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性义第四

    已辩真如，今次当说种性有无。若有种性补特伽罗乃能修习真如作意及能通达真如境故，非无种姓。

    云何种姓？依《瑜伽》等差别有五：一菩萨种性，二独觉种姓，三声闻种姓，四不定种姓，五无种姓。菩萨种姓者谓於能证无上正等菩提，有堪任性故。独觉种姓者谓於能证独觉菩提，有堪任性故。声闻种姓者谓於能证声闻菩提，有堪任性故。由是三种补特伽罗住自种姓为依止故、为建立故，若遇胜缘，所谓有佛出世、闻正法等，便有堪任，便有势力展转增盛，於其涅槃能得能证，是名三种决定种姓，决定堪任能证自果，非余果故。不定种姓者谓有声闻姓不定者，若闻大乘，便即回趣无上正等菩提故。无种姓者谓不堪任能证三乘菩提果故，彼若遇缘、若不遇缘，遍一切种毕竟不能得般涅槃。此中种姓即是种子差别异名，故《瑜伽》云：“诸有情类无始时来，如般涅槃法者一切种子皆悉具足，不般涅槃法者便阙三种菩提种子。”

    复次大乘种姓有二：一本性住种性，谓无始来依附本识，法尔所得无漏法因。二习所成种姓，谓闻法界等流法已，闻所成等熏习所成。如《唯识》说，应知此中习所成种，谓住种姓补特伽罗闻正法时，熏令本有无漏种子，展转增盛，入见道已无漏智生，由此为因乃能有力别熏新种，由是故名习所成种。故《唯识》云，“有诸有情无始时来有无漏种，不有熏习法尔成就，后胜进位熏令增长无漏法起，以此为因，无漏起时复熏成种。”若无种姓补特伽罗，既无本性住种为因，由何能熏习所成种。故《唯识》云“若本全无无漏法种，则诸圣道永不得生，乃至广说。”虽唯识家如难陀义，许能成立唯新熏种，说无漏种由熏习生；又说有情本来种姓差别，不由无漏种子有无，然不应理。故下护法正义破云，“若唯识起，有为无漏，无因缘故应不得生，有漏不应为无漏种，勿无漏种生有漏故。许则诸佛有漏复生，善等应为不善等种。”此中意显若唯新熏无本有种，即见道位有为无漏，无因缘故应不得生。若言有漏许能为因，然二相违，有漏不应为无漏种，若许有漏生无漏者，亦应无漏生於有漏，勿有此过。何以故？若许有漏生无漏，无漏生有漏者，便应诸佛有漏复生。又若相违得为因者，善等应为不善等种，然既不尔，是故若唯新熏无本有种，不应道理。

    由前诸义，应知一切补特伽罗有有种姓及无种姓决定差别，若有大乘二种种姓当能证得究竟佛果。如是佛果尚非独觉、声闻性所堪任，况无种姓。又无种姓尚不堪任独觉、声闻之所能证，何况佛果。然有有情不知如是有无种姓差别，从昔传闻一切有情皆得成佛，又《经》有云，一切众生悉有佛性，而自不能如理分别，遂执一切众生定有佛性，当得成佛。应问彼言：如汝所执定有佛性，为有为法名佛性耶，为无为法耶？若言有为，相差别故，一切众生法尔应有有、无种别，不应定说皆有佛性。以何道理不许众生无无种姓，《瑜伽•第六十七》广破其义，繁故不述。又《涅槃经》佛自说云，“善男子，若说一切众生定有佛性，是人名为谤佛法僧；若说一切定无佛性，此人亦名谤佛法僧。”是故众生有有种姓、有无种姓，不应一切定有佛性，若作定说不应道理。若言无为，性是一故，说诸众生应有佛性义则可尔，如《唯识》云，“涅槃有四：一本来自性清净涅槃，谓一切法相真如理，虽有客染而本性净，具无数量微妙功德，无生无灭湛若虚空，一切有情平等共有。”然不应说由无为法当得成佛，既说无为无生无灭非不生法，而能生起大菩提故。又现无灭，应说一切众生现皆成佛，亦应说佛犹是众生，若尔，便无成佛不成佛义，许佛众生无差别故，佛亦不应三无数劫修集无量福慧资粮，功用唐捐故，犹是众生故。然佛众生既有差别，是故若说由无为法许得成佛，不应道理。

    复有有情作如是说，一切有情心性本净，由一刹那无明起故，便为客尘烦恼之所染污，由染污故流转生死。若能了知心性本净，制伏妄念令不生起，由是便离一切客尘烦恼不为染污，不染污故还得自心清净本体，永断生死及成佛果。应问彼言：先无无明，心性本净应名佛耶，不名佛耶？若名佛者，佛无无明，不应刹那无明顿起，许，便诸佛还成众生，又今众生亦应先是诸佛，若尔，便成大过；若不名佛，便应后时心性清净亦不名佛，前后心净无异因故。又若心性本净，先无无明，由何而有无明生起?心性本净不应说为无明因故,若许尔者，心性净已，例应更有无明顿生,便无究竟得成佛者,又同前说诸佛还成众生等过。由是故知所说心性本净不应道理,若闻此者不应迷惑，於非义中持为是义。又此所说，应同数论所立道理及与次第,但除一一名数差别，彼立二十五谛总略为三:一自性,二变异,三我知。又自性摄，说有三德:一名萨埵,勇健义故;二名剌阇,微尘义故;三名答摩,钝暗义故，所谓彼立名数差别，彼云:自性本有，无为常住,由我起思受用境界，便从自性三德为因，转变生起大等变异二十三谛，如是三德是生死因,由所转变扰乱我故不得解脱,若知二十三谛转变无常，生厌修道,自性隐迹，不生诸谛我便解脱,是谓彼立道理及与次第。云何同彼道理及次第耶？谓此所说心性本净，同彼自性体是常一；此说无明顿起而有流转，同彼三德为生死因；此说若知制伏妄念令不生起，同彼若知转变无常生厌修道；此说便离一切客尘烦恼不为染污，乃至永断生死及成佛果，同彼最后自性隐迹，不生诸谛我便解脱。如是道理及与次第，此与彼义既无差别，不应爱憎而有取舍。凡所论议以理为衡故，当知不违法相、不违圣言之正教量不如是故，如《唯识论》广破其义，今当引释。《唯识•第二》云“分别论者虽作是说，心性本净客尘烦恼所染污故，名为杂染，离烦恼时转成无漏。故无漏法非无因生，而心性言彼说何义？若说空理，空非心因，常法定非诸法种子，以体前后无转变故。”此护法师难唯新熏无本有种，乘因广破分别论者，说心性净为无漏因，於中初难空理非无漏因，言空理者即是真如，真如是空所显理故。若心净言说真如理，彼空所显非无漏心生起之因。又真如理是常住法，常法定非诸法种子，以真如体无有生灭，若有烦恼若离烦恼，前后位中无转变故。彼《论》又云，“若即说心应同数论，相虽转变而体常一，恶无记心又应是善，许，则应与信等相应；不许，便应非善心体，尚不名善况是无漏。有漏善心既称杂染，如恶心等，性非无漏，故不应与无漏为因，勿善恶等互为因故。若有漏心性是无漏，应无漏心性是有漏，差别因缘不可得故。又异生心若是无漏，则异生位无漏现行应名圣者。若异生心性虽无漏而相有染不名无漏，无斯过者，则心种子亦非无漏，何故汝论说有异生，唯得成就无漏种子，种子现行性相同故。”此中次难心性本净不应生起诸不净心，若起不净便有多过，一一分析复有八难，随释出之。若言心性即是有漏能缘心体，不应有漏杂染相心而可转变成无漏相，若许转变应同数论所立大等诸谛，相虽转变而自性体是常是一，此即第一相转体常难。若彼救言：有漏为相，性是无漏者，若尔，恶、无记心又应是善，何以故？有漏善心许性无漏说名为善，不善、无记性亦无漏，亦应名善，无漏性同，理可应许相无别故，此即第二二性应同难。若许名善，应与信等心所相应，如余一切善心等故，此即第三恶与善俱难。若不许与信等相应便应非善心体，此不善心尚不名善，何况可许性是无漏，此即第四不俱非善难。若彼救言:不善、无记无信等故，性非无漏，余有漏善信等俱故，性是无漏，生无漏者，若尔，有漏善心为诸烦恼所缘缚故，既称杂染应如不善、无记心体，性非无漏，杂染类故，由是故不应与无漏为因，性相违故，勿由许彼令善恶等互为因故，此即第五例恶非因难。若有漏心性是无漏，应无漏心性是有漏，许相违法互为因故，若唯有漏性是无漏，非无漏心性是有漏，差别所以不可得故，此即第六治障性同难。又异生心其性本净，若是无漏则异生位应无漏现行，若尔，应如佛等亦名圣者，此即第七凡夫起圣难。若彼救言：诸异生心，性虽无漏，而由现行相有染故不名无漏，无斯名圣过者。若尔，现行由相染不许名无漏，则心种子亦应由相有染不名无漏，何故汝论说，有异生唯由相染而得成就无漏种子，非由相染亦得成就无漏现行，种子现行皆有性相，其类同故不应种现说有差别，此即第八现种应同难。彼《论》又云，“然契经说心性净者，说心空理所显真如，真如是心真实性故，或说心体非烦恼故名性本净，非有漏心性是无漏故名本净。”此申正义解心性净，有其二义：一谓真如，如文易知，二谓心体，即说心王自体非烦恼性，烦恼是彼相应心所，由是故说非烦恼故名性本净。下总结云：非有漏心性是无漏故名本净，由是应信诸有情类，无始时来有有种姓、有无种姓；有种姓者能生当来无漏现行，无种不尔，不应如前种种疑执。有种姓相、无种姓相如《瑜伽论•声闻地》中广说应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