轻的女主人想了想说“没有什么食物呀!”但也没有下逐客令的意思。亲藏师父补充到:“素的能吃就行。”这时女主人有点为难,一时想不起家里有什么素食。可能女主人遇到僧人乞食的情况太少了,甚至是从来没遇过,没有什么经验;再一个是,一说要点吃的,主人多半会想到的是主食饭菜这一类在饭桌上吃的东西,没想到副食、小食也可以布施,有时主人虽有布施之心,却一时想不起可布施的东西。而我们又不宜做太具体的提示,有损威仪,最后主人想不起来只好说没有,眼看着失去供养僧人的机会。

其实几乎家家都能找到一些素的食物。月饼、方便面不说,像饼干、糖果、干果等小食还有水果这些,一般家里或多或少都会备有一些的,哪怕来一勺白糖或陈醋也行啊。

还好,最后女主人想到了方便面,问我们说:“行不行?”亲藏师父说:“行。”于是女主人布施了三袋方便面,分给我们的钵里每人一袋。我们给主人回向然后离开。

等到下一家我去乞时,情况也是这样,女主人想不到有什么东西可布施的,我说:“剩的也行。”女主人这时才想到家里有些剩饭,于是拿来布施。后来又想到有水果,接着又布施了六个梨,所有这些都分成三份,放到我们钵里一人一份。

再往后由亲量师乞到了两个大梨,布施的也是一位年轻的女主人。我们接着往下乞,出来的是一位三十多岁的男主人,见到我们后说,之前已经有其他的出家人来过了,他已经布施过了。我们没说什么,只是点头微笑正欲离开,突然男主人又改变了主意说:“你们等等,我再给你们拿几个梨。”最后给我们每人布施了一个梨。

再下一家,门口有两个小孩子在玩耍,五、六岁左右,亲藏师父问:“你们家大人在不在?”其中一个小孩回答说:“在。”并一边喊着奶奶一边往屋里跑,很快屋里出来一位老妇人,见了我们自言自语道:“又来了。”然后转身回屋里了,我们看她虽有点不耐烦,但并没有拒绝我们的意思,便在原地等了等。很快老妇人拿出三个梨分给了我们,原来她们家刚刚对其他僧人做了布施。

其实想想这种重复的布施真是难能可贵,换作是我,有时也会嫌麻烦,反正之前我已经给过了,而你们又是一起的,我表达过心意就行了。所以自己实在太差劲了,太没善根了。人家虽然嘴上发点牢骚,但还是主动地再次布施。我这点善根若是在家自己修,那真是前途渺茫啊!

要不是现在跟师父出家了,能这么顺利地日中一食,不摸金钱?能这么因缘具足地行头陀?有时候自己想想,真是啊,自己能日中一食,不摸金钱,行头陀,未必是自己真的有行,真能舍命持戒啊!只是在师父这个保护伞下,在大悲寺这个好因缘中顺水推舟而已。

若是在别的地方你想日中一食、不摸金钱、行头陀,可能阻力会非常大,那是逆水行舟啊,在其它大环境中,别人都吃三顿饭,你能不能日中一食?别人会视你为异类,嘲笑你、冷落你、排挤你、打击你,你能不能顶得住?人家三顿饭的,中午过斋的时间还不到十分钟,你能不能吃得饱?人家水果、小食是上午或下午才发的,你能不能不吃?这些不利的因素,你是能忍十天半个月,还是忍一辈子?日中一食,身体方面没有什么难处,但心理上能不能忍受得了呢?

再说不摸金钱,人家都发单费的,有什么日用需要自己去买。常住发东西就很少,库房里也没有日用品,你不摸钱,那你日常所需从哪里来呢?有时候就是缺根针都能把你憋死。你还不能直接开口跟信施要。

所以说不要以为自己现在能日中一食,能不摸钱,能行头陀就很了不起。若换一个环境还能不能做得到呢?因此佛说我们修行的一切功德皆来自于善知识,来自于我们的恩师,没有一点是自己能行的功劳。所以说不是我能行,是我业重要消。没有恩师的加持,我哪有那么好的机会和条件去消业灭罪呢!全都是恩师为我创造了条件。也就是说没有恩师我哪能行头陀呢!不行头陀我又哪能这么快地消业呢!所以说不是我能行头陀,是我业障重,恩师创造条件要帮我消业灭罪啊!

再说到乞食,自从遇到两家已经乞过的,亲藏师父带领我们往另一个方向走,去更远一点的地方乞食。结果头两家无人应答,第三家院门开着,正要打算乞食呢,突然发现他们是养殖户,我们便离开了。

虽然养殖户我们不乞食,不给他机会种福田,但我们并不是将他们舍弃不度,佛氏门中不舍一人。不向他们乞食正是在度他们,在向他们心中播下惭愧、忏悔,去恶从善的种子。总有一天他们会意识到自己行业的错误,从而改变自己的行业,同时也愿我们的乞食,愿我们的到来能将正法的甘露洒向这片土地,令未闻者得闻,令已闻者生信,令已信者修持,令修持者进步。

我们又继续走了几家,没有人,此时时间也差不多了,我们便往回走了。

今天的斋饭还是很好,护持居士为了使僧众更好地行头陀,在饮食上下了很大功夫,同样劳苦功高。

下午行走时,我的踝关节疼痛加重,我走路已经有点瘸了。我开始担心起来,这才第二天,而且背包已经减到基本重量了,这腿伤怎么还越走越重呢?照这么下去还能不能走完全程呢?于是自己又开始做起了新一轮地心理斗争:要不要把情况跟僧值亲洞师父反映一下,这样他可能会让人给我上药的,那么我的内伤也能早治疗早痊愈,从而能顺利完成头陀行。

后来我一想这有点不对劲,这看似一个挺好的祈祷,然而仔细分析,这言外之意就是若脚伤、肩伤不好的话,就会影响行头陀呗!也就是说我能不能继续往下走或我能不能圆满地完成头陀行,完全由我的伤痛说了算,一切听身体的安排呗?所以说,这表面看来是好意的祈祷,其实是困难面前投降了,伤好了,我就能走,伤不好我就不能走。

记得师父曾经说过:“截掉我一条腿,我也要继续行头陀,我可以拄着拐棍走;截掉我两条腿,我也要行头陀,我可以爬着走;倘若同时再截掉我一条胳膊,我也要行头陀,我可以轱辘着走……”师父的意思就是只要他还活着,还有一口气,也决不放弃行头陀,相比之下我这点伤痛算什么,还没到截肢的地步呢!我要跟师父学,死也不放弃头陀行。

行不行头陀不是由我的伤痛说的算,而是我自己说的算。当我生起这种决心以后,虽然伤痛还是在痛,但是我心里已经不再恐惧了,更平静地往前走,是谁给了我力量?是师父;是谁使我能继续往前走?是师父。所以不是我能行头陀,是师父把我领到了行头陀这条大法船上,是师父给了我行头陀的一切因缘和功德,我不过是在消消自己无量无边的业障而已,这就好比一幅精美的图画,虽然图画是画在画布上,然而却并非画布所画,而是画家所画。这幅精美的图画就是头陀行,我就是那画布,画家就是师父,画家把图画赋予画布之上,正如师父把头陀行赋予我的身上一样。所以一切功德皆来自于师父,是师父使我行了头陀,离开了师父,我便寸步难行!

时间:头陀行第三天

标题:有钱难施,差点空钵!

这几天其实不光是肩膀疼、踝关节疼,其实脚掌也疼,感觉既像针扎也像火烧似的,一共有七处。僧值师父告诉我这是因为袜底打了补丁的原因,并给了我一块绒布让我把袜底整个换掉。下午因为下雨,我们在桥下休息了一个下午,我正好用这个时间缝上一个新的袜底,穿上以后感觉好多了,便没把旧袜底去掉,等于是在脚掌与旧袜底之间垫了两层厚绒布,心想先穿几天看看,要还不行再去掉旧袜底,结果真不行,几天后脚掌便起了七个水泡。虽然我这时的包才四十斤,那也不行,所以在这里给没有参加过行头陀的出家师父提个醒,对于袜底有补丁的袜子,千万注意!

今天乞食的也是一个村子,但是让人觉得更像一座小城。村子的规模很大,至少有二百户人家,每户人家的院子很高很大,所以整个村子的占地面积也很大,整个村子的建筑采用统一规划布局,所有的房院都很整齐,同一排的房院造型是一致的,而且也很美观,将古典风格与现代风格有机融合到一起。比如屋顶是古典风格的,窗户则采用大型玻璃窗,看起来还很和谐。你像咱们这法堂也是古典与现代相融合的设计,所以整个村子看起来很有气势也很庄严,是一座比较富裕的新型大村子。

那么在这里乞食情况会怎么样呢?别越有钱越不布施容易空钵啊!反正自己是不抱太大的希望。

今天我和亲量师有幸能继续跟随亲藏师父学习乞食。第一家,亲藏师父乞到的是一句“没有吃的。”从主人的态度反应来看,这句话可以理解为:你们走吧,我不想给。所以我们也没有再说什么,直接就离去了。第二家亲藏师父让我来乞,开门的是一个小女孩,八、九岁左右。我问:“你家里大人在吗?”小女孩说:“不在,我妈妈出去了。”我回头看了看亲藏师父,只见亲藏师父平静地说:“我们是过路的出家人,乞点食物,你家有食物吗?”小女孩不假思索地回答:“没有。”很显然就是有,小女孩也会说没有。

小女孩的回答让我觉得像事先就已经准备好了的。当然不是她自己准备好的,而是她的父母为她准备好的一种应付陌生人的安全方式。即以否定回答来拒绝陌生人。这也是大人教给小孩子的一种比较保险的自我保护措施,其实能把门打开告诉你“没有”还是好的了。在城市里,在我家乡,就是大人在面对陌生人登门时都是隔着防盗门说话的,而且不管陌生人说得多好听多有道理,主人的回答都是“不需要”,“不缺”,“不感兴趣”,“没有”等这一类的意思,即使有的主人说得委婉一些,但意思不变。为什么主人会这么回应呢?因为不管对方说得多么动人,最后都少不了一个重要条件——你别忘了给钱,哪怕他是让利促销也好,打折优惠也好,真情回报也好,血本无归也好,先用后买也好,无效退款也好,都不会是免费结缘的。一般来说,陌生人登门,不要钱要什么?所以主人也已经习惯于用拒绝来“保护人民的生命和财产不受威胁”。

可见因为钱的缘故,使人与人之间的信赖越来越低。同理,如果僧人也摸钱,人们对僧人的依赖也会受到影响。这将有可能导致对三宝信赖的丧失,其后果则是失去了解脱的可能。

而僧人乞食本身就是不摸钱的体现。有钱了谁还去乞食?因为我们不摸钱,我们如何维生?不是你主动来供养我们,就是我们上门向你乞食。

僧人摸钱,不但拿了人家信施的钱,还把人家对三宝的依赖给一点点地拿掉,把人家解脱的因缘给一点点地拿掉了,反之,僧人不摸钱,僧人乞食,则是在增强众生对三宝的信赖,增长众生解脱的因缘。

遗憾的是就连很多的施主都不能理解,给僧人钱对自己的危害有多可怕,还说我供养僧人钱时心里很欢喜啊!怎么会对僧人失去信心呢?当时你是很欢喜。但是僧人一旦摸钱了,就会慢慢地卷入很多与钱有关的事情里去。在这些事情里难免有些矛盾纠纷,那时你就会想这僧人怎么这样呢,为了点钱?因为钱的纠纷,与父母儿女,与兄弟姐妹都会反目成仇,何况外人呢!那时你就开始对僧人有看法了,怀疑了,怎么还会再依赖他呢?

这还是看得见的危害,还有看不见的危害,更可怕,危害更大。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世人爱钱,离了钱就不想活了,为了钱可以把命搭上,所以钱在世人眼里是很要命的东西,你僧人摸什么不好,偏偏摸这个世人最要命的东西。你想你在他身边他能不防着点吗?虽然平时他对你很尊重,但是在他内心深处,他还是会自觉不自觉地担心的,“万一……”而这种担心不管多细微,都是破坏他信赖三宝得度解脱的毒药。而这种隐藏在内心深处的担心和不信任,他自己平时是很难发现得了的,等它暴发出来的时候那就晚了。

再回到村子里继续乞食,既然小女孩说没有了,我们也只能往下一家走了。接下来由亲量师乞食,这家主人布施了两袋方便面。一听说要平分给我们三个人,又回去再拿了一袋出来,最后在我们每人钵中各放了一袋。我们合十祝福他全家吉祥,然后往下一家走去。

这一家院门开着,亲藏师父领着我们进了院子,走了约三分之一的距离,亲藏师父喊了几声:“阿弥陀佛,家里有人吗?”只见一个中年妇女,有点胖,走到窗户边,隔着窗户向我们作驱赶的手势,并大声说:“去!去!去!”我们默默地离开了。

再往下一家是我去乞的,能听到院里有人。他隔着院门不知对我们说了什么。反正门是一直没开,也没布施。

最后两家都是亲藏师父去乞的。一家主人说没空;另一家透过屋子的大窗户能看到有一中年妇女,她也看到我们了,就是不出来。这样也好,既没有驱赶我们也没有妄语来拒绝我们,而是用一种沉默的方式来表示拒绝。我们也以静默的方式耐心地等了一会儿才离开。

离开这一家,今天的乞食就算结束了,今天大约走了二十户人家,除了没人的、锁门的或不知道我们登门的,我们实际乞了七家,只有一家布施,这是十六天我们乞得最少的一次,不是食物少而是乞到的机率最低,七家才乞到了一家。而这个村子是我们所乞过的村子中比较富裕的一个,真是乞食到有钱的人家,差点空钵。

为什么会这样呢?虽然不是说为富不仁,但至少富裕的人家自我保护意识也强一些。这从院墙坚固而且特别高大能体现出来。这给人一种将自己牢牢保护起来,不容外人侵犯的感觉。院墙特别高大的村子在后来也遇到过,也是差点空钵,乞食比较困难。当然倒不是说人家的自我保护意识强就不对,其实他们本是最容易受伤害的一类人,因为他们先富裕起来了,骗子、小偷都来光顾他们,他们也是被逼无奈啊!

同理,对于僧人乞食而言,很多时候他们之所以拒绝我们,辱骂我们,驱赶我们,不是因为他们没有善根,不是因为他们不愿意布施出家人,而是他们被假的出家人给骗过或是听说过这种教训,他们心里害怕了,而不得不用一种外表强硬的手段来保护自己。

师父说过:“这不能怪他们,是我们的错,是我们来得太晚了,倘若我们早点来,让他们早点知道不要钱的才是真正的出家人,他们便不会上当受骗了。”

就我个人而言,人家布施,我应该感动、惭愧;人家不布施,还辱骂、驱赶我们的,我更应该感到惭愧,是我善根浅,出家太晚,跟师父行头陀太晚,是我过去没有与人家结下善缘,是我过去没有对人家布施。

时间:头陀行第四天

标题:直线与迂回

早上两点多醒来,走到桥洞外边看了看天气,雨已经停了,雾很大。也许正预示着今天是个大晴天,然而昨天的降雨使今天的温度变得比较低。觉得有点冷,要不要加衣服呢?按照我的判断,背着包走起来身体会热的。若加了衣服,到时又会热得想脱掉,现在回过头来看确实如此。如果是因为昼夜交替或下雨刮风所引起的暂时性,也是小幅度的降温,虽然让人觉得有点寒意,但是如果你这一天以行走为主的话,那就不用添加衣服,只要走起来就好了。除非是遇到寒流入侵或刮大风可以加衣服。

有的可能会想,我宁可热一点,也比冷了好。其实不然,我们行走遇到最大的困难就是疲劳和疼痛。本来又累又疼的不想走啦,又来一个燥热不安就更不想走了,如果是冷一点他就愿意多走快走,好快点让身体暖和起来。同时也有利于克服疲劳和疼痛。

今天上午遇到一件令我很痛苦的事情,那就是内急。因为休息时没有及时去小解,等再想去时已经来不及了,队伍马上背包要走了,而自己又不愿意单独出队去小解,只好忍着。然而对于内急的人来说忍是一种很大的痛苦。我宁可双盘疼一个小时,也不愿忍一分钟,因为根本忍不住。内急很有意思,你若真不想去的时候,忍几个小时都没问题;当你想去的时候,一分钟都忍不住。哎,忏悔!这肯定是自己过去造了什么恶业所致。当自己想去小解的时候,就得自己去欺骗自己的身体,还有很远很远才能到小解的地方,先不用着急,先干点别的事情。然而自己是永远也欺骗不了自己的。当我认为现在是可以马上找僧值师父说一声,然后就可以到路边找个隐蔽的地方小解的,不用忍的。如果我是这么认为的,完了,身体马上就知道了,马上就快忍不住了。不行,赶紧用强烈的决心更换另一个认知:我现在无论如何也不去!死也不去!到下一回休息再说!这必须是自己真实的心里话才行。身体一看自己真的不去,死也不去,内急的紧迫感才消失,但是解感一直存在。而且往后千万不可再有一念:现在可以去路边解决。那就完了。必须时时保持强烈的决心,绝不单独出队,死也不去!

虽然内不急了,但解感还在,有解感就有恐惧感。因为你不清楚前方是什么地方,不知道还要走多久,不知道自己能忍多久。如果是经过城区或集市,那就得走更长的时间,只好靠诵咒来断掉解感。这时才知道什么是功夫连成片。不是我诵咒成片了,是解感的念头成片了。就我诵咒的时候都能感到解感的念头同时存在,别说让诵咒成为抽刀断水的刀了,那不过是水上漂着一些落叶而已。而解感的念头则如流水一般源源不断,或者说诵咒与解感相比简直就是万绿丛中一点红。有的说不要憋坏了,有就去,其实憋不坏,它是急并不多。不是让你忍上一、两天的。你看打麻将的一坐一天一宿的也不用去小解,你说他没有吗?不是,他是打麻将的念头“成片”了,忘了小解了。

当时我就有一种感慨,要使念佛功夫成片,有何难,何用长年累月的功夫!你看我解感之念经常成片了,所以说让一个念头成片哪用练啊,这个方法我天天在用,早就很熟练了!

今天我们走到九点多的时候,眼看也到过斋的时间了,但附近没有村庄。据护持居士从前方察看回来说,最近的村子还得走三里路,时间来不及了。所以今天不乞食了,原地休息准备过斋。而此时海城的居士又专程赶过来供斋,并加入随行护持的行列,在未来一段时间里进行随行护持工作。

随行护持的工作很辛苦。如果说我们僧人走的是直线前进,那么护持居士则是围绕着僧众作迂回前进。拍摄的居士为了拍到一些好的镜头,就得事先扛着机器跑到队伍的前方,找好位置取好拍摄角度,等待僧众经过,然后进行抢拍。拍完了,护持居士又扛起机器再次冲到队伍的前方进行下一轮地拍摄。或者是直接围绕着队伍进行跟踪拍摄。就这么反反复复不辞劳苦,等僧众在路边停下休息时,他们又放下拍摄机器,扛着一箱箱的水或者拿着暖瓶来回给僧众送水倒水。如果说我们天天走二十里,那么拍摄的居士所走的路程则超过二十里。

而准备斋饭的居士呢,就得开车提前到当地采购食品,然后找个地方把斋饭做好,等到僧众过斋的时间再把斋饭送过来。准备斋饭的居士所行的路程则是远远大于二十里了。不管是拍摄的居士还是准备斋饭的居士,都是在围着僧众作迂回式的前进。确实劳苦功高。

在行头陀中,僧众是直线前进,护持居士是迂回前进。在修行了生死上又何尝不是这种状况呢!出家为僧是辞亲割爱乃至断欲去爱,出了家进了寺院之后就头也不回地一直朝着西方净土,朝着成佛了生死的出世目标直线前进;而在家居士还得在寺院与俗家之间来回奔走,在出世的目标与世间的目标之间来回变换。出家僧众在寺院远离世缘染污,每天所做的事情都是为了修道,每天所想的就是如何修、如何往生净土、如何解脱;而在家居士除了日常的修行功课外,还得拿出相当多的时间和身心去应付世间的种种染污。既想往生净土、又想家庭和睦、功成名就、财源广进,既想出娑婆又想在娑婆过得好。所以说,僧人是直线修行,在家居士是迂回修行。

当然倒不是说在家修行不能往生净土,不能了生脱死,而是比出家修行更难。我们自己跟自己比,比如自己出家用十分力能往生净土的话,那他在家修可能得多用几倍的力乃至更多才能往生净土。反过来说一个人如果在家修能修到下品往生,那么同样的努力,用于出家修行可能他能得中品乃至上品的往生。你说冤不冤?同样的努力因为方式不同,结果有高有低。就因为你在家违缘多、危险性大、难度高、绕弯路属于迂回修行,所以费的力也大。

所以在家居士对往生净土有把握的,实在应该出家修行,以求上品往生,早日倒驾慈航;若没有把握的,更应该出家修行了,以提高把握。

时间:头陀行第五天

标题:痛并快乐着

大众都赞叹行头陀的我们,少欲知足,难行能行,而行头陀的我们则要感恩大众对我们的成全和成就。一次头陀行需要多少人的努力才能实现和完成,部分僧众留守寺院,做护持工作,以及寺院的僧众把有限的机会让给了这次参加行头陀的僧众。居士的尽心护持,乞食中遇到的种种人,不管给与不给都是在成全我们僧人的道业,乃至古圣先贤为我们做的有关教导及为我们树立的头陀行典范。

今天走的是盘山道,从昨天下午到今天都还是一直在上坡。累得大家不到半个小时就得停下来歇会儿。在一次休息中,僧值师父对我说,留守寺院的功德与在外行头陀的功德是一样的,但所消的业不同,这话让累得晕晕乎乎的我心中亮了起来。

未出发以前亲行师父笑着问我:“留守寺院与出外行头陀功德一样,你心平不平?”我说:“平。”因为我相信肯定还有不一样的地方。但我一直没想明白不一样的到底是什么。代僧值师父刚才所说的不正是我要寻找的答案嘛!所消的业不同。

我们直接行头陀的,要背大包、要长途跋涉、要风餐露宿、要日晒雨淋、要忍饿挨冻、要受种种的苦,但这些苦不会白受,因为受苦就是了苦,它使我们消了很多业。而且多受多了,少受少了。何况自己的苦和业只能自己去了。因此在这方面来说没有亏可吃,没有便宜占。一次头陀行需要多少人努力才能实现?居士护持、给与不给、成全道业,乃至圣贤教导,以及留守僧人把机会留给我们。

但从另一方面来说,有没有便宜呢?有!行头陀本身就是了苦消业的大便宜。与世间法相比,虽然世间人受苦也能了苦,但那是受一分了一分,而且受的同时因为贫嗔痴不断,所以又造了更多的新业,要了更多的苦。所以世间人不断地受苦,却永远也受不完,还越受越多了。

而行头陀本身是用一颗息灭贪嗔痴的心、惭愧忏悔的心、断欲去爱的心、平等的心、清净持戒的心,去行持去受苦,所以它能受一分苦,消百分乃至恒河沙的苦,且不再造新殃。真是痛并快乐着。

中央电视台有一位很受欢迎、很有名望的资深新闻类节目主持人。我在没学佛以前对这位主持人也是挺敬仰的。他写一本世间书,在当时很畅销,叫《痛并快乐着》。我这里借用了他的书名。

在世间法来说,他写的经历可以称得上痛并快乐着。但从因果三世来看,能真正带给你快乐的唯有依佛法修行。我们行头陀是真正的快乐之法,因为我们能受一分痛了百分乃至恒河沙的痛,还能更快、更好地去到极乐世界成佛度众生,这能不快乐吗?所以我们行头陀是真正的痛并快乐着。

下午,一直快四点了才走到盘山公路的顶峰。也就是说我们光上坡就走了一天多。而此时我的肩痛彻底暴发,也达到了十六天头陀行里的第二次顶峰,不是背带压迫肩膀的那个部位疼,而是肩关节疼。那种剧烈的疼痛已经不是第一天那种麻麻的钝性的酸痛。而是如同一把匕首插到我的肩关节处。而疼痛的程度则好比给你皮下注射青霉素,本来皮下注射青霉素就比一般的药物注射要疼得多,此时再给你来个快速给药,就更是疼得全身打颤了。而且平时我们之所以还能忍受,是因为打针就疼一小会儿,这个肩关节疼是从背上包到放下包,持续整个行走过程。那用双手从下托一托背包,或空一下背带能不能缓解一下呢?不能的,因为压力最终还是回到肩关节。所以不管我怎么折腾,肩关节的疼一刻也没有减轻过。

然而不知为什么走下坡路的时候,走的时间比平时都长得多,除了中途只停了一回就仅够小解的,师父带着我们可能是一口气冲到了山脚下啊,差不多两个小时。看我这因缘赶的,真是消业啊,最疼的时候偏赶上走得最急、最久的一段路。

这一路上我疼得不断地期盼着,师父,怎么还不歇会儿啊?弟子快崩溃了,那时我已经疼得开始抓狂了,最后都疼得起嗔心了,师父你对弟子怎么这么狠心呀!后来一想,不对,那是师父对我们大慈悲。小痛消小业,灭轻罪。要消大业灭重罪就得用重药——受大痛吃巨苦。而平时不容易赶上这种因缘受较大的痛,吃较大的苦,所以感激师父还来不及呢,一定要好好把握住,不说一念不生,至少不要让自己的心动得太厉害。

若歇得次数多了,走得时间短了,大的考验出不来,大的痛苦出不来,磨炼人的效果也就差了。这就好比一次双盘一百二十分钟比双盘两次,每次六十分钟的效果更殊胜一样。所谓2﹥1﹢1。然而一次六十分钟的双盘容易得,一次一百二十分钟的双盘不容易得,所以一定要咬住牙尽可能多挺一挺。

当然受苦不是目的,关键是在于训练自己在面对痛苦时能心不动乱,乃至面对一切境界都能心不动乱,如此方能了生脱死。

你说我要是自己修或在家修,哪能忍得了那么多的痛苦,哪能坚持到最后!这就是恩师的加持,恩师成就了我的全部功德。如果没有恩师我去哪行头陀啊!听都没听说过,更不敢想象了。像我这种根性的若在家修,那连瞎牛呆马都不如,实是冤大头的二次方。

可是为什么别人不用像我那样受那么大的苦呢?归根到底是因为自己的业障重,所以说不是我能行,是我业重要消啊!

再有一点就是平时自己说得好好的,我来跟恩师出家了生死,要了生死先得去掉“我”,所以恩师你打我也好,骂我也好,误会我也好,我都无怨无悔地承受,我都不讲理、不申辩。就是你让我倒穿鞋、跳悬崖、有病不能治,让我死我都能依教奉行。因为我知道这是真正为我好,对我真正的慈悲,真正地在成就我。我知道只有把假“我”彻底灭了,才能见到真正的“我”。你看讲道理的时候,我是正念具足,等境界来的时候我就迷了,身体疼一点就起嗔心。在此向恩师忏悔!

那么如何吸取这个教训,防止以后再犯呢?如果我当时能看到上面所提到的正念的话,相信自己马上能提起正念,嗔心也就不会现前了,可见自己最大的问题出在平时没有正念,也就是心散乱不在道上,所以一旦遇到境界便随自己的习气去作出反应,所以应该努力让自己时刻保持正念。

至于为什么在下盘山道时,走得这么急这么快呢?在写报告的时候我才想明白,可能是因为盘山道的道边没有较大的平地,全是山体陡坡,不能扎营过夜,只能下到坡底下才有平地,而且还必须得在天黑以前通过盘山道到达坡底。因为晚上在这种既没有路灯,又多急转弯的盘山道上行走是很危险的,而且还是这么长的队伍,汽车一不小心就会撞上我们。然而那时离天黑不到两小时了,所以队伍必须得尽快地从盘山道下来。

时间:头陀行第六天

标题:比自己快乐更大的快乐

昨天走了一天的盘山道。在盘山道边上找块平地都很难,村庄更不可能有了。所以也不能乞食。今天已下了盘山道,路两边都是庄稼地,有庄稼地就会有村庄,就可以乞食。

今天是最后一天跟随亲藏师父学习乞食。我们所到的村子不算大,可能有五、六十户人家,是一个很普通的村子,既不是那种很古老的曾经辉煌一时的村子,也不是新规划、新建设统一造型、布局整齐的现代型村子。这个村子的人家是随意分布的,房院有大有小、有新有旧、有好有破。

还是先由亲藏师父上前乞食,第一家的院墙、院门都很破旧,真让人怀疑里面还住不住人?还好院门边上垛着一堆草料可能是喂牲口的,那么应该还有人住的。走到院门口,发现院门的锁也磨得发亮,进一步说明院子里确实还有人住,但是可能比较贫穷一点。亲藏师父敲过门,开门的是一位老妇人,脸上已经布满了皱纹,穿得很旧很俭朴。亲藏师父对她说:“我们是出家人,想要点吃的,素的就行。”老妇人很犯愁地回答,没有什么吃的,态度既不热情但也没有要拒绝我们的意思。亲藏师父于是补充到剩饭也行。“没有。”老妇人还是很平和地说,依然没有要关门逐客的意思。亲藏师父再补充说:“水果也行。”“水果也行?”老妇人终于反应过来,而且似乎还带着几分惊讶。然后转身回去了。

如果没记错的话,这几天的乞食中,亲藏师父这是头一次对主人提示“剩饭也行”、“水果也行”的话,而且也是唯一的一次,也许这正是亲藏师父利生度人的慈悲和应机吧!

等老妇人再次出来的时候,只见她手里端着两个碗,一个碗里盛着四个水果,另一个碗里还有两个花卷,身后还跟出来一位老年男子,估计是她老伴。此时两人的表情都很热情,而老妇人的热情中还带着一些歉意。他们对我们说:“家里实在没有什么吃的。”那语气就像是欠我们似的。亲藏师父微笑点头表示没有关系。并让他们把食物分到我们三人的钵里,然后祝愿他们吉祥。于是我们离开。

这看似一次普通的布施,我觉得其实并不普通。大家有没有注意到为什么老妇人会带着歉意?之前两次说没有什么吃的,没有剩饭时也没有表现出歉意,而只是很平和。为什么等到后来拿了食物出来布施了,反而向我们表示歉意呢?还有,不是说没有什么吃的吗?怎么又拿出两个花卷来了呢?而且老年男子也一起跟过来迎客呢?如果只是给点吃的把我们打发走的话——如同应付要饭的乞丐一样,老年男子何必还亲自迎出来呢?何必两人都出来布施呢?如果说老年男子是出来看看热闹的话,那站在一旁冷眼相看就行了,顶多略带微笑即可,怎么会这么热情这么欢喜呢,就像出来迎接亲人一般?而且两位老人数次表示家里实在没有什么吃的。已经拿出四个水果、两个花卷来布施了,还向我们表示歉意,好像欠我们似的。尤其是老妇人前后两次的变化不小,这么多的疑团。

谈谈我对此的理解,谨供大家参考。当亲藏师父向老妇人说:要点吃的,素的就行。按老妇人当时的理解是:水果不算,我们是想要些主食饭菜之类的在饭桌上食用的食物。老妇人并没有反对布施,关门让我们走的意思,但她为什么说没有呢?家里不是有花卷吗?按照她的想法是,我能布施的应该是我富余的食物。家里虽然有花卷,但这是家里人午餐所食用的,并没有富余。所以她对我们说“没有什么吃的”,意思并不是说家里没有食物没有花卷,而是指我没有富余的花卷可以给你们的。当然这也是人之常情,虽然愿意布施,但是所布施的都是自己所富余的东西,或自己不需要的东西,或对自己影响不大的东西。比如旧的衣物,自己穿不了的衣物,富余的主食,剩饭剩菜,尤其是作为零食的水果、月饼、方便面等不会影响到自己吃下一顿饭的东西。

所以为什么佛说:“贫穷布施难。”贫穷指的是自己的温饱都没有解决。自己都不够吃的,没有富余的食物,这时你让他布施,他舍的就是他自己那小口吃的,他自己就得挨饿,这种宁可自己少吃或不吃,宁可自己饿肚子也要把食物布施给别人的情况很少。所以说“贫穷布施难”。如果老妇人把花卷布施了,她家里人就可能会挨饿,那这就属于难行能行的布施了。

当我们说剩的也行时,老妇人也说没有,她的意思可能是;真的没有剩的,或者有也已经作为下一餐的一部分了,并不是富余的,所以也“没有”可以给我们的。

当我们说水果也行时,有布施之意的老妇人终于明白过来了,对呀!给水果并不会影响到家里人吃午餐,不会让家里人吃不饱,既然这些出家人能接受水果,那就给他们一些水果吧。

等她回屋拿水果的时候,顺便跟老伴说起了这件事,“门外来了几个出家人跟咱们要点吃的。”“光要吃的,没跟你要钱?”老伴有点惊讶。“没有,他们光要吃的,没说要钱。”“哎呀,他们是真正的出家人呀,而且还是很清净的苦行僧啊!你给他们拿什么呢?”“拿些水果。”“咱们不是有花卷吗?”“就两个花卷,那光够咱们午饭吃的,没有多的。”“快去,再拿两个花卷,咱们午饭不够再说,人家苦行僧不容易,又不跟咱们要钱,就要点吃的,这还是头一回遇到。咱们还舍不得这口吃的吗?”“对,对,对,你看我这老糊涂了。我这就去拿。”“他们有几个人?”“三个。”“咱们还有几个水果?”“四个。”“都拿走。”“好!”“还是有点少,咱们还有没有别的什么吃的了?”“是少了点,可是素的咱们就这点吃的了。”“也只能这样了,走,我跟你一起出去。”

于是就出现了刚才的那一幕情景,两位老人都很热情、很欢喜地出来布施,并对我们说家里实在没有什么吃的。而且老妇人还觉得有点抱歉吧!

如果这么推理的话,所有的疑团就都解开了,那么两位老人则是属于难舍能舍的贫穷布施,非常可贵,非常令人赞叹!不管推理对不对,两位还没开始信佛的老人在对僧人布施时,还能表现得这么地热情,这么地欢喜,如同见到自己的亲人;似乎不是他们要给我们东西,倒像是我们要给他们送来什么好东西似的。这种热情和欢喜实在少有。他们还向我们解释,家里确实没有什么吃的,说明他们已经是尽力布施了,以至于把自己的午饭吃的花卷都全部拿来布施了。尤其是老妇人脸上还带着歉意。

按照我们平时遇到的情况或一般人的心态,就是:愿意给你们就不错了。在留够自己的前提下,余多的多给点;余少的少给点;没有剩余就算了。只能怪你们运气不好,我家又不欠你们的,干嘛还要对你们表示歉意呢?所以老妇人那种歉意之情实是难能可贵。

当然之所以能激发两位老人这种难行能行的举动,不正是我们那只乞食物不乞金钱的清净僧人的行持吗!我们令两位老人感动和赞叹,于是他们也令我们感动和赞叹。因为我们彼此的心其实是一个。这跟我们度众生成佛,众生也度我们成佛是不是一个道理呢?

离开了这一家继续往下乞,路过的几家不是院门锁着就是无人应答。直到走到一家,崭新的红色大铁门敞开着,从院门往里看,屋子也较阔气。一位看起来很和善的中年妇女正坐在院子里靠着屋子的窗户下扒蒜。我们看到她,她也看到我们了,但她并没有搭理我们,好像没看见我们似的,又低下头继续扒蒜。亲藏师父见状,于是领着我们走上前去。这时我们看到院子的左侧还有一位中年男子在干活,亲藏师父问:“这家主人在不在?”问了好几声他们也没有反应,让人觉得怎么这么没素质,你们不欢迎我们,吱一声,我们走就是了,何必问了半天没个反应呢?

过了一会儿,男子终于说话了,他们就是主人,而且说话的声音语速很平稳、很柔和,没有一点压人或扎人的感觉。让人一听就知道他是一个比较有修养也很实在的人,这跟刚才那种冷漠形成了巨大的反差,使人很难相信是出自一个人。接着亲藏师父向他表明来意:“我们是过路的出家人……”没等说完那男主人就开动手中的电钻,发出巨大的声音,把亲藏师父的话都给淹没了。等到亲藏师父的话刚说完,电钻停了,男子还是很平和的说:“没有。”

奇怪了!男主人在那么大的噪音下能听得清亲藏师父说的话,还是不用听也知道亲藏师父说什么?也许他已经有经验了,一见到出家人登门就知道我们要干什么,所以不用听就直接能给我们清晰而肯定的回答:“没有。”我们于是缓缓地退了出来。

另一家的院门与他们家的院门紧挨在一起成90°角。我们出去一转身就可以敲到另一家的门。刚敲门,只见刚才扒蒜的女主人过来了,“呯”的一声把门重重地关上了。

他们拒绝我们的时候我心里很平静,但当她把门重重地摔上时,我的心则平静不下来了,不是觉得受辱而生气,而是又一次巨大的反差让我很惊讶。

以往遇到的拒绝要么是不理不睬,要么是直接回答没有,要么是驱赶辱骂我们,没有像刚才这种既不驱赶我们走,也不辱骂我们,说话的语气也很平和,等我们自己离开了,反倒还重重地把门摔上,这种巨大的反差让我一时不能理解。

把院门重重地关上,显然是在怨恨我们,生我们的气。但她并没有指着我们大骂,也没轰我们出门,而是在生闷气,气得太厉害了,以至于不经意就摔自己家的新大门来出气。

为什么会生我们的气?那一定是曾经有像我们这样的人伤害过他们。所以他们见到我们的时候就认为这些“家伙”又来了。这也是为什么刚才男主人在我们表明来意的时候开动震耳的电钻,根本不用听我们说什么,而等我们说完时直接给予拒绝。因为他已经知道这些“和尚”要干什么。

等我们都自觉离开他们家,已不再打搅他们了,我们都去敲下一家人的院门了,女主人还走过来把门重重地摔上。虽说他们生了我们很大的气,可是他们始终也没有辱骂我们,驱赶我们,只说了声:“没有。”语气还很温和,可见主人确实是很敦厚、和善,也很有修养。所以生气也是默默地忍着,在生闷气,这也是为何女主人头一次见到我们时不理不睬,又低头继续干活的原因。同样当我们问他们主人在不在的时候,他们也一语不发,就是在生闷气,等到实在忍不住了也不对人,而只是对东西来发泄——摔门。

我们再来看,为什么假和尚能骗得了他们?假和尚既然到过他们家,也就到过这个村子的其它户人家,为什么其它大多数人家没有上当,就他们家上当了?我们在这个村子乞食就遇到他们这一家是怨恨我们出家人的,也许是因为他们的敦厚老实、善良,使他们太容易信任别人,难道老实、善良、信任别人也有错吗?这不是美德吗?

我没学佛以前,就见过不少这样的例子,相信大家也有同感,越是老实善良的人越容易被人欺骗或受人欺负。结果他们要么是老受人欺负的可怜人,要么因忍无可忍一时冲动成了追悔莫及的囚犯,要么成为心灵扭曲仇恨社会的恶人,要么成为心理崩溃的病人,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上天如此不公,老实善良的人却得如此下场。

这个问题曾经长期困扰着我,以致于威胁着我的人生观和价值观——那么我到底还要不要做一个老实、善良、信任别人的人呢?到后来我的人生观已经趋向于:做一个不好不坏,不善不恶,思惟严密谨慎的聪明人。

直到我学佛以后才逐渐了解到因果通三世,有的好人、善人得恶报,不是因为他今生的老实善良所致,而是因为他前世造了恶因,今生得此恶果,毕竟我们也得承认不是所有老实善良的人今生都得了恶报的。所以说做人还要越老实越善良越好。如果自己今生遭遇了恶报,应该至诚忏悔,应该更加老实更加善良地做人,那样还有可能逢凶化吉、转危为安,否则只会祸不单行,雪上加霜。

回顾过去,若没有佛法的指引,愚昧无知的我如何能离苦得乐,趋吉避凶呢!

现在我们知道了,那家主人之所以遭遇骗子所害,并不是因为他们今生太老实太善良的原因,而是因为他们前世所造的恶业所致。话虽如此,但是眼看他们正在怨恨三宝、远离三宝、拒绝三宝,从此将堕入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永远见不到光明,永无解脱之日时我们不能见死不救啊!

怎么救?师父说过,只有让他重新见到真正的僧相,让他知道自己心中原先的僧相是假的、错误的,那么这个假僧相就破了,取而代之的是清净的、真正的僧相,那样他们自然而然地会对真正的僧相生起赞叹和恭敬,进而对三宝生起信赖之心,只有这样,他们才会得救。

而行头陀正是向所有的众生树立起真正的僧相,同时破除不正确的僧人形象。也许有的人说,那电钻的声音把亲藏师父“乞点食物”的话给掩盖住了,他们还是误以为我们是来要钱的呢!如何给他们树立真正的僧相呢?我记得师父说过:头陀行的影响力是遍虚空、满法界的,不会因为对方少听我们说的一句话就见不到真正的僧相,就算我们不上他们家乞食,他们也会通过别的方式或渠道听闻到我们的头陀行,从而在心中树立起真正的僧相.只要我们还在行头陀,虽然只是行在一方,但是十方的众生都能得到法益的。

再回到我们之前的乞食,等我们确定隔壁家没有人时,便离开了。随后又走了几家也是无人应答。只有一家,是亲藏师父敲的门,开门的是一位中年妇女。没等亲藏师父开口呢,我们已从她脸上看到了重重的戒备之意,也许她也曾经听闻过或遭遇过假和尚行骗的事。还好她还愿意听我们把话说完。当她明白我们只是要些吃的时候,表情一下变得欢喜起来。她那欢喜的样子,仿佛像个天真无邪的小女孩,一边跳着、跑着,一边哼着小童谣。只见她目光下垂,嘴里玩味着:“哦,要点吃的,要点吃的……”就像正念着一件很高兴的事似的,以致于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上面了。倒是把我们给冷落一边了,什么也没对我们说,自己一个人一边高兴地念着一边转身回去了。过了一会儿中年妇女总算是回过神来了,只见她注视着我们,脸上依然是那么地欢喜,同时拿出两块月饼。亲藏师父让她把月饼分别放到我和亲量的钵里。我们合十祝福她全家吉祥。这时再看中年妇女的表情使我明白了,让她感到最大的欢喜不是在得到我们祝福的时候,而是在听到我们只是要点吃的时候,那时的欢喜就已经达到了最大,欢喜的表情在那时就已经定格了。当然使中年妇女感到快乐的不是“要点吃的”,而是“要点吃的”背后那种不要钱的清净无为。原来真有比自己的快乐更大的快乐。

祝福了中年妇女,我们继续往前走,之后的几家都是锁着门,直到我们走出这个村庄。

时间:头陀行第七天

标题:乞食时,我带了两个“钵”

走盘山公路那天也就是前天,我的肩关节疼痛全面爆发,虽然后期我的心态调整得能逐渐平静下来,身体动作也趋于平衡。然而前期我的那种烦躁不安、抓狂的背影还是被身后的师兄弟们看在眼里,到了晚上休息时,亲秉师给我送来了云南贴和活血片,外贴内服双管齐下;亲明师、亲源师、亲西师在经僧值师父同意后,强行替我分担了几本书。别看是几本书,其实这时他们也都受了伤,也疼也累,只是比我稍轻点而已。此时谁也不愿往自己包里再加一、两斤重量,这种时候减十斤也不觉得轻多少,而加一斤却感到重了很多,所以就几本书也得三个人来分啊!亲慧也顾不上自己的疲劳和疼痛,来给我作按摩。

从那天以后我的肩膀关节疼痛得到了明显的缓解。这两天虽然依然还疼,但是处于一个比较平稳的状态。这得感谢三宝的加持,感谢恩师的加持,感谢僧团大众的加持,这些自不必说。就是光说诸位师兄弟对我的帮助就恩深似海的,令我感激不尽了。这种助道善缘对我的帮助是说不尽、道不完的。

师徒因缘的殊胜性,大家都能理解,也很珍重。然而对师兄弟的因缘则没有足够的珍惜,其实师兄弟的因缘仅次于师徒的因缘,而远远胜于世间的任何一种关系,任何一种因缘。别的方面先不说,就说一个最直观能量化的相处时间。所谓“五百次回眸才换来一次擦肩而过。”这么短时间的相遇都不是巧合的,都是修来的,那么在一起相处那得修多少啊?所以我们就从这个相处的时间来比较一下因缘。

同一个科室的同事相处时间是每天八小时,同班同学的相处时间是每天十小时,父母子女兄弟姐妹、夫妻的相处时间是每天十二到十四个小时,这些都是我们人生中特别大的因缘,不知得修多少劫啊!然而再大也没有师兄弟的因缘大,师兄弟的相处时间几乎是每天二十四小时,一起吃、一起睡、一起坐禅念佛、一起出坡干活、一起听法修学等,相当于把同事或同学与家人的因缘都加起来那么大的因缘。然而世间的种种因缘都是把你拖入六道苦海,把你困在娑婆世界,受苦轮回造业的恶缘;师兄弟则是帮助你了生脱死、离苦得乐的善缘法缘。所以说师兄弟虽无血缘关系却是远胜于亲人的因缘,除了师徒因缘外,它是你在娑婆世间最亲密、最殊胜、最快乐的因缘。

很多居士说,自己是一个重感情的人,放不下亲人。哎呀,果真如此,那你最适合出家了。你不知道师父、师兄弟是你在娑婆世界中最亲的亲人,是你在无始劫中修行最多才得来的因缘。而世间的亲人则是要拖你入苦海,跟你同归于尽、两败俱伤的冤亲债主。

还有些良心比较重、心肠比较软的居士会想,既然家人是冤亲债主,那我甘愿偿还。是要还,然而最好的偿还是帮助他们离苦得乐,了生脱死。那怎么帮呢?佛法中有一句话,我在做居士时从来都没听说过,让我相见恨晚,哎!又做了这么多年的冤大头,这句话就是:“弃恩入无为,真实报恩者。”如何帮助家人离苦得乐,了生脱死呢?那就是弃恩出家,修行入无为,真实报恩者。有很多居士很孝顺父母很关心家人,为了家人可以牺牲自己,只要家人好自己怎么都行。这点令人敬佩啊。这些居士看到家人不相信佛、不吃素,心里特别着急,不辞劳苦请回各种各样的佛学书籍、光碟一大堆,让家人看,但是家人不看,或看了也不信;苦口婆心地跟家里人讲道理、破邪见,如获至宝地跟家里人讲感应、讲瑞相,可是家里人也不听,或听了也不当回事。居士一看“言传”不行啊,那就来“身教”吧,让家里人看看,我学佛后事业更有成、钱挣得更多、人缘更好、名气更大;我吃素后身体更健康、脑子更敏捷、精神更佳。于是家里人逐渐开始学佛吃素了,哎,家里人能有今天多不容易啊!真是可怜天下居士心啊!居士总算有点安慰了:幸好我没离开他们去出家啊,靠着这些年来在家人身边一点点地影响,总算把家里人领进佛门,总算让家人吃上了利益身心的素食了。我要是离开他们去出家那他们更完了,不但不会自主学佛、吃素,还诽谤三宝。闹得要死不活的,乃至家破人亡。

那么“弃恩入无为,真实报恩者”这句话佛岂不是说错了?佛教因果讲三世,你不能单从一世去看待问题对与不对,你在家度家人,家人是学佛了,但他可能因为今生学佛培了些福报来世投到大富人家,但由于当初跟你学佛也是悠哉悠哉的心不切,所以他投大富人家时,可能就不学佛了,还造恶下了地狱。或者因为当初反对你出家,来世已经下地狱了,而你顶多是给他种了个学佛的远因。而那种因为你出家而谤三宝、又要上吊的,你给他的是一种从未有过的刻骨铭心的强烈震撼,这种强烈的震撼在他因缘成熟的时候,能转成为学佛修道强烈的推动力,从而使他快速地解脱。你看佛陀十大弟子中有不少当初就是外道的大论师,他们诽谤三宝更厉害,一句话往往能使多少人还俗,可是人家后来一转就出家修行了,最后证阿罗汉了生脱死了。所以说,弃恩出家对家人好不好,不能光从眼前来看,也不能光从今生来看,不能用我们凡夫的理解来判断。我记得师父曾经说过,就里边剃度,外边上吊,也绝不回头。这是多大的震撼!这才是大慈悲、大智慧、大报恩啊!

说了这么多你也不用去合计了,其实道理很简单,你一个佛弟子到底听不听佛说的话?你是不是真为报答亲人,那佛说了:“弃恩入无为,真实报恩者。”那就去做呗。

弃恩出家还容易些,要入无为就难了,幸好跟着恩师出家能行持到一种入无为的殊胜法门——头陀行,“弃恩”也有了,“入无为”也有了,相信对众生“报恩”是有盼头了。

当然我并没有教训居士的意思,我只是得了大便宜,不敢自己独占,拿出来与大家共享。大家可以自由取舍。

再回到师兄弟的因缘上来,行头陀为什么要讲师兄弟呢?因为我们是集体行头陀,虽然路得自己走,心得自己摄,但是师兄弟可以起到一个在前边拉着你走、在后边推着你走、在旁边扶着你走的作用,所谓“大众熏修希胜进,十地顿超无难事。”就说我自己的体会,虽然我的包不是最重的,我的体重不是最轻的,但为什么我承受到的痛苦是沙弥中最大的,我的伤也是最重的,我这十六天是一直在靠药物来维持的。为什么是我不是别人?就因为自己的业障比别人重。

虽然我业障很重,但是若光靠我自己的力量又消不了这么重的业,忍不了这么大的苦,坚持不了这么长的时间,幸好有大众熏修的力量,幸好有这么多的师兄弟的支援和帮助,所以说不是我能行头陀,是我业重得靠大众熏修的力量,得靠师兄弟的力量来替我消,至于三宝的加持,恩师的加持自然不用说了!

今天乞食重新分组,我和亲量师同样非常荣幸地能随亲融师父学习乞食。亲融师父也很慈悲,既亲自上前乞食给我们作出示范,同时又允许我们代表他——代表清净福田僧上前乞食,让我们学用并进。

大戒师父的乞食方式大体相同,但又略有自己的风格,我们走了几家都没乞着,有的门锁着,有的虽然门没锁但无人应答,有的就是被人拒绝了。然而我们乞食的首要目的并不是要点吃的,乞到乞不到食物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乞食的过程,让不乞金钱只乞食物、清净无为的真正僧相能深深地印在众生的心中,破除假和尚所造成的巨大危害,使众生重新建立起对三宝的信心和皈依。

作为大戒师父,乞食的首要目的是要把真正清净的僧相种到众生的心中。那给众生种福田呢?把真正清净的僧相种到众生心中就是在给众生种福田的机会。因为一旦众生见到了清净的僧相,就自然会对三宝生起信心,也就自然乐于供养三宝,即使现在不供养以后也会供养的;即使我们不上他们家乞食,他们也会主动上寺院来供养三宝的。

而沙弥乞食的主要目的是向大戒师父学习。所以作为沙弥,在乞食时我带了两个“钵”,一个钵要装的是随大戒师父所乞来的食物;另一个“钵”要装的是,向大戒师父学习乞食的经验,和如何成为一名威仪具足的清净福田僧的经验。前几天我这个“钵”装了不少从亲藏师父那学来的宝贵经验,接下来这几天所要装的是从亲融师父那学来的宝贵经验。

下面让我们继续随着亲融师父去乞食。我们来到的这家,院墙比周围的院墙矮不少,只有半人高,院子也比两边的院子小一半左右。此时只见一位老人正在院子里走动。亲融师父直接喊到:“阿弥陀佛,我们是出家人,乞点食物。”老人看了看我们不知口里嘀咕了什么。亲融师父又跟他说一遍。

头一回跟亲融师父乞食,没想到亲融师父的嗓音也是这么洪亮而浑厚。(出家前)在溯源编辑部一年里,接触最多的就是亲融师父,总觉得他的声音很温和,从未听过他大声说话的时候,在乞食时突然听到亲融师父的声音这么洪亮这么浑厚,一种激动涌上心头,心想也许这就是大戒师父对众生慈悲的自然流露吧!

亲融师父说完第二遍,老人又说了什么,并好像是朝我们摆了摆手。我和亲量师是不约而同地认定我们是被拒绝了,我们能看出来,相信亲融师父也能看得出来了。旁边有几个围观的村民,也好意地向我们解释到:他说没有。为什么说是“好意”呢,因为当中有一位中年妇女是位居士,后来也向我们作了供养,所以她的话,现在回过来看应该是真实可信的。

从前几次来看,被拒绝了,亲融师父就会领我们走了,然而我看了看亲融师父,并没有要走的意思,甚至没有一点的着急,而是很平和很慈悲地看着老人。我扭头又看了看老人,他的行动十分的迟缓。我能看出他的腿和手在动,但却看不出他在移动,感觉他的腿和手只是在原地缓慢地摆动,而他一会儿向前,一会又向后,使我看了半天也看不明白是要进屋还是要向我们走来。其实老人离我们都不到五米远,他们家院子比两边的院子短半截。

亲融师父很有耐心地说:“我们就要点吃的,只要是素的不带荤油就行。”这句话在我听来,并不像以往为了乞食而对主人作的进一步的解释,而是在单纯地告诉老人,僧人就是这个样子的。又过了好一会儿,我终于看明白老人是在向我们走来,或者说是老人犹豫了好一会儿终于决定向我们走来。

亲融师父并非死缠烂打、哀求苦索,而是面对一个如此衰老的人,甚至是所剩时日不多的人,耐心地等待、观察,尝试看能不能发现老人的一丝善根,从而在他命终之前帮助他把善根增长起来。老人极其缓慢地向我们走过来。又过了一会儿,终于走到亲融师父跟前。亲融师父打开钵盖,把钵伸过去,让老人看了看钵里的食物说:“就像这样的。”我想亲融师父不光是给老人看食物,更是要在老人的心中留下一个印象,出家人的钵里只装食物不装金钱的。让老人更形象、更深刻地记住了真正的僧相。

老人伸头看了看,然后什么也没说,呆呆地转身走了。然后亲融师父把钵盖好,领着我们离开了。为何此时亲融师父并没有再等一等呢?也许他的意图只是让老人能拿眼看看僧人的钵里装的不是钱,只是吃的就达到目的了,在我印象里这几天的乞食中,亲融师父只做过这么一回。我不知道亲融师父是担心老人听不懂,还是为了使老人对清净僧相的印象更深刻、更强烈,才向老人展示了这么一幅直观形象的画面。但我知道这颗清净的种子种到了老人的心中,会很快发芽的,即使今生发不了芽,来生也会发芽的。

也许这就是亲融师父的慈悲吧,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明知不可能乞到食物,也不惜耐心地花上这么长的时间让老人看看僧人的钵。

也就是说乞没乞到食物不是关键,关键是把真正的僧相印在众生心中。在老人这家,我的钵里没有乞到食物,但我的另一个“钵”则是乞满了“法食”,这才是我作为一个沙弥在乞食中的真正满钵。

刚才的这一幕被在一旁的一位妇女看得清清楚楚,当我们离去刚走几步时,这位妇女上前热情地对我们说:“师父,来我家吧!”原来她们家就在隔壁。我们跟随女主人向前走,女主人进了院门,我们停在门外,不一会儿,女主人就端着三个馒头出来了,并把馒头举过头顶后送到亲融师父跟前。亲融师父让她把馒头平分到我们三个人的钵里,后静静地离开了。我本来心里挺高兴的,能遇到一户信佛的人家,正准备说些祝福的话呢,一看亲融师父什么也没说就走了,我也只好默然随后。不知这其中是何道理。

等到再下一家,也就是这家的隔壁。女主人已在门外恭候我们了,可能她也是观察我们很久了,只是因为我没敢东张西望,所以走到了她家门口才看到她。这家女主人,从她的举止一看就知道是很有善根、较有修养的人。果然只见她站到离我们比较远的地方,然后十分恭敬地向我们作了一个比较规范的问讯。亲融师父说:“阿弥陀佛,我们是出家人乞点食物,不知方便不方便。”对于有修养的主人,亲融师父多加了一句“不知方便不方便”,平时并不说。女主人赶紧回答到:“方便!方便!师父请进。”亲融师父接着说:“你们家男主人要是不在的话,我们就在门外吧。”女主人见状没有勉强,于是转身回屋去了。等出来时端着六块月饼,并按照亲融师父的意思平分到我们三人的钵里。随后女主人依旧欢喜地注视着我们,是不是在等待我们会做出什么回应呢?我想至少说一句祝福的话吧,话已到嘴边就等着亲融师父先开口了。可是亲融师父还是静静地离开了,我赶紧把话咽下,把眼光垂下,跟随而去。

在接受两家信佛人家的布施后,亲融师父都是领着我们静静离去,这使我一时不得其解。也许是亲融师父要破除她们拿供养换佛法、换结缘品,乃至换一句祝福或感谢的话的那种功利心,以保证她们供养僧人时的那颗心无所求、更清净,更圆满。

我在今天的乞食中犯了一个错误,亲融师父让我上前乞食时,一个老人家正在房顶上晒苞米,我对他喊了好几声“阿弥陀佛”,可是老人家就像没听到似的,一点反应也没有。我想我喊得这么大声,他不可能听不见。会不会是他认为不是在跟他说话呢?于是我加了个称呼又喊到:“老大爷,阿弥陀佛。”这下老人家回过头来看了我一眼,我说:“出家人乞点食物。”只见他冷冷地说了一句:“没有。”于是我前往下一家。

事后亲量师提醒我说:“称呼‘老大爷’不妥,不应与世间人再搭上关系,什么大妈、大叔、大爷之类的。”我当时称“老大爷”时感觉也有点不对劲,但不大确定,多亏有师兄弟的提醒,让我得以及时发现错误,改正错误。

时间:头陀行第八天

标题:过斋没有风怎么行?

今天大风,比前几天更大,前几天的只是把阳光“刮跑”了,让人只见到太阳但感觉不到阳光的温暖。今天的风大得把太阳都给刮得无影无踪了,真让人担心在过斋时会把钵也给刮跑了。

今天乞食的村庄规模比较大,布局也很整齐,虽没有前几天那个像小城市的村庄富裕。但是院子却比它的大。院里的房子不大,建筑不太讲究。但是院墙特别高,是我们十六天里乞食所遇到的最高的,看起来就像坚固的城墙,也许是因为保护意识太强的缘故吧!但愿别空钵。

师父分配我们每一组乞一条巷子,亲藏师父那组乞离公路最近的第一条巷子,亲融师父带我们这一组乞第二条巷子……这么依次往下排,乞食的时候有很多户人家的院门都没上锁,都是从里面把门栓插上的,屋里应该是有人的,然而亲融师父开始敲了很多家也不见有人出来应答,是听不到我们叫门的声音,还是不愿意出来呢?好不容易有一家应答了,亲融师父刚表明来意,院门后边的人就打发我们走了,整个过程连院门都没开过,都是隔着门说话的,感觉防备心较重。

接下来亲融师父让我乞,然而连续好几家都是同样的情况:门从里面插上,但叫门无人应答,眼看着这条巷子就要走到头了,我们今天的乞食就快结束了。亲融师父说,让亲量也试一试,然而除了一、两家上锁外,其它的情况也跟之前的一样无人应答,直到巷子的最后一家,终于有人出来了,然而她在胸前向我们划了个十字,我们于是离开。

我们的离开不是因为她拒绝了我们,而是我们拒绝了她,即使她想布施,我们也不会接受的,因为不给外道种福田,就像对待养殖户一样,我们拒绝她,不给她种福田并不是舍弃不度她。就是魔都要去度的,何况只是外道众生。之所以拒绝她是为了更好地度她,师父说:是为了让她知道做外道的可怜,不能了生死不说,连供养三宝培植福报的资格都没有。让她能清醒过来,生起惭愧、忏悔之心,早日弃暗投明,皈依三宝,真正踏上离苦得乐的解脱之路。

这条巷子是走完了,因为这里离公路较近,我们便沿着公路往回走,路边并不都是商铺,只有几户人家,亲融师父上前乞食,这一家没有院子,或者说有院子但没有院墙,只是一片空地,同是一个村子的,别人的院子不但砌上了围墙,而且还砌得特别地高,这家连围墙都不用,而且连屋子的门也是不坚固的玻璃门,这么大的反差,不知乞食的情况能否有所改观呢?

亲融师父领着我们走到空地中央,离屋子还有四、五米远的距离停了下来,然后大声喊到:“阿弥陀佛,家里有人吗?”很快出来一位年轻的妇女和一位老年妇女。其中,老年妇女手里已经拿着钱,看来出家人上门化缘的观念真是深入人心。都不用我们表明来意,我们只要往那一站,主人一看,要轰的轰,要送钱的送钱,但就是没有送吃的。

等快到我们跟前的时候,那只拿钱的手突然伸了过来,虽然还不会碰到我们,但我们还是不约而同地退了几步,离女人远一点,离钱也远一点。此情此景两位女主人也愣住了,这世上还有怕钱的?亲融师父说,“出家人不要钱,只要点吃的,是素的不带荤油就行。”两位女主人回过神来,赶忙往屋里走,转身这么快,步伐这么匆忙,不知这么仓促的时间里,她们是否已经想明白了“出家人不要钱”是怎么回事。但看得出来至少有一点她们是想明白了,这几位出家人,我是一定要供养他们吃的,不管是什么素的,先回屋找找再说。

过了一会儿,果然,两位女主人拎着一袋水果和一袋月饼出来了。在这十六天的乞食中,他们家是未信佛的人家中布施最多的一家,六块月饼,八个苹果。

此时她们的表情如何我倒没看,我只是在向对方表明本意时看一下对方的脸,以判断对方有无布施之意,或是否能明白我们话,等她们的时候我都尽量垂目不看她们,视野中只留个模糊的身影,以避免在接受食物时距离过近。这不是自己有定力不看,而是因为自己没定力,所以不敢多看。当然自己也有多看的时候,看完了才想起来,真是惭愧。

亲融师父让她们把食物平分到我们三人的钵中,我们的钵一下就大半满了。这家主人一开始是拿着一、两块钱要给我们,明显是要打发我们走,应该还没信佛,而一旦听说我们不要钱只要些吃的,布施之慷慨不亚于信佛的人家。

亲融师父对这家没信佛的人家说了“祝你们全家吉祥”。而在昨天对那家信佛人家的布施则不作任何表示,接受了布施便静静地离开;等到明天我们遇到了一位对出家人更加恭敬、更大善根的老居士时,亲融师父对她的祝福则是“愿你早成佛道。”这也许是在接引不同层次的人吧,对没信佛的,以欲勾牵,祝他们全家吉祥,使他们早日信佛;对于已经信佛的,或开始学佛了的,让她们修行,修一颗清净供养三宝的心,修一颗无所求的心,所以接受她们的布施后不作任何表示,虽然她们可能一时不理解,但总有明白的一天的;对已经有些修行的,愿她有更大的进步,早成佛道。当然她若来寺院护持的话,她若想有更大的进步的话,那就有她好看的。

写到这我想到在寺院时,我们出家人对女众的态度和方式,也会令一些女众不理解。为什么我们出家人对女众避之惟恐不及、冷若冰霜,不睬不理。当理睬的时候则是一点不客气,不管你有理没理就是一顿呵斥。这种程度还会随着女众是未信佛、已信佛的,外来女居士,道场常住护持女居士的不同而逐渐加重。也就是说你善根、根机越好,平时干活修行做得越好,对你越苛刻。为什么会这样?这使很多外道会说佛教男尊女卑,严重蔑视女人,根本无平等可言。不少女居士也想不通,觉得很委屈,都不敢来大悲寺了。

其实这么做,一方面是保护僧人的修行;一方面是保护道场的清净、严正;再一方面是在保护女居士,保护女居士的法身慧命。

在八敬法中,大僧对二僧尚且要呵斥,何况对女居士了。其实呵斥的并不是女众的人格尊严,而是女众的女身、女人习性,人身本来就够苦的,而你们得了女身那更是苦上加苦。我有母亲、有妹妹,过去也有过女友,知道这个女身、这个女人习性确实给女人自己带来了巨大的痛苦。有时候女人自己被自己的这个身体和习性折磨得想死的心都有。自己的身体自己的习性自己却控制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气自己,自己摧残自己。女人也是女相最大的受害者。女人出家了还好一些,若是在世间那更苦、更惨。所以女居士应该好好地理解并遵守八敬法、早日出家,早日女转男身。

女相既是痛苦的根源,又是罪恶污垢的根源。呵斥你们就是呵斥你们的女身和习性,目的是让你们能经常提起正念;不要贪恋、爱惜、称赞自己的女相;不要觉得自己的女相很吸引男人,你所吸引的那些男人是要拖你一起去地狱受苦的。

其实不光你们做过,我们在过去也做过女人。我们呵斥这个女相,就是为了今生不受女相之害,来世自己也不要投生女身。所以不光我们呵斥这个女相,你们女众也要和我们一起来呵斥它、厌离它,抵制它。你们女众和我们一起发愿生生世世得大丈夫身,不再堕女身。所以你们和我们是一伙的。当然生死自在以后,乘愿再来的不算。

如果你觉得做女人挺好,女身很美,女人的习性很可爱,那就麻烦了,不但不能了生脱死,成佛作祖,就是西方极乐世界你也去不了啊!因为极乐世界没有女相。你贪爱女相与往生西方不相应。

有的说女人怎么不好?你看末法时期女人精进修道。我想你可能搞错了,这种现象并非在称赞女人,为什么出现末法?是因为出家修行的男人少了。缺少了出家修行的男人这根顶梁柱,所以法就末了。女人再能修也没办法改变男人不出家修行的现状,女人再厉害也不能扭转法末的命运。只有男人出家精进修才能转末法为正法,才能使正法久住。

那么女身是不是就干脆不修了?我等得了男身再修吧。不是的。女身是得人身的最低底线了,男人不修行可能还能降到女身,女人若不修行就连人身也得不到了,更别说得男身了。女身不利修行,是相对于男身来说的,不是说女身不能修行。就因为女身不利修行,所以赶紧用功去修,遵八敬法,将来好转男身,好往生西方极乐世界得丈夫身,继续往上修。

至于外道说的要男女平等,说佛教不讲平等……你想男身和女身不相同,也不能相互替代,怎么能平等呢?外道哪里知道就是因为众生的心不平等,才感召了这个世界有男身和女身的出现,只有抵制女相、厌离女相,完全消灭女相才会有真正的平等。就像西方净土那样没有女相,人人才会平等。

所以女众为了你们自己能离苦得乐、能往生西方、能了生脱死,你们要和我们一起来呵斥、抵制、厌离、消灭这个女相,不管你女众做得对也好,做得善也好都呵斥她。因为她本身就是个错、就是个邪。愿我们大家都能尽快往生极乐世界,得大丈夫相,永不堕女身。

再回到乞食,之前那家布施了挺多水果和月饼的,便是我们今天在这个村子乞到的唯一一家。之后虽然又去了几家,但都是有院子的,也都无人应答,最后我们回到休息地点,准备过斋。

我们在村子边上一片收割了的苞米地过斋。因为风太大了,我们只能是背着风,一排坐开,自己给自己挡点风了。念供养文时,我的钵在钵架上被大风刮得摇摇晃晃的,很快钵的表面上已经蒙上了薄薄的一层黄土,可想而知钵里的黄土就更厚了,只是跟斋饭的颜色很相近,看不出来黑了。等端起钵过斋时,我的下颌已经冻麻了,都不会吃了。哎,这在行头陀中已经不是第一回了,也好,行头陀风餐露宿嘛,过斋没有风怎么行。

今天的斋饭很好,其实每天都很好,在这么简陋的条件下,做三十多人的斋饭,能管饱已经很不容易了,还管好?随行护持居士真是太辛苦、太费心了,随行居士这么发心护持,我也得把头陀行学好啊!哎,真担心十六天的头陀行之后,回去发现还胖了,到讲报告时,说我们头陀消老业了,谁信啊!

时间:头陀行第九天

标题:背包,正念的守护者

今天行脚大腿小腿开始出现疲劳感,双腿沉重而酸痛。正好上午穿过一个较大的城区。队伍一口气走了快一个半小时。你看因缘赶的,我的业障果然是重,不过自从经过了前两次的高峰大痛之后,再来面对这些难受也就已经不那么难受了。

走在城区的街道上,看着整洁而崭新的水泥路面。我有一个感觉,就像走在自己家乡的街道上,这就有点不妙了,可能会很容易使自己的眼根失控。路边商铺传来熟悉的流行歌曲。虽然自己过去不屑于听这些,但是被动地听多了也熟悉了。我们所走过的街道听起来还算繁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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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平时在寺院过斋往返中,由于条件反射都会有不经意地抬头,何况在街道行走,诱惑力更大,吸引人的动静更多,而且还让我有在家乡的那种亲切感,只要自己稍不留神,旁边一个动静自己就可能习惯性地抬头看了。然后整个一个半小时的行走中自己还是忍住了没抬头看一眼,尤其是没有出现不经意的抬头。当然这不是自己摄心摄得好,至少这不是自己平时的水平。究其原因,可能一个是因为自己在诵咒,但是平时我也诵咒啊!我想更重要的原因可能是因为背包的负荷。背包像涂上胶似的,牢牢地粘在自己的肩膀及后背上,从来没有离开过,所以它给肩膀带来的压力和疼痛也就一刻也没停止过。就这个一刻也没有停止过的疼痛使自己的正念和注意力一刻也没断过。这种情况在其它天里也是这样,只不过今天的诱惑更多、考验更大,也就是说这十六天的行脚中,我之所以能收摄眼根,很大的一个原因得归功于背上的大包始终不断地给我疼痛,所谓“生于忧患,死于安乐。”

背包的压力使我时时感觉到疼痛也就是在思惟痛苦,思惟痛苦就会正念具足,正念具足,修行自然在道上。当然这种压力所造成的痛苦也要有个度,如琴之弦太紧、太松都不好,既让你能长期地行走,不致于越走越伤,又使你无法将它忽略,可能四十斤到六十斤的范围,再依个人不同而有所调整。

由此可见,这背包在行头陀中不光是如鸟之双翼,使你能迈出第一步,并不断地行下去;又是正念的守护者,使你的每一步都能行在道上。

通过城区来到郊外一个村庄。此时已经十点半了,本以为不可能乞食了。谁知师父到村子里察看了一下,回来说,搭衣,准备乞食。这就是师父的慈悲:少乞一点也行,乞不到也没关系,最重要的一定要去乞,一定把真正的僧相像种子一样播到众生的心中,让误会者释然、让未信者生信、让已信者修持,让修持者进步。

这个村子不小,看起来也比较富裕,但是风格却较朴实,没有那种铺张,或太多的讲究。但时间较紧迫,每组只能各乞几家,我们这一组依然跟随亲融师父学习乞食。

亲融师父先乞。第一家门是里面用门栓插上的,家里应该有人,可是亲融师父喊了几回门也无人应答。第二家院门开着,我们随亲融师父进到院子中央,离屋子还有七、八米,亲融师父喊到:“阿弥陀佛,家里有人吗?”很快出来一位男少年,看了我们一眼,没说什么,急忙跑到另一个屋里把一中年妇女叫了出来,估计是他母亲。亲融师父说;“阿弥陀佛,出家人,乞点食物。”只见中年妇女抱歉地说,“现在还没有午饭呢!”说完了看着我们。哎,又把食物限定在饭桌的范围里了,还好,她似乎没有急于离去或示意我们离开的意思,而是在等着我们还有什么要说的。亲融师父见状继续平静地告诉她:“只要不带荤油,能吃的就行。”中年妇女听后有点为难,欲言又止,看来她还是以为我们只能要不带荤油的饭菜。

此时我不知不觉又着急起来,心里反复念到:“方便面也行、月饼也行、饼干也行、糖果也行、瓜子也行,水果也行。实在不行来一勺白糖也行,再不行山西陈醋也行。”我在一旁想提醒她,但又一想这种情况以前也遇到过几次,但亲融师父从没这么提醒过对方。因为威仪、僧相比食物更重要。我只好把话压下去,默默地站在一旁。“只要素的就行。”亲融师父最后补充了一句。

中午妇女转身一边琢磨一边往屋里走,男少年也跟着回去了,看来他们家是第一次遇到僧人乞食,所以一点经验也没有。男少年在一旁也没能帮着母亲出出主意。

想想他们还是好的了,至少一看能知道我们是出家人。在我家乡虽然人均生活水平较高。但是没有寺院,在我没离开家乡以前,我在现实生活中好像没见过僧人,对僧人的印象只能来源于武侠片,再者就是《西游记》了。而这些影视让我所形成的僧人形象是什么样的呢?只有住持一类的德高望重的高僧才会披着袈裟,其它一般的僧人只穿罗汉衫,绑着腿,而袈裟的样子我觉得就像倒转90°的红砖墙。如果那时的我见了我们这身穿着,真不知是何方神圣,不禁会问:“你们身上披的是什么?”“袈裟。”“别开玩笑了,傻子都知道袈裟是红色的。你们的怎么这么特别。”其实心里在想这颜色怎么这么老土!真不知道那时的我看都看蒙了,还会不会布施。在我家乡不但真和尚极少见,就连假和尚也没见过啊!虽然那比较富裕,但假和尚都不会去,因为信佛的人太少。除了海南岛得过海,我的家乡就是在我国境内头陀行直接走到的最南边的地方了。不知头陀行的脚印何时能留在那片土地上,清净的僧相何时能印在那里的老百姓的心中?

再说到刚才的乞食,过了一会儿只见中年妇女从屋里冲出来对着另一间屋子大喊:“月饼放哪了,月饼呢?”然后又匆匆返回屋里。不一会儿,男少年端着一个碗从屋里大步向我们走过来,碗里有三个月饼,一边走一边带着歉意地说;“还没做午饭,不然就给你们拿些热的。”

哎,听得我都羞愧难当啊!看看人家的善根,自己真是太差劲了,要不是靠着三宝,要不是靠着恩师,要不是靠着僧团,我在世间那真是一堆烂泥都不如啊!就自己那点芝麻大的善根若不赶快出家培福修慧的,还留在世间那就流入造业行业里了。

看看人家,布施还不摆架子,没有慢心。找食物,给我们送食物都是快步走,生怕我们等急了,生怕耽误我们的时间。人家不会想:给你吃就不错了,你们慢慢等着吧,我啥时找到了,再拿过来,然后慢悠悠地踱着步子。人家有好的给你拿好的,不但给你吃的,还希望你能吃好;有热乎的拿热乎的,实在没有热的,还向你表示道歉,多么地谦卑和善,真是众生在度我啊!

再回到乞食,面对男少年的歉意,亲融师父点头微笑表示没关系,并让他把月饼分给我们一人一个,然后我们合十念了声“阿弥陀佛”,便离开了。

我们来到下一家叫了几声门,院子里好像有人,但门一直也没打开,那就继续往前走吧。又来到一家,这家的院门前有一小片菜地。一中年妇女和一男少年在小菜地里干活。亲融师父上前说到:“阿弥陀佛,出家人乞点食物。”中年妇女可能一开始由“食物”想到了饭菜主食,说:“没啥吃的呀!中午还没做饭呢”。男少年在一旁也不知所措,很快中年妇女由“食物”又想到了作为零食的水果,并问:“水果行不行?”亲融师父说:“行。”于是中年妇女回屋里拿出来些苹果,并按我们的意思平分放到我们的钵里。在我们临走时,中年妇女又由“食物”想到了能买各种食物的钱,说:“给些钱吧!”她的思惟确实转得挺快的,亲融师父说:“出家人不要钱。”这时中年妇女的笑容有些呆住了,不知所措地立在原地,说不出话来,由“出家人不要钱”她能想到什么呢?看来这得多给她点时间好好想想。于是我们祝福他们之后便转身离去。

此时在旁边已经看了一会儿的老年妇女趁机上前询问整个经过。时间也差不多了,我们往回走,很快,刚才那旁观的老妇女追上来问:“师父是哪里的?”在听了我们的回答后,老年妇女又惊又喜,立即恳请我们上她家去取些斋饭,并说她家就在前面不远。我们随她走到家门口,抬头一看,正是刚才布施月饼的两母子那家。我们告诉她说你们家已经作过布施了,老妇人听了很安慰,但又觉得不够,于是让我们再等一等。只见她赶忙回屋里又端出来五个月饼,走到亲融师父面前。

这时老年妇女有点不知所措,动作有点迟疑,略低着头,在思惟,表情有些紧张,可能是头一回这么直接地供养僧人食物。然而毕竟是一位有恭敬心、很有善根的学佛人。只见她缓缓问讯,将月饼举过头顶,并呈到亲融师父的面前。亲融师父让她起来把月饼平分到我们钵里,五个月饼分三个人,到亲量师那就剩一个了,老妇人赶紧回屋再取来一个,给亲量师补齐两个。最后亲融师父合掌对老妇女说了一句:“愿你早成佛道!”老妇人听了脸上露出了无限的欢喜,却不是世间的那种大笑,而是一种清净而宽广的法喜。

我们随后回到休息地点准备过斋。此时周围来了一些群众远远地看着我们。刚才那位老年妇女也随我们而至,直到看着我们过完斋。当我们洗漱时,老妇人又端来一盆粮食要供养僧人,被我们拒绝了。随后又来了好几批当地的居民要请法宝,其中还有远处一所学校的学生。看来当地信佛、学佛的人不少,不知是否与应县木塔有关。

出家人要为人师表,要做人天师,然而作为我个人而言,在家人的许多优点同样值得我去完善自己的。比如这位老年妇女的家人,有这么多使人敬佩的优点。而她本人呢,从她紧张的表情和略为迟疑的动作来看,她也不知道应该如何直接呈给僧人食物,毕竟对包括她在内的绝大多数而言,遇到只要食物不要钱的僧人可能是头一回,甚至连听说可能都是头一回。我们遇到的各种施主,包括学佛的,在直接布施僧人食物时,有单手端的、有双手端的、有先问讯再布施的,有将食物举过头顶来布施的。而老年妇女将食物举过头顶呈到僧人的面前。在分配食物发现不平均时,又回屋再拿,将其补齐。所有这些在第一次做就做得很如法、很自然,若不是大善根,不是平时的恭敬心到位,是做不到的。

按照一般人的想法,双手端就可以了,何必跪着这么繁琐呢。分食物时,差不多就行了,何必这么斤斤计较呢。倒不是说我们出家人要求施主多么恭敬我们,分食物要多么严格,而是站在个人的角度来看,谁恭敬、谁得法,一分恭敬得一分法。我作为出家人也要对众生修恭敬心。

反省一下自己过去在未来大悲寺以前,也时常作供养。那时供养都是给钱,如不如法暂不说,就说我这个恭敬心就不如老年妇女的,虽然每次供养的钱足够买一、两百个老年妇女的那种月饼,然而我的恭敬心却不及人家的千分之一、万分之一。

那时供养僧人时也顶多是双手递过去,上身略向前倾而已。现在想想那是因为人家正坐着,我走过递钱时上身不得不向前倾,并非自己恭敬的表现。从来没有跪着供养僧人的。

平时也没有顶礼过僧人,顶多是合掌或问讯,我记得就受三皈五戒时礼拜过僧人一回,那是让大家都跪着,自己也莫名其妙地跪着,仅当成一种仪式而已。还有一回跪着接受摩顶。

直到来到大悲寺才知道要恭敬僧人,就是头一回见到恩师时也没有顶礼,合掌问讯而已。直到自己出家了才明白为什么要恭敬僧人,一个出家人不管他其它方面做得如何,不管他持不持戒,就他的这个僧相就得我们所有人对他顶礼,对他恭敬的。为什么?因为就他辞亲割爱,出家为僧这一条功德就大于世间一切功德。所以最差的出家人要高于世间最大的善人。不光在家人要顶礼恭敬所有的出家人,我们出家人也要顶礼恭敬一切的出家人。

再者,只有僧人住世,佛法才能住世。出家人替佛来教化救度众生,出家人是我们的法身父母,是我们的皈依处。

当然不是出家人需要别人的恭敬和礼拜,这又不能填饱肚子,又不能帮助修行,弄不好还会妨碍修行。是我们自己需要恭敬礼拜出家人,它能使我们消无量的业,灭无量的罪,它能帮助我们去除贡高我慢,它能让我们得佛法的利益,它能让我们修行更顺利,成就更快,也就是说恭敬礼拜出家人的受益者是礼拜者本人。

时间:头陀行第十天

标题:佛菩萨的安排

昨天腿部出现疲劳感后,到今天也没有消除,而且已经漫延到全身。今天刮起了强风,比第八天的还要大得多得多,是这十六天头陀行中最强的一次,还好不用再担心会把钵刮跑,因为它能连钵带人一起刮跑。今天是我最疲劳的一天,结果又赶上风最大的一天,你看这因缘,不是我业重要消是什么?

听说今天诵戒,可是这天,刮着这么大的风,这么冷去哪诵戒呢?桥洞里?墙角下?土坝边上?行走到八点左右的时候,师父领着队伍离开公路,往路边的庄稼地走去,走了一百多米来到一片苞米地,地里的苞米杆还没割去,只是从苞米地里往外开出了一条两米宽的道。我们沿着道往苞米地深处走去,走了七、八米,发现这条道的左边又平行开出两条道,与原先的道呈九十度角。这两条平等的道相距有十多米,每条道有三米左右宽。

师父安排大戒师、沙弥师各占一条道进行诵戒。因为这两条道相隔较远,沙弥听不到大戒师诵戒的声,正好互不干扰,适合诵戒。这片苞米地很大,苞米杆长得很高很密。大风经过苞米杆的层层阻挡到我们这几乎感觉不到有风了。只是听到远处的苞米杆被大风刮得沙响,我们就像被从强风中隔离开了一样,诵戒进行得很顺利。

然而让人不解的是在苞米地里为什么会这样开出两条道,这符不符合收割的路线呢?而宽度和间隔又正好适合我们诵戒的要求。这片苞米地还比别处的长得要茂密得多,所以能把这么强的风给完全挡住。而这片苞米地离公路又较远,路人都看不到,从而避免了路人生疑或前来干扰。然而从这经过的师父又是如何看到的呢?怎么知道要在这个路口停下来往路边走呢?

也许不少人都知道这么一件事,师父有一年带僧众行头陀经过一个地方。遇到一位老年女居士。这位居士在三年前的一次梦里受佛菩萨的指点,说三年后你会遇到一位祥老和尚,他严持金钱戒,你有什么修行的问题可以直接向他请教。这位老居士,后来还来过大悲寺,在编辑部再次见到师父,师父对此事的开示是,你只要真心想修,真正严持戒律,那么你的修行,乃至你的一切,佛菩萨都会给你安排好的。

所以我们的头陀行要接受什么样的磨炼和考验,佛菩萨都已经给我们安排好了;能给我们提供什么修行的条件和方便,佛菩萨也已经准备好了。反正一句话,怎么最利于我们修行就怎么来。既把我们弦绷紧,还不让它断;既让我冲突自己的极限,三天达到疼痛高峰,又给我们留点体力好让我能勉强走完十六天。所以说,不是我能行,是我业重,佛菩萨巧安排要帮我消。简称:不是我能行,是我业重要消。

诵完戒,我们从苞米地走出来,强风已经在外边等得不耐烦了,更加使劲地刮着我们,既然是佛菩萨的安排,你风越大只会使我们越勇猛!

此时已经是十点左右了,到乞食过斋的时间了,然而附近没有村庄,不能乞食。师父找了一道土坝,让我们把背包横摆在土坝上方,以增加土坝的高度,我们就在土坝背风的一面席地坐下过斋。土坝像一道墙似的,确实让人不怎么感到风吹了,大风好像也明白这时有点徒劳无益,渐渐减弱了,风声也明显小了下来,也许是蓄意待发呢?

过完斋后原地休息,到了十二点多的时候,恩师一声令下:“准备!”我们站起来收拾东西,大风好像出笼的猛兽一下扑了过来。奇怪,并不是因为自己站起来身体走出土坝才感到风大了,确实是听到了风声也变大了。故才判断是风力加强了。哎,管它呢,反正是佛菩萨的安排。我们只管去修去拼哪!还有我这个业重的沙弥只管去消业吧。收拾好东西背上包赶紧走进队伍准备出发。

队伍走在公路上,风越来越大,越来越大,已经变成了强风,我们从东向西走,风从北向南吹,也就是从我们的右边往左边横着吹,虽然身上还压着四十斤的包,但若按平时直立的姿势行走,人连包一起会被强风刮倒的,必须得半扎着马步,整个身体还得向右倾,必须有45°,然后左脚往前竖着迈步,右脚往右斜着迈步,也就是说向前走的同进还得去抵挡一个来自侧面的巨大推力。你有没有见一个人背着大包,抬起右脚,左脚站立,身体向右倾斜45°还能悬在空中不倒的?我们当时就是那个样子。

背包背带的调节部分是尼龙带,很软很轻,此时在强风的吹动下打在脸上,居然还挺疼的,况且这时的脸已经连冻带吹得都麻木了,还能感到这么疼,这得多强的风力多快的风速啊!今天已经把所有的衣服都穿上了,结果我的右手臂还是被吹得冰凉。

之所以讲每一天遇到的困难和痛苦,不是为了说明自己克服困难、痛苦的心力有多大,正好相反,真正能行的人对这些困难和痛苦是不足挂齿的。师父说过:“为什么我们的修行还不能成就,因为自己的心力还不够大。心力大的人自己一个人在山上就能修,自己一个人就能行头陀。”就像师父一个人闭关打了八个楞严七,经常一个人行头陀,有时还得领着弟子。师父遇到的困难和痛苦比我们不知大多少,但师父却能继续走下去,既没有人逼他,也没有人推着他,全靠自己的心力。

若是让我们自己一个人行头陀,遇到这些个困难和痛苦,自己就走不动了,因为自己心力不够,自己之所以能坚持下来完全是靠大众熏修的力量。你走不动了,大众推着你走;你不想走了,一看到大伙都走,自己也只好跟上;你认为自己不行了,一看到别人还都能坚持,自己又重新鼓起信心;你正起烦恼呢,一声“准备”你就得蹦起来,那时什么烦恼妄想都抛之脑后了,你得用你最快的速度收拾东西,不然大众师父都得等你,那可是最容易消福报了。所以谁也不敢拖拖拉拉的。而人一旦动起来,紧张起来,妄想少了,烦恼也就无影无踪了。

佛说我们修行是一人同万人战,这场战斗太艰难了,而大众熏修不正是在增加自己的力量嘛。成为几十人,或几百人同万人战,那战胜的机会不就更高了吗?同时难度也就相对变低了。另外,我们出家人修行都不容易,何况在家修呢!出家修行是一天到晚就想着怎么修,所以是专职修行,好比正规化部队,在家修是业余修行,是民兵,怎么同万人战?一个僧团几十人上百人那就是一支几十人上百人的正规化部队,你在家修自己一、两个民兵,要参加居士念佛团也就几十个民兵,关键是它不专职。

而且在世间有很多的违缘会破坏你的修行,你看我们出家人一年也出不了一回山门,平时除了过斋出坡的,二道门都少出。居士我们都不能接触。这么来断绝世间的染污,还妄想纷飞呢!你整天在世间呆着你说你的心如何能静下来呢?所以在这个问题上大家千万不要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对于一些高僧大德的开示的理解,我们先得去考察人家当时说这一番话的时代背景,或者对象的根机,并不适合所有的时代、并不适合所有的地方、并不适合所有的人,他不是亲口对你说的吧?那你怎么知道适合你呢?一句话离开了说话时的背景,离开了上下文,离开了说话的对象,那这句话还有什么意义?

有的居士说,那我现在没有机会再去问那些高僧大德我自己适不适合出家呀?出个建议供你参考,去哪里找高僧大德?还有一位高僧大德,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啊!你若真不知道自己是否适合出家,自己实在下不定主意,想找高僧大德认定一下,你就去跟师父说,我在寺院给三宝干一百天活,这一百天我也不开手机也不与外界联系,等一百天之后,请师父给我一次单独开示的机会,请师父好好给我看看我到底适不适合出家,你看这样行不行?如果师父同意了。那一百天之后,你的心结从此不就解开了吗?也就不会遗憾终身了。

那为什么要先干一百天的活,并且不与外界联系呢?一者是为了证明你到底有没有诚意。不是向师父或向常住证明,是向你自己证明到底自己对这个问题是否真的很迫切很重视,证明自己是否真的是为家人好,真想度自己的家人。为了解决人生头等大事,你这一辈子的大事,连一百天都不愿抽出来吗?二者为了保证自己有足够的恭敬心,法从恭敬中来,这样师父给你的开示,你才能明白,你才能真正入心,才会真正对你起作用。到时按着师父的指点,让你在家修也好,出家修也好,都会带着三宝的加持力,带着师父的加持力,那修起来肯定是不一样的。

时间:头陀行第十一天

标题:乞食受辱,不是忍辱而是忏悔

早上两点多起来小解时把漱口水的瓶弄倒了,洒了一些水在草丛里,等我漱口时,刚含了一口,感觉水里有东西赶紧吐了出来,不知道刚才把瓶弄洒时,草丛里的什么东西进到瓶里了。拿手电照了照瓶里的水很干净,没有看到什么杂质,又含了一口感觉水里有东西,突然想到可能是冰,冰在水里不仔细看是看不出来的,我也顾不上再多想,赶紧收拾背包准备出发了。等到排班时,发现头一回冻脚了,果真是降温了,行走不怕冻脚,但我也是走了四、五十分钟才完全缓过来的。后来听说今早气温已降到零下十度左右了,难怪半夜被冻醒了。

今天我们这一组还是随亲融师父学习乞食。第一家叫门却无应答。第二家亲融师父叫门后,过了一会儿只见门开出一条缝,露出小边老妇人的脸,看的挺和蔼但又略带着一种不安与防备。亲融师父表明来意后,老妇人说:“也没有什么吃的。”语气很平和像在和我们商量似的。亲融师父接着说:“只要没有荤油,能吃就行。”“我看看啊!”老妇人说完回屋里去了。真没想到老妇人的回答这么爽快,这么坦然,过了一会儿,只见老妇人从门缝里递出三个月饼,并示意我们接着,亲融师父没有上前接月饼而是说,请你平分给我们三个人。老妇人没听明白,我们指指钵又解释到“把月饼平分成三份,给我们每个钵里放一份。”这下老妇人听明白了,但她还是不开门,估计她还不是第一次以这种方式与陌生人接触了,而是已经习惯了,她的防备心不是单针对我们,而是针对所有的陌生人。老妇人示意我们上前接月饼,最后她把月饼一一分别放到我们三人的钵里,我们合十:“阿弥陀佛!祝你全家吉祥。”这时门缝也开大了,能看见她整个布满笑容的脸。

其实世间的好人还是多,有善根的人还是多,愿意布施的人还是多。何况我们还是只要点吃的,不要钱的出家人。只是因为一般人不懂三世因果,或理解不深。以为自己的善心、好意、信任会被骗子所伤害,从而不得不多生一个防备心,不得不披上厚厚的保护壳。所以很多时候人们的善根、布施心只是被这种厚厚的保护壳所覆盖而已,包括那些听见敲门但不开门的,或开门也不布施的,乃至辱骂驱赶我们的人。虽然我们一时半会不能打开一些人的保护壳,但是清净僧人的形象已经像种子一样播到了他们的心田,总有一天种子会破壳而出,释放他们的真心!

下一家由我去乞,叫了三回门也不见主人出来,于是我们往前继续乞。又来到一家,这家院门开着,我们走进院子里,在距离屋子还有七、八米处停下来,我喊到:“阿弥陀佛,家里有人吗?”几声过后,出来一位中年男子,我说:“出家人乞点食物,素的能吃就行。”男子说:“还没做午饭,没有吃的。”我赶紧说:“剩菜剩饭也行。”“我们不吃早饭,没有剩的。”我还想说方便面、点心、水果也行,但亲融师父示意我们离开,我只好闭嘴跟随亲融师父出了院门。

随后亲融师父告诉我说:“他没有布施的心,也就不用跟他多说了,不用对他作具体提示了。你就站在旁边等一会儿就行,他要是还不愿意布施就可以走了。”

我对亲融师父教诲的理解是:同样是说没有什么吃的,我们就仔细观察他此时有无布施心,如果没有,我们就不用再多作具体地提醒了。此时再多的话语对一个不愿布施的人来说已经无济于事了,只能让他更厌烦、更坚定自己的决定是对的。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用行为来证明自己的清净,也就是在一旁静静地等候,并且收摄眼光,给他一个进一步观察我们的机会,给他一次重新作出决定的机会。过一会儿,他若没有任何表示或是还坚持原来的态度,我们就可以走了;如果对方有布施之心,只是一下反应不过来有什么东西是可作布施的,这时我们可以稍作提醒,但太具体的提醒还是少用为妙。

哎,我作旁观者时还清醒一点,等到我去乞食时就糊里糊涂了。说明我的有求心还是很重,还是一味地希望别人能布施。这种有所求的心太重,以至于影响到自己的判断能力,看到每一个人都觉得他有布施之心。这种所求的心看似善意的,希望人家能培福,但是却不究竟,其中带有攀缘的成分,最主要的是这种看似善意的所求心,其实是自己愚昧的一种表现。当定业现前时,妄以为通过自己的几句话,通过有为法能转定业,能改变因果,其实是在否定因果。神通尚且敌不过业力。那业力能不能转?能转,但不是从果下手。果已经出现了、生成了,则不能改了。否则岂不是在违背因果吗?要转业力得从因下手,不让恶因继续发展,同时再造善因这样才能改变业力。

而用我们无为法、无所求,用我们的清净僧相印入众生的心中,则是为众生种下的最大的善因,也是最究竟的解脱之因。

如何无所求?你给,我也不会高兴;你不给,我也不会难过。我们依佛的教诲前来乞食。我向你清楚地表明来意后,你愿意就布施,不愿意就算了;乃至你能想到可以作布施的食物,就布施;想不到就算了。我们都不作其它的提示。我们来到你家乞食就已经达到要求了,就圆满了,至于你给不给悉听尊便,那是你的事了。这看似对众生太冷漠、不负责,其实我们行无为法、无所求,才是对众生最大的慈悲,对众生真正的负责。我们对众生的布施无所求,众生布施与否,我们不作干扰,才是在最大最有效地促成众生的布施。我们是用我们清净无为的行持在度众生,把清净无为的僧相印在众生心中,众生迟早会供养三宝、皈依三宝的。

下一家由亲量师乞食。喊门时,亲量师无意中从门缝中看到院子里有奶牛,便问亲融师父会不会是养殖户。亲融师父说看奶牛多不多,判别一下他们养奶牛是卖奶牛还是卖牛奶的。前者是养殖户,我们不乞;后者可以乞食。亲量看了看说,就几头,那应该是卖牛奶的。于是他继续喊门。过了一会儿,听到有一少年一边喊一边从院子的一头跑到另一头的声音,亲量说可能是叫家人去了。于是我们再等一会儿,最后也不见有人出来开门。

再下一家是亲融师父乞食,这家院门开着,我们便往院里走了几步,离屋子还有十步左右。亲融师父喊了几声,这时从屋里出来一个小女孩,看了我们一眼,又跑到另一间屋子里去了,同时喊着什么,可能是喊大人吧。不一会儿,小女孩又从屋里出来,有点怯生生、犹犹豫豫地向我们走过来。亲融师父:“阿弥陀佛,出家人乞些斋饭,你家大人在不在?”小女孩十二岁左右。她并没拒绝我们的意思,只是实言相告:“我妈妈不见了。”“我们只是乞些斋饭,素的能吃的就行,你做不做得了主?”亲融师父问道。小女孩有点为难,又有点着急,欲言又止,回头看看屋子,又看看我们,再看看院门外。估计是又想布施,但又不敢做主,还不想让我们失望而去,只希望快点找到她母亲。小女孩突然往院门外大步走去,但没走几步被亲融师父叫住了:“你既然做不了主就算了。不用去找了,我们走了。”小女孩还是不知说什么好,已经有点六神无主的样子。我们走出院子,小女孩也随着出来了,亲融师父最后又回头看了她一眼,缓缓地说:“那我们走了啊。”我们跟着亲融师父继续往前,始终也没听到小女孩的声音,也许是因缘还没有成熟。我只有祝愿她善根增长,亲近三宝、供养三宝,皈依三宝的因缘早日成熟。

我们继续往前走,过了一条马路,路边有一户人家,院门开着,边上围着五、六个老汉。不知道这里有没有这家的主人,亲融师父上前对他们说:“阿弥陀佛,我们是出家人想乞点食物。”只见其中一个站着的老汉向我们大声吼了几句,满脸气愤的表情,并做出了轰我们的手势。虽然听不清他说的是什么,但显然他是在辱骂、驱赶我们,其它的两、三个老汉也应和了一句、半句的,但没有他那么激动。

经过这些日子的思考,对于遇到这种情况,我是由充耳不闻变成能理解他们、能怜悯他们。越是骂得严重的、越是生气得厉害的、越是对我们粗暴无礼的,我越是怜悯他们。他们之所以会这样并非是无理取闹,并非他们为人恶劣,而是因为他们心有怨恨。为什么有怨恨?因为他们有切肤之痛,而追究这个切肤之痛的原因,可能还是因为他们曾经对三宝有过比别人更强烈的信心;对护持三宝曾经发过比别人更大的善心;对供养三宝做过比别人更多的布施。只是所做的布施被假和尚所骗走,因此所受的伤害也会比别人更深,所生的怨恨也会比别人更重。那么这种人不是恶人,而是病人,还是生病的信徒,对于病人不是谈忍不忍辱的问题,而是谈应该如何更多地理解、怜悯,救护的问题啊!

若再深一层思考,师父讲过:“这一切是我们的责任,错在我们,如果我们早点来,早点把不要钱、不化缘的真正僧相树立在他们心中,那什么骗子都不好使了,什么骗子都伤害不了他们了。”所以我们要自责、要惭愧,我们不是对他们来忍辱。而是向他们忏悔啊!

面对老汉的辱骂,我们不用说什么,只需默然离开,带着忏悔之心离开。我们已经在这片土地上现出了真正的僧相。给点时间,人们会明白的。

时间:头陀行第十二天

标题:一灯能灭千年暗

今天乞食的地方据说是在古老的土长城脚下,附近山顶上有几处黄色的废墟就是烽火台。村子紧挨着公路,离公路最近的两户人家还是较新的红砖墙,大型红铁门。等往里走房子则越来越破旧,越来越荒芜。真是一片凄凉,死气沉沉。

我们这一组还是继续跟亲融师父学习乞食。第一户人家敲门,门都没开;第二户,门是开了,但很快又关上了,给了我们两个字“没有”;第三户人家没有院子,就几间屋子连在一起,屋子是砖砌的,已经比较旧了,屋子离小路边只有四、五米远,或者这四、五米的空地便是人家的院子了,只是没有围墙而已。我们便站在小路边不再靠近屋子了,就这么直接喊门吧,“阿弥陀佛,我们是出家人乞点食物。”随后一个老妇人站到窗前,隔着窗子看了我们一眼,就没影了。亲融师父又喊了一遍,这时在另一间屋子另一位老妇人也做了类似的举动,我们等了一会儿,不见有人开门出来,便继续往前走。

来到一个丁字路口,一排人家挡在我们面前,黄色的土墙,黄色的院门都已经很破旧了,院门之所以是黄色的不是因为涂上了黄色的油漆,而是原来的漆都完全剥落了,露出了干枯的木板。我们继续往左走,头三家是亲融师父乞的,接下来是第四、第五家亲融师父让我乞,结果都是无人应答。

亲量师乞第六家,开门的是一位中年妇女,当知道我们的来意后,摆手说没有。亲融师父乞第七家也是遭到直接地拒绝。

我们继续往前走。小路的右边有一条更小的巷子。为了不撞上其它组的师兄弟,我们拐到旁边的小巷子。小巷子的头几家门都锁着,围墙是大鹅卵石和黄泥垒起来的。因为墙的表面已经剥落,所以才知道原来墙里面还有鹅卵石。由此类推这个村子的其它墙只要是黄泥打的,里面应该都有鹅卵石。这巷子的头几家院门也都是小木板门,破破烂烂的,从门缝及缺口能看到院里已是杂草丛生了。估计是无人,废弃的了,这头几家都荒芜成这个样了,不知道沿着巷子往前走会把我们带到何处?

终于有一家院门是没有锁的,门背后插着门栓,应该有人。亲融师父让我上前乞。然而这条巷子里除了听到我喊的几声“阿弥陀佛,家里有人吗”之外,再没有听到别的什么声音了。而抬头便能看到前方山头上成为废墟的烽火台。

我们走了这么多家,有人的人心冷淡,无人的庭院凄凉,钵还是空的,让人感到惭耻,这是平日乞食也有的心情,然而在这里还多了一种压抑、消极的感觉。

巷子有点弯,不能一眼看到头。但能看到路是土黄的,巷子两边的院墙也是土黄的,屋子的墙是土黄的,院门也是土黄的;烽火台是土黄的,而满山的野草也是枯黄色的。在这一片黄色的世界中我们继续往前走着。

走着走着突然一团清亮的翠绿,像一眼泉水从这片黄色的世界中涌了出来,只见一棵茂盛的大树从一户人家的院墙里伸展出来,它的枝叶是如此的翠绿充满了生机。使我突然感到一种释然,从一片颓废绝望中解脱出来。

为什么在这一片枯黄色的世界中能涌出这么一团清亮的翠绿呢?为什么在这死气沉沉中还有一道不灭的生机呢?也许原因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它的出现,虽然只是一团翠绿、一道生机,足以扫除我之前所有的压抑、消极的心念。也就是说足以消除一整片的枯黄与衰亡对我的影响。所谓一灯能灭千年暗。

这让我想起了我们这个末法时期,别看在大陆只有少数正法道场,别看只有一队僧人在行头陀,它同样能摄受无边的众生得以解脱,它同样能使正法久住,它同样能帮助众生消灾免难、增福延寿。正如师父所说的,末法时期正法时代。

这户长着绿树的人家也是巷子的最后一家。亲融师父让我上前乞食,我走上前喊到:“阿弥陀佛,家里有人吗?”院子里的小狗也帮着我们通报主人。很快出来一位穿着学校校服的女中学生,我说:“我们是出家人,乞点食物。”女中学生听了很友好地让我稍等,然后转身往屋里走,因为没听见她呼喊家里人,估计她是自己做主要回去拿食物了。

然而此时的我倒不在意能不能乞到吃的了。我主要的欢喜依然来自于这棵特别的绿树。我在附近并没有见到过这种树,是否这是唯一的一棵树?其实不管主人是否布施食物,就我个人而言,能见到这棵绿树,我已经得到了主人最好的布施了,还有什么比被从消极绝望中解脱出来更让人欢喜的呢?还有什么能比从黑暗中、愚昧中、轮回苦海中被解脱出来,更让人欢喜、更重要的呢?故愿我们年年世世能行头陀,愿正法能久住,愿众生能早日解脱,愿恩师能长久住世。

再回到乞食,女中学生正在往屋里走,这时一位老人带着厚厚的老花镜出来了,问怎么回事。女中学生把情况说了说。老人听了可能还想看个究竟,又亲自过来看我们,毕竟此事太不一般了,这既不是乞丐上门要吃的,也不是出家人登门要钱来了,而是只要点吃的。也许老人活了这么大岁数还是头一回听说啊!怎么不得容他出来看个清楚。女中学生见状便很懂事地把做主权留给了老人,自己便不进屋了,只是跟在老人身后。

老人再次问我们干什么,我照常作了回答。这下老人是相信了,对我们说;“我回去给你们拿,你们不要进院子了,有狗恐怕咬到你们。”我点点头。这里的人家生活水平比较低、比较贫穷,所以能布施就很不容易了,而所布施的也应该是主食,如:馒头、花卷之类的最平常、最简单的东西了。像零食如:月饼、水果、方便面一类的会相对少一些。没想到老人拿出来一个酥油饼布施,我们让老人把饼分成三块分别放到我们三人的钵里,最后我们祝福他们全家,然后往回走。

我们回到刚才的丁字路口,往路口的另一边走去,路边上有三个人聚在一块,而对面就是一户人家,此时时间比较紧了,亲融师父便直接上前敲门。这时三人中的一位中年男子慢悠悠地对我们说他就是这一家的,并问我们干什么,亲融师父照常作了回答。中年男子又问:“你们哪里来的。”我们也如实相告:“辽宁海城大悲寺。”“这么远!”听语气中年男子像是吃惊也像是可怜我们,这么远跑这来也不容易,得了,给点钱吧!于是中年男子开始翻自己的口袋。他最外面的三件上衣都没系扣,所以那几件上衣的口袋他都翻了个遍,口袋确实也真不少。好不容易终于找到了,掏出一沓钱来。这只是我之前不自觉打的妄想。实际上口袋里只有一张一块钱。这时我不禁又打起了妄想,兜里只放一块钱,还藏得这么隐蔽,不知道他这一块钱有何妙用,或者是他们这太穷了,一块钱足够一天的零用了?

我在一旁打着妄想,亲融师父在一旁平静地说:“出家人不要钱,就要点吃的就行。”“不要钱?”中年男子递钱给我们的手停在了空中,边上那两个老汉也像被定住了似的。很快中年男子回过神来激动地说:“你们等着,我去给你们拿吃的。”刚才那种慢悠悠已经荡然无存了,说完飞快地跑回了家里,不一会儿笑呵呵地端出五个馒头,那表情似乎是在招待家中的宾客。我们让他把馒头平分给我们三人,从他把馒头放入我们钵里的表情和动作,看得出他正在很认真又很欢喜地做着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也许他自己都不知道这么简单的动作,自己为什么会这么郑重其事地做着。这一切都是在不知不觉中自性的流露。当然这件事值得他这么去做。这将成为他这一生最重要的事情之一。我们念佛祝福他。

边上的两位老汉也很受感染。其中一位拄着拐棍走过来,兴高采烈地让我们上他家,并一个劲地说他家离这不远,就怕我们不去。你想想布施别人还怕别人不要,请别人一定要接受自己的布施,那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啊!老汉走路很不方便,然而他却在尽他最大的努力加快步伐。看着他既费力又卖力地拄着拐棍,而脸上却洋溢着一种清新的愉悦。我不禁在想,我们萍水相逢,也许今生就见过这一回,在这贫穷落后的地方加上他的身体状况,他今生可能很难去到大悲寺,甚至都不会再离开这片土地。所以他对我们的布施是没有任何求的,没有任何条件的。是什么促使他这样?我们不要钱,只要吃的,但这跟他有何关系?我们在他心中到底是什么?出家人,清净的出家人!这跟他,又有何关系?他又不是佛教徒。他供养我们并非出于增福积功德的目的。甚至他都未必有这个概念,他都不知道供僧有功德能培福。

那我们在他的心中到底是什么?也许正是他自己。是那个被深深地隐藏起来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发现的自己,是那个渴望远离金钱等五欲,渴望清净无为的自己。

我们刚走到他家院门外,他就迫不急待地向屋里喊:“快拿馍馍……快拿馍馍!”屋里传来抱怨的声音,“还没有馏哪!”可能是屋里的人以为老汉饿了,着急要吃馒头呢,老汉听了着急得没顾上跟我们说什么就一瘸一拐地冲到屋里去了。于是我们在院子外边等着。这时从屋里传来一番激动的对话,其中有一句是“他们是不要钱的,只要吃的。”

过了一会儿,只见一位老妇人拎着一袋馒头,满心欢喜地向我们走来。老汉这时也很满意地笑着跟在后头,老妇人的声音很高很大,反复地叮嘱我们:“馍馍是凉的,要馏一馏再吃。”我们淡淡一笑,让他们把馒头平分放到我们三人的钵里,最后亲融师父回向道:“愿你们早成佛道。”

两位老人当时能否真的明白我们的祝福?也许他们自己都不在意,因为他们的布施并不是为了我们的祝福而来,因为他们的布施没有任何的所求和目的。他们的快乐在见到我们、布施我们的过程中,早就已经灌满了他们的心田。

然而亲融师父的祝福在我听来却很深远。从前只听过他对一位对僧人十分恭敬、很有善根的老居士说过类似的话,而今天却对一位连“佛道”是什么都不清楚,甚至可能从未接触过佛法的老人说了这番话。这是不是有点不对机呢?不是的。因为老人以一颗无所求的清净心,自发地、欢喜地对清净福田僧作了供养,对他的法身慧命作了供养。虽然他还不懂佛法,但他的这种以一颗清净心所做的供养,却十分地如法而圆满,很多佛教徒都未必能做得到。老人虽然今世不懂佛法,但以此供养的巨大功德,来世他可能成为一名清净无为的佛弟子,精进修行,早成佛道呢!这么看来,亲融师父的这番话则是很应机、很适宜的。

等我们祝福完两位老人,转身刚要走时,看到原先三人中的另一位老汉已经在一旁等候我们了。他也要布施,也让我们跟他走。最后他也布施了两碗主食,有整个的馒头和花卷,有掰了半的馒头,还有碎成好几块的花卷。乍一看,让人有点不好意思。但反过来一想,这位老汉太实在了。按常理来说,一个主动而欢喜布施的人,他要给些馒头花卷什么的,也会挑些完整的外观好看一点,所谓能拿得出手的出来布施。至于掰过的、外观不好看的可能自己留着吃,如果连掰过的、碎的、外观不好看的都拿出了,那很有可能家里已经是一点不剩了,也就是说这位老汉很有可能是把他家里所有的馒头和花卷都拿出来布施,就光想着要多给拿一些,好让我们能吃饱,也就管不上好不好看了。那样的话,老汉的布施也就很可贵了。虽然东西不多不贵,但人家是尽心尽力作了布施的,是舍了自己的那一口吃的来布施我们的,这是难舍能舍,难行能行的啊!

时间:头陀行第十三天

标题:疼痛疗法

今天我们休息过斋的地方是一条干涸的河床。这条河床宽约百米,但是如今只有不到一米宽的流水了。这可以说是全球环境恶化的一个缩影。有水的地方干涸了,没水的地方被灌水或被海啸所淹没,长年积雪的地方开始化冰等等,随着人心的感召,全球环境也在颠倒。

而来得更快更猛的则是另一个颠倒,那就是以吃肉和战争为形式的屠杀。人们颠倒地以为只要吃动物的肉,只要杀死敌人自己就能获得欲乐或得以生存。我们学佛了、戒杀了,虽然去掉了大颠倒,但还有小颠倒,我们虽然不再被肉食的“美味”所骗,但又掉进了素食美味的诱惑之中,以为那个能给自己带来快乐;我们虽然反对战争屠杀异族来获得本族的生存,但我们依然会想方设法打败情敌获得女人、打败同事获得高位、打败商场对手获得财富、打败别人利益自己,也就是说我们还是颠倒地以为只有别人失去了,自己才能得到;只有别人痛苦了,自己才能快乐;只有别人贫穷了,自己才能富有。

出家了,我还有别的颠倒,我虽然知道了家庭如火宅,它不能给我带来快乐,但我还是颠倒地以为房屋床铺能给我带来快乐。等行头陀时,我也有颠倒,我以为是背包重给我带来了痛苦,是刮风给我过斋带来了痛苦,是寒冷给我夜里睡眠带来了痛苦。其实那都是自己的业障所显现的痛苦,并非外界所带来的。

比方说人家一百六十斤的大块头沙弥,背七十斤的背包就没有什么痛苦,所以不是背包重是自己身体弱,同样身体弱抵挡寒冷的能力也差,那为何身体弱呢?自己的业力所感召。

有的说你看我若不背包我的肩膀和脚马上不疼,其实该你肩膀或脚疼时,该你受这个报时,你肩膀不背包也会疼,你脚不走路也疼,这份业报会以其它形式的痛苦让你来消受。比如让你得肩周炎、风湿或者让你腿骨折,脚被砸了。

有的人不敢出家,说出家太苦了,实际上出家不会给你带来痛苦,出家是使你清净无为,出家是使你少受痛苦远离痛苦。之所以出家还有痛苦,是你业报现前所感召的,即使不出家你也要受这份痛苦,只是它以另一种形式来让你受苦,比如说生病、贫穷、受伤等。

比方说有的人他的业障使他觉得日中一食苦,所以他不出家,要在家吃三顿饭,那这份业障会让他得胃病得食道癌,让他有饭也吃不了,如果没有这份业障的人,他日中一食很轻松、很自在。

又比方说有的人他的业障使他觉得出家不摸金钱很痛苦,所以他在家修,那这份业障会使他在世间受贫穷苦或漏财之苦。如果没有这份业障的人他出家不摸金钱会觉得很清净、很殊胜。所以很显然还是出家修行所受的痛苦少,还是行头陀所受的痛苦少,以一颗少欲知足的心,以一颗无所求的心主动去忏悔、去弘法利生、去磨炼自己,自然地能受一分苦消百千万分的苦。行头陀在当时来看像自讨苦吃的苦行僧,然而从长远看,乃至从三世来看,行头陀是乐行僧。

今天乞食,我们这一组分配到两、三户人家,其中有两户人家作了布施。一户布施了馒头花卷,一户布施了剩菜,这是十六天头陀行中唯一的一回乞到了剩菜。

中午过完斋我们在一片收割了的苞米地休息,同时晾晒潮湿的睡袋、棉披布、雨衣什么的,时间比较长一些。晒着太阳,吹着风,不知不觉我就睡着了,等醒来的时候我已经着凉了,浑身难受。可能是因为太阳太烈,晒得我出了汗,在睡着的时候一吹风就着凉了。

然而最难受的是醒来发现自己不是躺在寺院寮房的床上,而是在路边的苞米地里,行头陀还没有结束。想自己不能这么躺下去,还得起来背上包继续往前走,还得继续消受种种业障痛苦。

你看我的习气有多重,明明知道行头陀好,明明知道行头陀是乐,是大便宜、大利益。然而自己的惯性思惟,它就习惯走原来世间那一套,平时不愿主动去了苦,能躲就躲,等到临终的时候所有的业障一起上,所有的苦一起受,那就晚了。

这时的我已经失去了正念,满脑子是旧习气的想法。过去的思惟习惯又开始抬头了。我有点厌倦了,想放弃,而感冒的不适更加重了这种消极思惟。我真的不想动了。也许起烦恼就是这么来的,而我自己已经不能自拔了,甚至自己还没意识到自己已经陷进烦恼的漩涡里了,还以为自己的想法是多么地有理,是多么地正确,根本没意识到自己已经上当受骗了。我是越想越难受,越想越提不起精神。

正在这时,师父的一句“准备了!”把我从漩涡里拔了出来,我顾不得多想,像执行程序的机器一样,赶紧收拾背包走进队伍准备出发。我虽然不想走,但我更不想被扔在这荒山野岭中,我也不想和别人不一样,被作为病号送上随行的汽车,所以我只能强挺起来,继续走。等走了一会儿,这种烦恼自己就消失了,其实这都是错觉、都是妄想,并不是真实的。

可见大众熏修,集体行头陀就有这种好处,它不让你打与个人有关的妄想,就算打了也会给强制清除,使你不得不放下自己的感受,放下自己的知见,随众作息。

我心里的烦恼消失了,可是我身体的烦恼——感冒没有消失,且越来越重。全身乏力,头重脚轻,打喷嚏。这下麻烦了,我感冒一般得一个星期左右才能好。头陀行还有四天呢,这岂不是雪上加霜!人感冒时,躺着都难受,更别说要行走了;站一会儿都累,更别说背个大包了。所以我的肩膀很快又开始疼痛难忍。按照以前的惯例,最疼最难受的时候往往会遇到走得多,歇得少的因缘,以便让我消更大的业障。而今天下午所走的道路路边的人家比较多,情况比较复杂,不适合我们休息,所以整个下午的行脚,中途就休息了一回,我又是一痛就痛了一个多小时。又让我赶上了,这是我的第三次疼痛高峰。

这次还好,不是肩膀关节疼而是肩膀头痛。通过双手往后托一托包,或调节一下背带压迫的位置,使疼痛能暂时地缓一缓,受压迫的肌肉能放松一下。可是正好又赶上我拿方便铲,手腾不出来,我也不能让别人替我拿一下,或自己跑到路边把方便铲一放,自己好腾出双手调节一下背带位置,只好忍着。

但我还有一个办法:耸一耸肩,身体把背包往上颠一颠,也能使背带窜一窜位置。其实这一招大家都会用。可这时我拿方便铲走在队伍最后一个,偏偏又有护持的居士跟在僧众队伍的后头一起行脚,也就是跟在我的后面。所以我又不能老这么把背包颠起来啊,得注意威仪啊!所以我只能上半身一动不动地往前走。

有了第二次的教训后,我已经不会再埋怨师父了,心态也比较平稳。更没有了抓狂。

我知道只有在最难的时候,最痛的时候才能消除平时所消不掉的某些大的业障。你看种种因缘都聚到一起了:行走时间延长,感冒乏力,拿方便铲,后面有居士看着,这些是在成就我呀!

等到休息的时候,我连去小解的力气都没有了,整个人像木头一样,一动也动不了了。

然而疼痛没有白受,它不光能消业,还能治病,因为病也是一种业障的表现。所以业障消了,相关的病也就不药而愈了,经过一下午这种剧烈的疼痛,到了晚上我的感冒症状基本消失了,也就是说我才感冒了半天就好了,巨大的疼痛把我的感冒给治好了,或者说把我感冒的业障给消了。

疼痛能治好感冒,也能治好其它的疾病,只不过因为感冒的业障较小,所以见效比较快。其它的病相关的业障大的话你要忍受更多的疼痛,然而就是癌症这么大业障的病都有用疼痛疗法治好的例子,其实疼痛疗法治病在当今医学界已经不是什么稀奇事了,并且是得到了承认的。从西医的角度来说,疼痛能使人体内分泌某些激素,这些激素能促使人体更好地去战胜病毒;从中医的角度来说,疼痛能使人生起正气,正气足了,邪气就不能入侵你的身体,已经入侵的也会被正气逼出去。从消业的角度来说,你主动去承受疼痛,用疼痛把你生病的业障给消了,业障消失了,相关的疾病也就没了。

头陀行通过有益苦行,让我们在疼痛中保持正念,那么修行自然在道上。

头陀行既能弘法利生,又能息灭我们的贪嗔痴,去掉我们毛病习气,同时还能为我们消除无量无边的罪业,灭无量无边的痛苦。

有的说那行头陀是不是自讨苦吃?表面看似自讨苦吃,实际上我们所讨的苦,并不是无中生有的苦。而是我们过去所造的恶业所感召的恶果,是不吃也得吃的苦。只不过这个苦被我们主动地以行头陀的方式来消除而已,我们以忏悔,少欲知足、无所求、清净无为的心态来消除而已。

比方说我因过去所造的恶业感召的恶果是肩膀得风湿、得肩周炎,但我主动通过行头陀、背大包的这个苦来把我该生这些病的业障给消了,我也就不会再生这些病了,所以说,行头陀并非给自己增加痛苦。

何况我们无始劫来造了无边无际的恶业,要受无量无边的痛苦,现在若不主动去受,将来也得受。可是等将来临终时,算总账那可得所有的苦一起受,那你更受不了,而且会严重障碍你往生。所以就得在平时,在自己还年轻的时候,还能提起正念的时候化整为零,像打游击战似的逐个消灭,就容易多了,就好比一人同万人战,敌人一起上你肯定打不赢,但你若平时跟敌人一个一个地对战,你获胜的机会就会更大了。

另外,你若是像世间人那样消一个少一个,或消一个又增加了十个百个的,永远也消不完啊!必须像行头陀那样,以一颗忏悔的心,少欲知足的心,无所求清净无为的心去消,才能消一分灭百分、灭万分,这样,不说能业尽情空,至少能为往生消除的障碍多一些,使往生的把握也大一些。

时间:头陀行第十四天

标题:给大饼还嫌差

今天乞食重新换组,我和亲量师有幸跟亲顿师父学习乞食,我们所来到的这个村庄很大也很古老。虽然有不少已经换成红砖围墙、红大铁门,但是依然能见到不少家十分古老的建筑,虽然古老却很讲究、很气派,可以想象在当时应该是较富有的人家。

亲顿师父慈悲,处处身体力行,身教不倦,我们所乞的第一家开门的是一个中年妇女,亲顿师父说:“阿弥陀佛,我们是过路的出家人,乞点斋饭。”中年妇女笑着说:“没有。”“剩饭剩菜也行。”亲顿师父补充道。“我就一个人,没有剩的,只有生面。”中年妇女还是乐呵呵地回答。真不知她的那种乐到底是对我们的一种热情好客,还是对于能轻易打发我们走的一种自信。反正我们是离开了。

第二家院门没关,我们站在院门口喊了几声“阿弥陀佛”。此时一条狗一边叫一边向我们冲了过来,主人在后面追着喊,好像是喊它回来,狗跑得很快,此时已经快跑到我们跟前了。

师父开示过:不要以为在乞食中遇到狗是一件棘手的事,其实有狗是好事。一是院子较大较深的,我们在院子外面叫门,屋里的人可能也听不到,狗一叫,正好向主人通报外面来人了。二是狗一个劲地叫,你主人躲着不见我们都不行,你要是心疼狗就赶紧开门布施好打发我们走得了,否则我们在门口呆得时间越长,狗叫得越久,嗓子也就伤得越厉害。师父还说:别看这狗对你叫得挺凶,其实当你真的走到它跟前,它就躲回去了,或把绳子解开它反而不敢向前扑过来了。自从听了师父的开示后,我再见到狗的时候或在院子外面听到里面有狗叫时都倍感亲切和高兴,它是我们乞食的顺缘。不但能避免有一丝布施之心的主人因听不到叫门而错过难得的机缘,而且能使那些布施心稍有欠缺的主人,更快地促成布施,所以说,狗跟我们是一伙的。

因此当狗冲到我跟前的时候我并没有躲开,也不害怕。有的说狗也有真伤人的时候。是,但我也不怕,倒不是我有定力,而是我有靠山,靠着谁呢?靠着师父,靠着僧团,还有护持居士。况且如果真被咬了,那肯定是我过去欠它的,正好偿还它,我也消业了,最后上点药,打打针就完事了。

我突然想到,行头陀,受一分苦了百分万分的苦,那我被狗咬应该也能了百狗万狗的债了吧!那我从今往后能少打多少狂犬病疫苗的针啊!狗啊,别不好意思,你要愿意就咬吧!你咬了,我还得谢谢你呢!

这狗跑得很猛,跑到我跟前,刹都刹不住,差点一头就撞到我的小腿了,可能把它吓坏了:“这人怎么不躲呢?”然后看着跑回到主人那里去了。

走过来的是一胖一瘦的两位年轻的女主人。瘦的一位训狗了,另一位胖的问我们什么事。亲顿师父表明来意,女主人又问哪来的。我们也如实回答。而此时注意到女主人的站姿是一种欧美男子比较常见的站姿。即在小腿从右斜跨过左脚背,右脚尖点地,左脚脚板底竖着立于地面。这种站姿最大的特点是方便你倚壁靠桌。盘问完我们之后,胖女主人于是自报家门:“我们是信教的。”脸上还带着几分得意。我们听罢随亲顿师父默然离去,也许女主人也没想到我们并没纠缠马上就离开了,能这么轻易顺利就把我们打发走了。只见胖女主人抬头望天煞有介事地来了一句:“啊,感谢上帝。”乍一看挺虔诚的样子,可是我想提醒她说:“你忘了在胸前划十字了。”

其实对于那些信外道的,我倒不担心,只要他们能见到我们闻到我们,清净的僧相像一颗种子一样会在他们的心中成长起来的。那时他们会迷途知返,忏悔现在的所作所为,重新思考,回到光明的、究竟快乐的解脱之路。

离开这家信教的,我们继续往前走,来到一家,这家院门是开着的,我们进了院子离屋子还有八、九米的地方停了下来。亲顿师父喊了几声“阿弥陀佛”之后,一位老妇人从屋里走了出来,手里端着一个碗一边吃一边问:“干什么?”亲顿师父说:“我们是出家人,乞点食物。”老妇人听了说:“没有。”然后就当我们是虚空似的,朝着门的方向从我们身边走过去。我一看老妇人碗里的是热乎乎的面条,她怎么会说没有呢?是不是她听错了?于是我补充道:“我们就是要点吃的。”老妇人这个听明白了,愣了一下,“要点吃的?”“对,素的能吃就行。”于是老妇人转身回屋去了。以前遇到不少施主总是说还没做饭呢,这回赶上了,当时我就顺理成章地想,她应该会给我们盛些面条吧。等她再出来的时候并没端出一盆或一个锅之类的东西,看来我的面条妄想落空了,只见老妇人一只手还是端着她吃面条的碗,另一只手拿着一个塑料袋包着什么,等她走近一看,是大半张大饼。这饼又干又硬,不知放了多少天了。心里不禁起了怨言,你当着我们的面吃着热乎乎的面条,怎么能好意思给我们一块破大饼呢?

后来我一想,这不是起了有求心和分别心嘛?我这不是对人家布施的食物挑肥拣瘦吗?我一直以为自己对乞到的食物不会分别。别人能给我就不错了,怎么会挑呢!以前乞到的食物自己确实没有起过分别心,给馒头、花卷都无所谓的,今天人家给大饼不比馒头花卷强多了,我怎么反倒嫌弃了呢?而且我也知道其实在山西,馒头、花卷、大饼放了好几天是很正常的,吃的时候热一热就行了。

为什么她给大饼我都嫌弃呢?因为我知道她还有更好的东西没有布施——热乎乎的面条。若我没看到或不知道老妇人有面条的话,对于她布施的大饼我心里高兴还来不及呢。没想到还能乞到大饼,以前能乞到馒头花卷就不错了,这还是十六天头陀行里唯一的一回啊!

所以自己应该忏悔、检讨,并非自己没有分别心,只是以前境界还没有现前而已,没有可比较可分别的机会。于是自己的分别心一直没有暴露出来,平时即使人家布施硬邦邦的馒头,碎了的花卷,自己都不嫌弃,只是因为不知道主人家是否还有更好的东西没有布施时,自己就会连大饼都看顺眼了。因为有了对比,这时自己的分别心就现前了。

那为什么自己在乞食中有分别心呢?因为自己的惭愧心还不到位。认为福田僧送上门来给你种福田了,你还不赶紧布施!不光要布施还得拿最好的布施。倒不是爱吃你家的面条,你那面条跟随行护持居士做的斋饭相比那不差多了!是我咽不下这口气,觉得我们这么老远,这么辛苦地把福田给你送到门口,你再不拿点好东西出来怎么对得起我们!你们看这就是我严重的贡高我慢的表现。

如何对治在乞食中的分别心呢?我想它跟贡高我慢是一条根,只要去掉贡高我慢也就能去掉分别心了。

那如何去掉乞食中的贡高我慢呢?实际上它不是在乞食时才有贡高我慢,而是自己平时就隐藏有贡高我慢心,只是在乞食时,得以暴露出来了。

那怎么对治自己平时的这个贡高我慢呢?亲行师父慈悲,时常告诫我要恭敬比丘师父来降服自己的贡高我慢心,现在想起来我应惭愧得捶胸顿足、嚎啕大哭,我真应该在佛前把头叩得血流满面啊!我一个沙弥如果连对比丘师父的恭敬心都不到位的话,那真是牛马都不如啊!

对比丘师父的恭敬是最最基本的了,然而光是做到了这点是否就能去掉自己的贡高我慢心了呢?还不行。还得恭敬老戒的沙弥、同戒沙弥、新戒沙弥,还得恭敬居士信士,还得恭敬未学佛的人,也就是说不光要恭敬一切高于自己的人,还得恭敬一切不如自己的人,得恭敬所有的人。那为何亲行师父只提要恭敬比丘师父呢?这正是我惭愧要死的地方啊!亲行师父慈悲啊,人家看我连这点最基本的都没做好,哪里还敢说要恭敬不如自己的人啊!

如何去恭敬比丘师父、老戒沙弥这不必多说了。人家本来就值得我去恭敬的,如何去恭敬同戒沙弥、新戒沙弥及一切不如自己的人呢?我认为归根到底这是一个正念具不具足的问题。一切众生皆是过去父母、未来诸佛,要恭敬一切众生这个道理大家都懂,问题在于能不能时时保持住这个正念。自己正念在的时候也能恭敬别人,等去掉正念了就又不行了。而且有正念时少,无正念时多。自己感觉这个恭敬心对修行、对了生死作用不是特别地大,也不那么紧迫。所以平时对恭敬心培养重视不高,尤其在对沙弥和世间人这方面上。想起来就恭敬一下,想不起来就算;高兴就恭敬,不高兴就算。

虽然也知道法从恭敬中来,但是觉得自己手头上已经有不少的法了,学都学不过来呢,不想再增加太多的法,就算想得法,觉得恭敬师父、恭敬执事师父、恭敬大戒师就够用的了,所以对这个恭敬心培养就不那么紧迫,不那么全面。然而恭敬心的培养真的不紧迫吗?恭敬心与了生死真的没有直接的联系吗?了生死得一念不生,要往生得一心不乱,两者的共同之处都是把妄想降到最低,师父也说要往生每一天的念头要降到十个以下,然而一个还有贡高我慢的人,也就是一个我相很重的人,他怎么可能把念头降到一天只有十个呢?就一秒十个都挡不住啊!培养恭敬心就是为了除我相我执,就是为降低妄想,也就是说一个贡高我慢的人,不忏悔、不对众生发恭敬心是不可能往生的,更不可能了生死。

时间:头陀行第十五天

标题是:不是房屋带给你温暖

今天带领我们乞食的是亲洞师父,能随亲洞师父学习乞食同样很荣幸。这个村子比较富裕,居住环境有点城里住宅小区的意思了。除了房院较美观、布局整齐之外,道路巷子都是水泥路面,而且村民的保洁意识也较强,故路面也较干净,没有其它村子普遍乱堆乱放乱扔垃圾的情况,让走进村子的人心里很清爽、很愉快,这也看出村民的整体素质较高,村里有一个小的观音庙,准确地说应该叫观音殿,因为没有僧人。据说还准备扩建,可能是居士念佛堂的性质的。这样不单方便村民平时烧香拜佛,还可以为村里的居士们提供一个共修念佛的场所。看来这户村子的富裕和村民较高的整体素质可能与本村信佛的人较多有关系。

我们来到第一家,亲洞师父示范先乞。这家院门是开的,一个中年妇女正在院子的屏风处干活。懂得在院门后建一座屏风,这也是物质水平和精神水平较高的一个综合体现。亲洞师父上前说到:“阿弥陀佛,我们是出家人路过这里,乞点食物。”中年妇女转过身来呆呆地看着我们。不知是听不明白还是看不明白。听不明白是指对“乞点食物”这句书面语一下反应不过来,不像口语化“要点吃的”。看不明白是指对我们的坏色袈裟没见过,与自己印象中的大红袈裟不一样。于是亲洞师父补充到:“就是要点吃的,只要是素的,能吃就行。”这句话把女主人两个疑惑同时打消了,原来是要点吃的呀,而且光要吃的的出家人肯定假不了。

那为什么我们要先说“乞点食物”,等对方实在不明白才跟它解释“要点吃的”,而不直接就说“要点吃的”呢?以前亲融师父跟我们讲过,若我们一开口就说“要点吃的”,很容易让人把我们与乞丐讨饭联系到一起,显得我们只是为口吃的而来,很俗气,而讲“乞点食物”,则包含我们是依佛制前来乞食,是一件很重要的很有意义的事情。就算对方当时听不明白,但他至少明白我们所说的不是一件平常的事情,不然他怎么听不明白呢!这样我们的僧相就会高大起来。

我们再回到乞食,中年妇女明白了我们的来意后居然想都没想,很自然地就站了起来,一边向屋里走去一边问:“月饼是不是素的?”眼睛也没看我们,步伐也没有说因等待我们的回答而有所放慢。似乎不管我们回答月饼是素的还是不是素的,对她回屋都没有任何的影响。看来女主人的布施之意已定:就算月饼不是素的,我也会找什么别的素的来布施的。我们告诉:“月饼可以。”过了一会,女主人从屋里拿出一袋月饼共十块儿,并按我们的需要平分到我们三人钵中。

在这十六天的头陀行中,除了有一次乞到六个苹果和六个月饼外,这次的十个月饼便是乞到的最多的一次,是什么让女主人如此慷慨布施呢?也许她自己当时都不知道,因为没有来得及去想就已经走到放月饼的地方了,整个过程就像没经过自己意识思惟地一种自然流露。然后就是不作多想地一个劲地拿,否则不可能一下拿出十个月饼之多的。一般拿出六、七个月饼就算是故意多给的了。所以女主人当时的布施行为可能是在得知我们只要点吃的巨大冲击下,所引发的一次自性地流露,完全超越了自己的意识习惯范围。由此可见我们僧人不要钱只要吃的对众生的内心的冲击有多大!

最后亲洞师父合十说:“祝你全家吉祥。”我们在一旁边也跟着合十,女主人布施时的喜悦再加上得到祝福的喜悦,脸上的笑容自不必说了。

我们来到下一家,亲洞师父慈悲让我上前代他乞食。这家的院门也是开着,我站在门口喊了几声:“阿弥陀佛,家里有人吗?”过了一会儿,出来一位年轻女子,可能十七、八岁,抱着个小孩。当时我想应该不是小孩的母亲,可能是姐姐之类的,我表明来意:“阿弥陀佛,我们是出家人,路过这里乞点食物。”年轻女子用较标准的普通话说:“他的爸爸妈妈不在家。”意思是小孩的父母不在,她是来看小孩的,我说:“那你能不能做主?我们只是要点吃的。”那女子摆摆手说:“不能。”我看那女子脸上确实带着一种无奈和遗憾,估计她不是在找借口推托。但也没办法,我回头看了看亲洞师父,他示意我们离开,我们只好继续往下走。愿她供养三宝的因缘能早日成熟。

第三家,亲洞师师父让亲量去乞。这家院门也是开的,亲量喊了门,这时出来一个中年男子,也不搭理我们,似乎对我们的造访见惯不怪了。难道说有过不少出家人来过这个村子?只见男主人正走向另一间屋子,亲量师说:“我们是出家人路过此地,乞点食物。”男主人正准备进屋呢,突然一愣,转过身来看了看我们。亲量师补充道:“就是要点吃的。”“要吃的?”看来男主人终于明白我们跟以往的造访者不一样了,精神一下振奋起来,高兴而爽快地回答:“有!”然后转身到另一间屋子里去了。等他出来的时候手里拎着一袋月饼,脸上笑呵呵的。身后还跟出来一位中年妇女,脸上同样洋溢着热情的笑容,就像出门来迎接贵宾似的。

后来我想,若是说给几个月饼这么点小事,男主人自己还做不了主吗?女主人何必也亲自出面呢?这么麻烦。就算女主人也可能是好奇出来看热闹。那在一旁抱着手微微一笑足已。可是两位主人的那种巨大的欢喜哪里像是他们要给我们吃的呀,倒像是我们要给他们送吃的来了。从两位主人双双出门迎接,脸上带着满心欢喜,可见,他们给我们的不光是一大袋月饼,更有对我们的尊重和赞叹。而我们的突然登门,以及我们这种出人意料的行持——不要钱只要点吃的,让人没来得及去好好思惟。整个过程完全是一种自发地流露。

也许过后,他们还会再次一愣,我们刚才是怎么了?怎么会这么激动呢?见到那些和尚怎么会这么欢喜,感觉这么亲切呢?好像是见到自己的亲人似的呢?这得够他们好好琢磨上一阵子的。

我们继续往前乞,亲洞师父慈悲,见就剩我还没有乞到食物,便把往后几家留给我去乞。结果一家院门开着,但我喊了几次门也无人应答。另一家虽然有人,但那人很简单地说了一句:“老板不在家。”意思是这家主人不在,我是来给这家干活的,走完这家,师父分给我们这一组的人家就全都乞完了,于是我们返回休息地点。

今晚是头陀行的最后一个晚上,也就是最后一次的露地宿。晚上可能会下雨,师父让我们用大塑料袋把睡袋和绳床整个都给套起来,就露出头部,实际上套塑料袋不是为挡雨的,也挡不了雨,就是再小的毛毛细雨也挡不了的,难道下着毛毛细雨的时候你还能在塑料袋里睡觉吗?还是得找避雨的桥洞才行,否则就是能披上雨衣不停地在雨中行走了。那塑料袋能不能挡露水呢?也不能。有很多次,半夜醒来,伸手一摸睡袋外边湿漉漉的,一种凄凉感便涌上心头。

那么塑料袋能干什么呢?能挡风。晚上刮风的时候,套了塑料袋能好很多。再一个,套上塑料袋能保暖。

以前在南方的家里冬天不愿起夜,或早上起床都不想出被窝,虽然家里没有暖气,室内室外温度差不多,但怎么也在零度以上,如今在北方行头陀,那睡袋外面的温度是零下几度十几度,还时常刮风就更不想出睡袋了。

头陀行已经行了十五天,我也过了十五个露地宿,但还是不习惯。其实在没出发的前一个多月里我就已经被亲行师父慈悲叫到寮房外面去露地宿了。在外面露地宿的还有几个沙弥,但人家是身材有代表性,亲行师父让他们把各种型号的睡袋都试用一下,把没问题的睡袋挑出来作行头陀用。我这个身材一般的,实际上就是亲行师父慈悲,见我不行,让我提前适应适应。结果一睡就睡了一个多月。在寺院还好没什么露水,也不太冷,很少半夜冻醒的。然而到了山西这边就不一样了,几乎每晚都会冻得半夜爬起来小解。从睡袋里钻出来就着冰冷的空气或冷风,我会觉得很凄凉。为什么贪恋房屋、床铺?因为它有墙有房顶,能挡风避雨,还能抵挡低温,从被窝里出来不会感到太冷,去洗手间也比在室外温暖多了。所以在家里有一种舒适感、安全感,但是这不利于我们了生死,不利于我们提起正念,不利于我们放下贪恋心、厌离娑婆。行头陀通过这种痛苦,能让自己保持正念,体会到六道苦,从而厌离娑婆,放下万缘,断欲去爱,这样才能与道相应,才能了生脱死。因为自己放不下娑婆的种种欲乐,所以才更要去行头陀,才要这么去放去练,等行久了就容易放了。

但同时我还得反复提醒自己,不是房屋床铺给我带来的温暖和舒适,也有人呆在温暖的房屋里却感到四肢冰凉、直冒寒气;也不是行头陀给我带来的痛苦,如果有金刚力士的福报和身体,相信就不会受到我那些身体的痛苦了。所以说,决定我们是受苦还是受福关键在于自己的业力,而自己的业力又是唯心所造。也就是说是苦是乐唯心所造。为何行头陀能消无量业灭无量罪,不是靠身体去消,而是用心去消,怎么消?少欲知足、清净无为、无所求、不打妄想。

时间:头陀行第十六天

标题:头陀行,户外运动,行军拉练、讨饭

今天是行头陀行最后半天了,中午过完斋我们就结束今年的头陀之行。这十五天来,我是天天盼望着今天能早点来啊,终于盼到头了,自己总算是能顺利完成此次头陀行了,心里也松了一口气。然而今年的头陀行虽然是快完成了,可是还是有明年,还有后年……我得一直行下去啊!对于头陀行的难度,我得好好去思考思考。

到底头陀行难在哪,或者说它怎么会难呢?比如说露地宿有何难?你看世间有很多人都喜欢搞户外运动,他们也是背着防潮垫、睡袋到处走,他们也是露地宿。甚至他们的露地宿更艰苦、更危险。但是他们为什么乐此不疲呢?他们怎么都不起烦恼呢?那让他们来行头陀得了。我能不能从他们那学到什么呢?后来我想想两者的露地宿还是不一样的,搞户外运动的人一般是为了猎奇或追求某种冒险的刺激,或是为了游山玩水。总之都是为了满足自己六根的需求,用世间的话说,就是追求感官的刺激。

那是以露地宿的代价来换取六根的放逸。而行头陀则是为了收摄六根,露地宿也是为了收摄自己的身根,为了断欲去爱。

总之前者是牺牲露地宿这一方面的身根需要,来满足六根在其它方面更大更多欲望的需求。是让自己的心动得更厉害,是让自己的妄想打得更快;而后者则是为了全面断掉六根的需要,是为了少打妄想乃至不打妄想,是为了使自己的心能安住不动,是为了清净无为、无所求。所以说同样是露地宿,两者的目的不一样。因此越是爱搞户外运动的人,去行头陀行更应注意。

部队的行军拉练跟我们的行脚相比更艰苦更累,但是行军拉练最终也是以满足人的种种欲望为目的的。而行脚则是为了断掉对五欲六尘地追求。

乞丐讨饭与我们乞食相比,两者看似都是上门要吃的,仔细想想也有本质上的区别。乞丐既讨饭更讨钱,其实五欲六尘全在他们乞讨范围内。而我们的头陀乞食则是因为我们远离金钱以乞食自活。而且乞食的背后还有一套行持:只乞七家,次第而乞,一坐食,一钵食,节量食,不分别食,次第食。这些都是在表明我们要吃的却不是为了追求吃的,而是为了不执著、不贪恋吃的。同时,在乞食的过程中我们要去掉贡高我慢,我们要忍受辱骂、驱赶,乃至为此而惭愧忏悔。而这些都是乞丐所不具备的,乞丐仅是放下脸面,而行头陀乞食则是在放下一切。

世间有许多的工作或职业所受的苦比行头陀还要大,但是人们都能忍受,都能安居乐业,为什么?因为这种苦的背后是为了使人们的欲乐得到更大的满足。而行头陀是为了放下一切的欲乐。所以说能吃苦的人很多,但能行头陀的人很少。

今天乞食的村子更像城里的住宅小区。房子是统一规划并建好再统一销售使用的商品房。每户是一幢两层的小楼。房子是联排布局,街道也是水泥路面,路边绿树成荫,之所以还叫村子是因为住户可能都是农户,不少住房院里还垛有大量收割的苞米,我们乞食时经过了绿化区,有人文景观雕塑,有室外舞台,有篮球场。

今天乞食再次分组,我和亲量师又能荣幸地跟随亲义师父学习乞食。我们来到第一家,这家院门没关,亲义师父首先向我们示范乞食,只见他上门敲了敲门,用浑厚的声音喊到:“阿弥陀佛,家里有人吗?”喊了几回见无人应答,便领我们进了院子,到三分之一的地方接着喊,这时才出来一位中年男子,亲义师父说:“我们是出家人乞点食物。”男主人不假思索地朝我们扬了扬手让我们走,亲义师父见状没有再说什么,带着我们离开。

亲义师父慈悲,对我们说:“你们沙弥乞食机会少,让你们多乞点。”他的意思是接下来的所有人家全由我和亲量师轮流来乞。然而我们走过的人家大多是门没上锁或门开着,可是对于我们的喊门却是无人应答,偶尔几家有人出来应答的却拒绝布施。有人出来的人家今天大约遇到了七、八户,但就一户人家进行了布施。但辱骂我们的、怨恨我们的人家没有遇到过,这就是我们今天乞食的大概情况。

乞食十多天了,我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有不少人家刚见到我们没等我们开口表明来意,他们便朝我们扬手让我们走了。也就是说没给我们机会告诉他们我们只是要点吃的,主人便按常理把我们当成是来要钱的给赶走了。如果这时我们来一句:“我们只是来乞点食物。”以纠正主人的误会,相信会有不少的主人改变态度重新布施的,之所以有这个推论,是因为在很多次的经历中,不少的主人一开始虽然没有赶我们走,但是也没有欢迎我们、招待我们的意思,甚至都不搭理我们,就当我们不存在似的,这也说明当时是没有任何布施之意的。一直到知道我们是来乞食要点吃的,才突然改变态度布施的,所以说对那些误以为我们是来要钱的主人,没等我们表明来意就让我们走,我们若能马上告诉他们,我们是来乞食要点吃的,及时消除他们的误会,那结果又会不一样了。

关于这个问题,师父的开示大意是,他让我们走,我们就走,什么也不用说,误会就误会,不给就算了。

我对师父开示的理解是,我们首先是以一颗无所求、不攀缘的心去乞食。人家让我们走我们就走,若在临走前还跟他解释,跟他多说一句话,实际上就是有所求,就是在攀缘了。虽然这样马上就能消除他的误会,乃至能让他本来的不布施变成布施,但我们却破坏了自己无所求、不攀缘的僧相了,这可是因小失大了!因为我们最终是靠这个清净无为的僧相去度众生的。那是不是误会就误会呢?为了守护好自己无所求、不攀缘清净无为的僧相,是不是就眼睁睁看着他们失去布施福田僧种福田的机会呢?不是的,首先并不是靠我们去说去解释去消除误会能让众生种福田,从实相上来看两者没有什么直接的关系。就像前面讲过的,并非房子给我温暖,并非背包使人痛苦一样。并不是由于我们说不说来决定对方会不会供养僧人,而是由于我们僧相清不清净来决定对方会不会供养僧人。

虽然我们不亲口跟他解释,这次的布施他也好像是错过了,但是因为我们已经在这里乞过食了,我们只乞饭不乞金钱的行持已经印在了其他老百姓的心中,并被广为宣扬流传。也就是说通过其他人的口把他的误会给消除了,而且因为我们当时忍着辱骂,忍着误会,不作解释,不作申辩,不攀缘,无所求的清净无为的僧相已经不知不觉地进入了他的心中,当再听到别人说:“原来我们不是来要钱的,而只是来乞点吃的。”这两方面的信息相应而相容,相辅相成就会对他形成巨大的震憾,这时他会深深地自责惭愧当时的愚昧和鲁莽,巨大的悔恨会转而激发他巨大的恭敬心要亲近三宝,会激起他巨大的信心要皈依三宝。那时他就可以来寺院供养三宝,并且亲近三宝,抓住三宝乃至持戒修行。这么一来,他的误会也消除了,也供养三宝了,而我们又在他们心中留下清净无为的僧相,不是三全其美了吗!

然而如果我们在主人误会我们、拒绝我们、让我们离开的时候,主动向主人解释我们只乞点食物,这时虽然主人也会很高兴地改变态度,布施僧人。然而在布施的同时也会让施主隐隐约约感到我们有攀缘心,有所求心,不够清净的嫌疑。而且也未必能再次对三宝发起巨大的布施心、恭敬心及信心。

哎!师父的智慧我们能明白一丝一毫都受益无穷啊!师父的开示还有另一层意思。那就是在乞食中,乞不乞得到食物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行无为法、不求人、不攀缘。如果因为行无为法而空钵了或乞得少了。实际上在佛菩萨那你是乞了个大满钵,这一钵法食不是光受用一天一顿的,而是永远受用无有穷尽的。所以沙弥在乞食的学习过程中,应带两个“钵”,一个用以乞饮食以养身命,另一个是向佛菩萨、向比丘师父乞法食以资慧命。

同样的,将这个意思扩展来看,行头陀也是如此,行头陀的目的不是单纯为了消业而吃苦,而是为了行无为法,何况只有行无为法才能消无量无边的业障。也只有无所求,行无为法才是真正的头陀行。否则,吃点苦受点痛只是为自己消消业、修修慧,跟了生死没有关系。

当时我还有一个疑惑:在乞食时,当告诉主人,僧人乞点食物,然而因为头一回遇到僧人乞食,没有经验。而且时间也较短促,容不得主人仔细去想。加上习惯性思惟,对这个“食物”,“吃的”。主人大多会限定在主食饭菜上,而往往想不到零食、副食之类的也是“食物”也是“吃的”。所以一旦家里没有主食饭菜就只能回答我们“没有”,从而放弃布施。不是主人不愿布施,只是因为想不到可布施的东西。而面对这种情况我们往往会主动地提醒“剩的也行”、“水果也行”、“干粮点心也行”,结果主人一听“茅塞顿开”,赶紧布施,真是皆大欢喜啊!我就老爱干这事,当时还觉得是为主人挽回了一次培福种福的宝贵机会。

但是自己心里也有点疑惑,这样做圆不圆满呢?听了师父对我第一个问题的开示后,我这第二个问题也就有了答案了。

你像听不懂“乞点食物”的,可以解释一下“要点吃的”。如果不清楚僧人哪些东西不能吃的,可以提醒一下“只要素的,不带荤油就行。”再不行提醒一下“不带鸡蛋、鱼虾、葱蒜韭菜、油菜、香菜等”只能到此为止了。如果不是主人问我们“你们能吃什么”的话,就算主人实在想不到水果、干粮点心、零食之类的也可以布施,就算我们会空钵,我们也不应该主动地提醒他。一些具体的食物,比如“水果也行”,“干粮也行”,“剩的也行”,否则会或多或少会让主人觉得我们有攀缘、有所求的嫌疑,当时主人因为我们不要钱只要吃的,很赞叹你,很感动、很高兴也顾不上多想什么,等事后他有充分的时间好好再琢磨这事时,他可能会禁不住想:“那些出家人什么吃的也不提,光提个水果也行,是什么意思?是不是他们想吃水果啊?还说剩的也行,是什么意思呢?是不是好几天没吃饭了,有点饥不择食了呢?”反正会让人觉得我们对吃的有所求、有分别、迫不急待的嫌疑。从而影响到我们僧相的清净圆满。当然人家对我们只乞食物不要钱是大为称赞的,大为感动的,也能欢喜地供养我们出家人,只是心里多少有点遗憾,他们想吃水果,他们饿得连剩的都不放过。虽然我们在他们心中可能是他们遇到的最好的出家人,却不是圆满的出家人。

所以在乞食中,关键是行无为法,宁可空钵也要行无为法。只要是行了无为法,即使是空钵也没有什么丢脸的。反而是在法食上乞了个满钵,何况行无为法,今天的空钵会换来今后永远的不空钵。

过完斋,剃完头,我们便登上客车,返回寺院。今年的十五天半的头陀行到此就结束了,本次头陀行对我们的考验和锻炼,尤其是对我们消业到此似乎应该划了一个句号了吧!预计明天清晨就能回到寺院了。

最后归来

从昨天中午到今天我们乘坐的客车一直奔驰在高速公路上,向着大悲寺而去。然而凌晨一点左右,因为起了大雾,我们所走的高速公路被迫关闭,我们的客车只能在高速公路上原地停车,直到下午两点左右才恢复通车。这一停就停了十三个多小时。早上客车司机放了早间新闻广播,本不想听,故也没留下什么印象。就一个事件有点印象,因为广播对此事件连续提到并大力作了报道,那就是从昨天晚上开始美国政府宣布全国已进入甲型流感紧急状态,五分之一的人出现疑似症状。

像这些瘟疫、自然灾难、矿井事故、局部战争、种族冲突、饥荒、坠机、金融危机、网络病毒等等的报道,相信大家听得都麻木了。对于人的灾难真是见怪不怪了,真是如如不动啊!等灾难一旦降临到自己的身边,那就再也定不住了,无助、焦虑、恐慌。我只是千万老百姓中的一员,面对政府的统一措施、医疗机构、救援军队不会特别地先救助我,我就如同大流中的一滴水,只能随大流,要生一起生,要亡一起亡。大家都要受的,我一个人也逃不了。

今天的大雾封路事件,我们被困在关闭的高速公路上,被夹在停滞的车流中,进不了,也退不了,离我们旁边不远就是国道,但我们也退不过去,一点做不了主,只能随大流。我们若对客车没有挂碍,那我们背上包马上就可以走了。但是当我们对这辆客车有了所求,有了牵挂,需要它送我们回寺院的时候,我们就被它给困住了,车走不了,我们也走不了。从这点来说我们与高速公路上的其它过客没有什么区别,我们与甲型流感疫区的人们也没有什么区别,都是不能做主,只能随大流。

此时又一次感到远离人群、远离城乡、远离喧闹,是多么的自在。在阿兰若处,在山里,在大悲寺的修行是多么地自在,出家了是多么地自在,无所挂碍是多么地自在。

而头陀行正是为了让我们去掉挂碍。乞食是为了去掉我们对金钱、对食物,对面子的挂碍,行脚是为了去掉我们对身体的挂碍,露地宿是为了去掉我们对房屋、床铺的挂碍。

上午九点多了,僧众准备在客车上过斋。这对护持居士也是一次很特殊很大的考验。平时用于准备斋饭的小客车也被困在前方离我们客车不远的地方。护持居士得徒步离开高速公路去采购食物,带回做斋饭的车上,把斋饭做好,再送到僧众所在的客车上。

行堂也不容易,我们坐着过斋都觉得不方便,何况居士是端着饭盒菜盒行堂呢。所以说居士在护持方面,起到了巨大的作用,为僧团的行头陀铺平了道路,功不可没。

等我们回到寺院的时候,已经是七点多了,我从车上下来,阵阵的佛号声伴着钟声从寺院的方向传来。心里念着“终于回来了。”不用再担心体力不够了,不用再担心伤痛会影响行脚了,不用再半夜哆哆嗦嗦地在野外小解了,紧张的身体也放松了,紧绷的精神也舒缓了下来,“头陀行终于结束了,可以休息休息了。”

走在回寺院的路上,虽然我还是目光下垂,虽然队伍前方迎请的情况我也不清楚,但在我的两侧我还是能感觉到居士们早已跪在路边迎请,耳边隐隐传来阵阵抽泣的声音,突然听到一位居士一边哭着一边说道:“终于回来了。”这使我突然惊醒过来,现在已不是今年行头陀的尾声。今年头陀行在昨天登上车离开那一刻便已经全部结束了。现在的迎请虽然是迎请我们回寺院,实质上是回到下一回头陀行的起点。师父随后的总结开示便是拉开了明年头陀行准备工作的序幕。同样报告会更不是今年行头陀的尾声部分。作报告虽然是对今年行头陀的总结,却是为了下一次的头陀行而做的准备。如果以后不行头陀了,那作总结就没有什么意义了。

再说面对三宝的加持,师父的加持,僧团大众的加持,十方的加持,而对居士、信士及十方众生的全力护持,亲宣哪有资格叫疼喊累,亲宣哪能露出疲惫或痛苦的样子,而应该保持镇定,保持着饱满的精神状态。也只有这样才能把头陀行一直行下去啊!

快写完报告时,我突然才明白,作为一个沙弥不应该带着一种痛苦、疲惫的样子去行头陀。应该以一种镇定的状态、感恩的状态、注满法喜的状态去行头陀。如今在我的报告里叫苦连天,实在不应该,在此向大众忏悔。这是对我此次行头陀状态较真实的写照,便不作较大的改动。就让亲宣的例子给大众作一个反面的教材吧。愿我能尽快行出清净无为的头陀之行来。

十五天半的头陀行对我来说行得很艰难,但不是我能行头陀,是我的业障太重要消,这完全依赖于三宝、师父、僧团、大众、十方的慈悲加持以及居士、信士、十方众生的尽心护持。

七万多字的报告对我来说写得更艰难,但不是我能写,是我的过失太多,得向大众发露忏悔,而且是我有太多的东西需要整理,需要学习,需要恳请大众慈悲指教。

写报告时花去常住大量的时间,并让大众师父为我忧心,亲宣深感惭愧和不安。

作报告时,占去大众大量的时间,并让大众生恼,亲宣在此向大众表示歉意,亲宣心中觉得愧对三宝、师父、大众的恩泽,故想把自己在行头陀中的所见所知所感表达得全面些、准确些,因此报告写长了;但由于自己能力太差,写得没声没色没有味道,所以亲宣的报告又长又没意思,令大众厌烦。觉得更加愧对大众了。还望大众慈悲宽恕。

在亲宣的报告中,如果有正确地方,那是我依佛经或师父的开示,用自己的语言表达出来而已。并非自己所证所悟;如果有错误的地方,那则是我个人的愚昧知见,错误地理解佛经所说或师父开示之意。由于记忆模糊观察不准,对于有些地方的交代可能与实际有出入,在此向大众忏悔。

因为自己的能力太差,这份报告我是被师父闭了四十多天的关才写完。然而最可恶的是亲宣花了别人几倍的时间来写的报告,其水平却不尽人意,真是个光吃不长的家伙。

唯一让亲宣有点安慰的是,亲宣不是最差的那一个,还有一个人写得比亲宣写得还要差,那个人就是昨天的亲宣。

常住慈悲,师父慈悲,让亲宣得以上得了台作报告,使亲宣能于大众前发露忏悔自己的过失,同时还得恳请大众慈悲,让亲宣也能下得了台,明年好继续行头陀。感谢大众,亲宣的报告到此结束,阿弥陀佛!

惭愧沙弥释亲宣

二〇〇九年十一月二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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