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蒙山异禅师示众
某年二十知有此事,至三十二,请益十七八员长老,问他做工夫,都无端的。后参皖山长老,教看“无”字,十二时中惺惺,如猫捕鼠,如鸡抱卵,无令间断,未透彻时,如鼠咬棺材,不可移易,如此做去,定有发明时节。
於是昼夜孜孜体究,经十八日,吃茶次,忽会得世尊拈花迦叶微笑,不胜欢喜。求决三四员长老,俱无一语或教。只以海印三昧一印印定,馀俱莫管,便信此说。
过了二载,景定五年(西纪一二六四年)六月,在四川重庆府患痢,昼夜百次,危剧濒死,全不得力,海印三昧也用不和,从前解会的也用不得,有口说不得,有身动不得,有死而已。业缘境界俱时现前,怕怖慞惶众苦交逼。遂强作主宰,分付后事,高著蒲团,装一炉香。徐起坐定,默祷三宝龙天,悔过从前诸不善业。若大限当尽,愿承般若力,正念托生,早早出家,若得病愈,便弃俗为僧,早得悟明,广度后学。作此愿已,提个“无”字,回光自看,未久之间,脏腑三四回动。只不管他,良久眼皮不动,又良久,不见有身,只话头不绝,至晚方起,病退一半。復坐至三更四点,诸病尽退,身心轻安。八月至江陵落发。
一年起单行脚,途中炊饭,悟得工夫须是一气做成,不可断续。
到黄龙归堂,第一次睡魔来时,就座抖擞精神,轻轻敌退。第二次亦如是退。第三次睡魔重时,下地礼拜消遣,再上蒲团,规式已定,便趁此时。打并睡魔,初用枕短睡,后用臂,后不放倒身,过二三夜,日夜皆倦,脚下浮逼逼地,忽然眼前如黑云开,自身如新浴出一般清快。心下疑团愈盛,不著用力,绵绵现前,一切声色,五欲八风,皆入不得,清净如银盆盛雪相似,如秋空气肃相似。却思工夫虽好,无可抉择。
起单入渐,在路辛苦,工夫退失,至承天孤蟾和尚处,归堂自誓:未得悟明断不起单。月馀工夫復旧。其时遍身生疮,亦不顾,捨命趁逐工夫,自然得力。又做得病中工夫。因赴斋出门,提话头而行,不觉得过斋家,又做得动中工夫。到此,却似透水月华,急滩之上,动波之中,触不散荡不失,活泼泼地。
三月初六日,坐中正,举“无”字,首座入堂烧香,打香盒作声,忽然地一声,识得自己,捉败赵州。遂颂云:
没兴路头穷,踏翻波是水。超羣老赵州,面目只如此。
秋间临安见雪岩、退耕、石坑、虚舟诸大老。舟劝往皖山,山问:“光明寂照徧河沙,岂不是张拙秀才语?”某开口,山便喝出。自此行坐饮食,皆无意思,经六个月。
次年春,因出城回,上石梯子,忽然胸次疑碍冰释,不知有身在路上行。乃见山,山又问前语,某便掀倒禅床。却将从前数则极誵讹公案,一一晓了。
诸仁者,参禅大须仔细,山僧若不得重庆一病,几乎虚度,要紧在遇正知见人。所以古人朝参幕请,抉择身心,孜孜切切,究明此事。
云栖评曰:他人因病而退惰,此老带病精修,终成大器,岂徒然哉!禅人病中,当以是,痛自勉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