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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化论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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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化论衡之一

试论中国文少读梁任公『 饮冰室文集』 ,总觉在任公背后,彷佛有一股庞大的什么支撑着他,而令他笔端逼人的感情与气魄,沛然莫之能御。(注:梁启超字任公,其文章总集称『 饮冰室文集』 ,任公之意,盖取:「寒冬饮冰水,点滴在心头」也夫?) 及长,偶读其「论冒险犯难」一文,方豁然了悟:原来任公私淑孟子。在这篇文章之末,梁任公说:「进取冒险之性质何物乎?五口无以名之,名之曰『 浩然之气』 。」无怪乎任公的淘淘雄辩,也难怪他能有「气吞山河如虎」的胆识与胸襟;因为他有孟夫子为后盾,有参天入地,充塞寰宇的浩然之气为凭借。依管见所及,整部孟子的精神,及其对中国学术文化的最大价值与贡献,端在这「浩然之气」四字;又,孟子七篇,自首至尾都山这「浩然之气」一气贯串。易而言之,孟予的一切主要思想,皆以此为出发点。因此尽子能言一般儒者之所不能言。而且他的思想非常「进步」。例如,他格外强调个人的价值及深自期许的理想,他说:「舜何人也,予何人也,有为者亦若是!」又说:「如欲平治天下;当今之世,舍我其谁也?」(公孙丑篇下)孟子认为豪杰之士不须当别人的跟屁虫,应能自立、采取主动追求,积极的人生观,他说:「待文王而后兴者,凡民也。若夫豪杰之士,虽无文王犹兴。」(尽心篇)他也像古希腊坚忍主义的司多噶派一样,主张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悲剧式」哲学,及挑战性的人生观? 政治观:接受一切内在外在的刺激与冲击,以激发其活泼泼的牛机,他说:「若药不瞑眩、厥疾不廖」;又说:「故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入则无法家拂士,出则无敌国外患者,国恒亡。然后知生于忧患,而死于安乐也。」(告子篇下)这显然得尼采「冲创意志」与博格森「层创进化」之先声。然而,最为独特、最最难能可贵的,也是最进步、最「现代化」的,是他的反极权思想,及民主思想,他说「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尽心篇)又说:「以顺为正者,妾妇之道也得志,与民由之;不得志独行其道。富贵不得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之谓大丈夫。」(滕文公篇)最令人触目心惊的是孟子竟然敢于对齐宣王说:「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之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国人;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胧。」(离娄篇),看他这样大胆,真教人为他捏一把冷汗。这还不打紧,这只不过是说人民可以痛恨暴君而已,最最骇人听闻的是,他好像真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对齐宣王说,若国王有大过,做大臣的职分是应加以劝谏,若劝了几次不听,大臣就应把他的王位给废了:「王曰:『 请问贵戚之卿。』 曰:『 君有大过则谏,反复之而不听则易位。』 」(万章篇)。读者诸君试想,这表示什么呢?这表示知识分子的良心,表示服从真理,不畏权势,即使是冒着生命危险,亦在所不辞。成观喟然叹曰:盂子何幸生于秦之前、汉之先,设若不幸而生于汉武帝、董仲舒之时或之后,能不刀俎加身已经万幸,至于被劾「大不敬」? 「犯上」,成为古拉格群岛的居民,母乃意料中事。既然孟予是不「以俯为正」的真理之斗士,那么为什么我们一提起真理的斗士,总想起西方的苏格拉底及其它,而忘了我们中国古人至少也有一个?那是因为历代以来,帝王都不兴提倡孟子这一套言论,否则怎能由得他们为所欲为达两千年?这也就是为什么明太祖读到孟子这些章节时,勃然大怒,通令大明帝国从那时起不再祭祀孟子:「明太祖读『 孟予』 ,至『 土芥』 『 寇骤』 语,大怒,诏去其配亨,谏者以不敬论」(明史钱唐传)。呜呼,中国本土之学术文化自先秦以来,未再有显著之发展,其由是乎?其由是乎?上面已提到,孟子这一切思想、言行,都是以其「浩然之气」为依归。我们若把孟于与梁任公其人、其书、其文体? 其志业? 思想? 精神,做个概括性的比较,就可知两者之近似,也可知孟子影响后世之深。讲到孟子对后世的影向,很自然地令人想到另一位仁人志士:文天祥。七百多年来,文信国公早已成为「莫道书生空议论;头颅触处血斑斑」的有良心的知识分子之典范。(文天祥死于一二八一一年,一九八一一正好是他殉难七百周年。)文天祥说:「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于人曰浩然,沛乎塞苍其。」这无疑是孟子的衣钵嫡传。文天祥此文当然是厨川白村所说:「文艺是苦闽的象征」之表现,也就是说,心中有抑郁难伸,发而为文,笔之于书;也是弗洛依德心理分析所称之「升华作用」「正气歌」是自孟子以来的旷代绝唱,也是尝试把一种哲学信念,以「美文」(或所谓「纯文学」)的形式表现出来。无可讳言,这首「歌」与盂子之文一样,值得令人高声吟哦,唱三叹。不过我觉得,文信国公这首歌在气势上,实远不如孟子。试将上面所引「正气歌」首句,与孟子这句比较一下:「且何谓浩然之气?是气也,至大至刚,以直养而无害,则塞乎天地之问。」这个句予堪称古文中之绝品,古朴、 方正、豪迈、四平八稳,气宇磅砖。

沉着为文斩钉截铁。反观文天祥这句子,就没有这样高的境界。祥以骈文出之骈文美则美矣,但用来表现一种哲学思想则很伤「精又,其语气坚定、我以为这主要是因神」,因为你必须顾虑到对仗、 押韵、平仄,因而不能畅所欲言,其文气、思想从而大受局限。反而言之,任公以散文出之,便无此弊。孟予的影响,当不止于文天祥、梁启超两人。我想中国历来的仁人志士,大概都是私淑尽子的吧?孟予的「浩然之气」启发百代,但这思想是否为盂子之「原创」?或者有所师承?我们知道这不是儒家原来的东西,因为孔子是不谈「怪、力、乱、神」的,也不谈生、死,(他说:「不知生、 焉知死」)等形而上学的问题,至于「性善」、「性恶」、 「性有善有恶」、「性无善恶」等本体论中之「一元论」、 「二元论」、「多元论」诸课题,更是付之阙然。(这或许是孔予学说中的一大缺憾。)因此盂子的「善养浩然之气」之说,非来自孔子,是可以肯定的。这很可能得之于道家,因为我们知道,在中国哲学中,道家最擅长形而上学、本体论、乃至于宇宙论之探究,而中国学术的许多抽象概念如「心」「性」、「气」、「道」等都是道家的产品。且道家特重「养」字诀。至若打坐、调息、静心、养气,至于超然物外、与万化冥合,更是道家的本色当行。现在再回溯到孟予的句子:「是气也,至大至刚,以直养而无害,则塞乎天地之问。」这「塞乎天地之问」无疑与道家的「超然物外、 与万化觅(合」若合符节。这绝对不是讲实际? 重实效的孔子之经验论、 实用论、与「不可知论」中之词汇或理念。至于「养气」与「不动心」,则直如道家者言。尤其值得注意的是,为了强调这「直养」的重要性,子皿子特地说了一个庄子式的寓言,也就是有名的「枢苗助长」的故事。孟子与庄子同时,虽然两人一直针锋相对地打插台(一个是儒家的大师,一个是道家的大师),但自「养气」一节而言,孟子显然受益于道家不少。附带提及,孔子虽然学礼于老耻,且对道家的隐者(如长渠、深溺等)都毕恭毕敬,可是当孔予之时,儒、道学说有很根本的不同。到了孔子没后一○ 七年,孟子出生之时,我觉得儒、 道好像已渐渐走向互相学习并相互容纳的路上,换句话说,那时已渐有现在所谓「科际整合」的现象。这现象,从孟子的文体、思想与道家之近似,可见一斑。我常想,中国学术思想在先秦诸子的黄金时代之后,假如没有经过秦始皇的破坏压制,再经汉武帝反思想自由的罢黜百家、 独尊儒家的霸道、箝制措施(「罢黜百家、 独尊儒家」,是违反言论自由、控制思想的方法,亦是实行独裁及愚民政策的第一步),不但儒道一、家很可能更进一步揉合,而使儒家变得活泼泼、生气盎然;而旦更重要的是,名家的逻辑(理则学,或称「名学」),墨家的工技、 科学发明,法家的政治学,都可能充分发展,而令整个中国学术文化,甚至整个束方文明变成另一个局面― 很可能没有鸦片战争、甲午战争、庚子赔款… … 。

讲完了孟子的「浩然之气」及其影向,让我来回溯一段往事。我在师大附中读书时,我的国文老师廉永英先生(我们称他为「廉夫子」)曾说:孟子气魄磅砖,浩浩荡荡,有如黄河开闸,「高声朗读可治感冒。」我试过一次,居然有效。其实并非什么神奇,这和打坐也会污流浃背是一样的原理。因为孟子气势浩大,越是高声朗诵,越「带劲」、越过瘾;若专心一志,再加上自拟或遥想孟夫予当年得理不让人的雄辩神气,读来四体百骸、血脉贲张,风寒小疾自然无所遁逃于管脉之问。吁帜!「浩然之气」之为用,大矣哉!(还可治感冒!― 事实上是:可治百病、个人病、国家病、民族自卑症,尤其是二十世纪时代病,最为特效。这是治世的万灵丹,乱世的定心丸、民族堕落孽障的克星。)笔者于此时此地,有感于东方文明之陵替,西潮之震荡,兼且于此二十世纪,西方旧价值之沦丧,新价值之未建,人心惶惶,人欲横流,爰举平素读书、观察思考所得之一愚,衡诸心、困于虑,发而为文,无以名之,名之口「浩然之气」,所以追怀往圣,励己警人而己矣。

【 后记】 本人虽曾深造于孟子的「浩然之气」,并深受其益,但那是学佛之前的事。即今看来,子皿子所谓的「浩然之气」,乃至于「集义养气」,与夫道家的「先天之气」,实相雷同。且以佛法看来,所谓「天地正气」、「浩然之气」也者,实是众生妄想所生,众生依于自心妄想分别,而想象天地之问实有一种「气」,而且还把它赋与价值,视之为「正」,故名「正气」。其实以理智观察,天地问的「气」,实是「空气」,且这「空气」是中性的,没有丝毫道德价值的属性,故知称此「空气」为「正气」,实是凡夫及外道冥想者的一种妄想。这「正气说」成立之后,后人更将宇宙一切天地万物、有情、无情全都「泛正气化」,认为这天地的正气「杂然赋流形」,而化为一切物、一切众生,这便近乎「泛神论」的味道。(所谓「泛神论」其教义为:一切东西都有神,如石有石神、扫帚有扫帚神等。)总而言之,无论孟子的「浩然之气」,或道家的「先天之气」,或文天祥的「天地正气」,以佛智观之,其实都是凡夫的妄想分别,并无其实体;以「气」者,非正、非不正,离于正、非正,无邪正可得,但「自心现量」。这是以第一义谛来对观此依世象而立之种种幻法;然而以世谛言之,若此世人所说之幻法能有益于世道人心,能激发众生的正义感,从事义言义行,且无甚害处,亦是无妨,唯当了知其法并非究竟,亦非实相。然而既知其为世间法,又怎能期望它是究竟的呢?是故佛法行人定知佛法殊胜,究竟出过一切世问、凡夫、外道之法;为记若能如是知见照了,即不致落于「佛道不分」或「佛儒不分」之迷惑。斯! !原文初稿于一九八一年十一月,美国德州、 登屯

(时未萝染)

 

文化论衡之二:从儒、释、道

甲、楔子

三家的比较谈学佛要旨各位居士,今天要跟大家讲的是:「从儒? 道? 释三家的比较谈学佛要旨」,我首先比较儒? 道、释三家,然后再以三家互相比较的结果,来看学佛及佛法的精神。在谈正题之前,我想先谈一下关于「绿」的一些联想。我们佛法讲「诸法从缘起」,因此一切法就是因缘所生法,所以一切法都不能离于「因缘」而存在,那么什么叫「缘」呢?「缘」这个字,如果用英文来讲反而比较容易了解,因为这个字在中文一畏带有一点儿神秘色彩,而且似乎有,也就是模糊、笼统的感觉。这个「缘」字,若译成英文,反而容易明白:「缘」译成英文就是。至于俗话中说:「我们俩个很有缘」的那个「缘」,则是(关联),而这种关联是沐(业之关联),才(业)的形容词,故才就是「业缘」。因为往昔所造的业都有种种的牵扯,种种的关联,故称「业缘」。「缘」虽有许多意涵,然其最重要的意义则是「条件」现在我来说一下我到这裹来弘法的因缘。一谈起这段因缘,就使我想到:众生的缘实在是很奇妙,常常牵来扯去,都会拉上关系。我在克里夫兰有个归依弟子,他在南卡时有个同校同学姓陈。陈后来转到H 望来读书,博士班毕业后,到克里夫兰工作,陈和他太太及孩子都在我门下归依了,最近l 望的佛学社透过陈太太而请我到H 望去弘法;而这一所H 望(爱荷华州立大学)又跟那个(爱荷华大学)有关系:因为地点相近,名字也相近,而一讲到,知道的人都会想到余光中(余光中是的硕士),而余光中碰巧又是我大学的老师,而且我在高二的时候就认识余老师。记得那时我在师大附中当「文园写作社」的社长,又参加中国青年写作学会,因此跟吴延玫(司马中原的本名)、魏子云等作家很熟,那时我常到司马中原家去,后来司马中原介绍我跟余光中、罗兰等人认识。余光中那时刚从美国读完书回台湾去,那一年三十九岁― 余光中三十九岁,不是我!〔 场中皆笑〕 我认识他以后,常常跟他接触,还请他去师大附中演讲(演讲会之名为:「余光中左右手演讲会」。注:余光中的书「左手的缪思」中说他自己「以左手写散文、 右手写诗」)。由于这些因缘,才使我从余光中的『 莲的联想』 想到「缘的联想」。这一切,都使人觉得众生的「缘」实在很奇妙媚,不管你跑到哪里,牵来扯去,这些人总像蜘蛛网似的,缠在你周围,令你欲遁无地,总是会碰头。所以,要小心噢!现在与过去所造的一切业,不管是好是坏,都成了密密麻麻的蛛网,令你逃都逃不掉。当知我们所造的种种业都会变成一个「缘」。因此,从今开始,只造善业、结善缘,莫造恶业、结恶缘;而最好的善缘,就是「法缘」,与众生在法上结的缘称为「法缘」,法缘是最殊胜最清净的缘,小则能得到无上的快乐,大则能够开智慧、甚至得菩提。话归正传,接着我们就讲正题:「儒、释、道三家的比较」

乙、儒、释、道三家的比较、绪言

为什么要讲这个题目呢?因为身为中国人,理应了解中国文化,而中国文化一袅面,最重要的就是儒家、 道家、与佛家。我在高中的时候就立志要成为哲学家,为了要成为哲学家,我那时认为我必须要先成为文学家,因为依我当时所知:每一位哲学家都必须写作,而哲学作品本身通常也都是优秀的文学作品,才会令人爱读;所以我便开始努力地学文学,然后学写作:写散文、写小说和现代诗,因此才会去亲近余光中等作家。因为我发心要当哲学家,所以在高中时就对佛学很有兴趣,不过那时是站在哲学的眼光来看佛学,因为你如果要了解中国的全体哲学的话,你必然免不了要研究佛学;反之,如果你对佛学不了解,而说你了解中国哲学或中国文化的话,那是有缺陷的,而且是很大的缺陷,虽然佛学原木是外来的,是从印度传来的,但是到后来被我们本土文化吸收消化了,而成为我们整体文化中不可分割的一部份。很多佛学中的思想及语汇,我们若不研究佛法,甚至还会以为是中国文化本来就有的呢。譬如说,以前没有学佛时,一直以为「菩萨」这个词是我们中国的,事实上不是,是由梵文来的,「菩萨」是从「菩提萨坪」增泛四个字来的,梵文叫(可色甚震。,我们中国人最会省略了,从「菩提」中把「提」省掉,再从「萨睡」中把「睡」字省掉,就成为我们中国版的「菩萨」一一字,这样很精省。另外,我们中文所称的「佛」则是把「佛陀」后面那个「陀」字省略掉,才变成我们中国版的「佛」的― 不过你若只讲「佛」一个字的话,印度人是听不懂的,因为原文叫胄双必闷,而不是叫卜(计)。又,「佛」字如果用台语来读,反而比较准确点,?是个顶舌音,有如方言中的「入声」字; 的英文拼音也相当准确。其实,「佛陀」)这个字,古人在翻译的时候,并不是用北平话发音的― 「佛」这个字若以北平话来读是最不准的!言归正传,总之,若要全盘了解中国的文化,必须要了解佛教与佛学,如果不了解的话,就无法正确地了解中国文化。由于有这种认识的原故,我从青少年时代就很注意佛教,然而并非站在修行佛法的立场上来看,也没有料到我将来有一天会出家学佛。在此讲个小插曲。我以前曾经很迷胡适之博士,非常的迷。胡适二十七岁就当了北大的哲学教授,他从康奈尔大学回中国去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讲巾国哲学史;为了讲这门课,他写了一本书叫做『 中国哲学史纲(上卷)』 当讲义教材,这本书我曾一字不漏地、 很虔诚小心地拜读过一遍。可惜,他的『 中国哲学史纲(上卷)』 出来了之后,一直就是看不到有下卷出来。后来他干脆把『 中国哲学史纲(上卷)』 易名为『 中国古代哲学史』 出版。有人写书评说,胡适的『 中国哲学史纲』 写到西汉完,就写不下去了,因为西汉以后,佛法开始传进来,而评者说因胡先生对佛学并没有深刻的了解,虽然他后来也作了很多的研究,但是他不是学佛的人,没有照着去修持,所以不论怎么研究,总是隔着那么一层,因此所能讲的也只是文字表面(学问家)的事。因为有些地方他不能透彻,没把握,怕讲错而贻笑大方,所以就搁笔不再写下去(― 这恐怕也是他的好处:不「强不知以为知」)。因为那时我一心想要当哲学家嘛,所以就很留意这些事。我从高中的时候就开始看『心经』 ,看佛教史、禅宗史,后来又看阿弥陀经等研究佛法的事,以为将来成为哲学家作准备,可谓「深谋远虑」,不过这些都是过去的事了。现在来研讨「儒家」与「道家」。

二、「入世」与「出世」

「儒家」的精神是什么呢?儒家是积极的「人世」;「道家」的精神是什么呢?(这里所讲的「道家」是指老子、庄子、 韩非子等哲学家,而不是「道教」),道家的主旨是积极的「趣世」,我所说的逛世不是指「出世」,因为「出世」是佛法的一个专词。什么叫「出世」呢?「出」是解脱、超出之义,能够超脱三界苦的叫「出世」,如果不能解脱三界之苦,还在三界六道中轮迥的,就不能叫「出世」。至于「趣世」,什么是「逛」呢?就是逃遁、 逃避,所谓「逃避现实」的意思,这个「巡」字,与「遁」字,音义皆同。至于佛法呢,其 精神不在「消极地遁世」,也不是所谓「积极的入世」,亦可说是两者皆有,为什么呢?举一个例证便知:佛法中有僧团,从佛世开始就有僧团;僧团是很严谨的修行人的团体。因为有「僧团」,所以,佛教僧团不是逃避人群― 离群索居的,所以佛法主要的精神不是像道家一样提倡一个人躲到深山里面去,而是以僧团为主体,只不过在这主体之下,也容纳少许的特例,所谓的「头陀行者」「头陀行」是什么呢?就是一个人离开僧团去独立修行,佛听许少许特殊的人独立修行,是为了适应个别差异。除此之外,也有大家都知道的「行脚僧」、或是「耐诚水僧」,这些都是容许的(不过「行脚僧」与「云水僧」并不离于人群)这些也都是以个人独立为主的修行。所以在佛法中,除了大众共住一起修行,以此为佛教之主体外,而且并不抹杀个别差异,因此可知佛怯包容性之大,是为其特色。佛教的「僧团」是世界宗教中最早成立的、有严整组织的修行人的团体,据学者研究说,天主教的修道院是模仿佛教僧团而设的,所以佛教不能说纯粹「出世」(遁世)、或纯粹「入世」― 纯粹出世,不行;因为纯粹出世(遁世)就是逃避,便有如道家;纯粹入世,出家人就变成与俗人无异。

四、 中道行佛法中,除了僧团的生活以外,还有乞食法,以便与社会大众接触(乞食法在中国便成为「化缘」)。乞食或化缘的目的是什么呢?乞食有很多目的:

-、无争,佛为了要一讥佛弟子完全放下俗务,专心一志修行,不与世间人竞争,故行乞食以养色身,而不再作世问的事业或职业,断绝一切驰求名、利、权、 位等的因缘,故与世人无争、与俗人无竞。

二、调伏,佛弟子藉乞食来调伏自己的「我执」与「我慢」,俾能达到完全「无我」的境界。因此,乞食是修行「无我法」的一个大方便。因为众生最大的一个缺点就是有「我」,而修行最大的一个障碍就是「面予」(「面子」即我相、我慢的化身),世人对低下的事总摆不下面子去做。你若去行乞食,可以说是去做一般世问人认为最卑下的工作,你若能这样调伏自心的我慢、去除我相,行人所不能行,即是大修行。

三、法施,比丘在乞食获得布施时,通常都要为信施说怯,因为信众以食施僧,僧即以「法食」回施给他。「法」也是一种食物,称为法食,可滋养众生本有「法身」:米粮五谷等的食物能令众生的「肉身」得到安乐,而法食则能令精神得到安宁、 使法身慧命得到进益、充满。因为僧众在乞食时,与信众有「食」与「法」的相互施与,所以佛法行人与人群之问便有所沟通或交流,因此,佛教不是倡行绝对的离世、 或绝对的「出世」的,因此,佛教僧团所行是一种很微妙的平衡之中道。佛法很不容易「解」,也不易「行」的原因之一,即在此「中道之行」:不是偏于两个极端的修行。又例如佛法中提倡「过午不食」或「日中一食」,这也是一种中道行,因为这是相对于外道的「断食」。道家就是提倡「断食」的,甚至于印度教、 基督教、 天主教、回教也都有所谓的「斋期」,他们的「斋」是完全不吃东西,亦即是「断食」,因此佛世尊称断食为「外道斋」。佛教是不采取这种极端的手段的。根据最近养生家的研究,每年固定的断食对身体很有益,

第一、因为趁着断食的时候,内脏能够休息;

第二,在休息的时候顺便把腑脏中所屯积的毒素排出去,因为内脏平常只是忙着处理(消化、吸收、运用)每餐新摄取的食物,所以没有余力排除那些运用之后? 以及过量的食物所产生的毒素,而一般人的身体之所以常有种种病痛,多半是由于那些屯积在体内的毒素毒害身体所造成的。所以,外道的「修身法」也可说是对的,只不过那是很激烈的一种手段。佛法所不同的是,佛法不须特别选择一个时间来断食,因为过午不食等于天天都在做「小规模的断食」或「温和的断食」,你若过午不食,则身体一袅面绝对不会屯积过多食物,因为早上吃‘餐,中午吃一餐,过了中午以后就不吃了,而且早上跟中午很接近,所以,你不可能吃得太多,因此,你的体内的食物不会因为屯积过多,无法适当消化及排除,而产生毒素;而且你也不会有营养过剩的危险,也不用减肥。所以想减肥的人,就可试试过中不食,(不须激烈地断食),中午十二点以后就不要再吃东西,包准你一定瘦下去。因此,这是一个很卫生、 很科学、很健康、很理性的养生之法,身心都能增益,而且不会过激,也不会伤身,有百利而无一害。事实上,过午不食的利益有很多,第一、就是断除自心对饮食的贪爱,断除舌根对味觉的贪爱;还有就是有益于修「禅定」,因为吃得饱饱的、 撑撑的,‘来容易婚忱,一一来不能马上坐禅,饱食而坐,不消食、伤胃、伤血气,造成新陈代谢的问题。接着,回过头来看道家。如前所说道家不是提倡日中一食,他们是提倡断食,他们甚至提倡「不食人间烟火」,称之为「辟谷」。所以我们小时候不想吃饭时,老人家就常会责备说:「怎么了?你想要成仙啊!」。断食,就是完全不进食。(附及,最近有些人在提倡「饿七」,亦即于七天共修法会期中,完全断食,这不是佛法,而是修持外道法。)还有,道家的隐者多半躬耕自食,自己种自己吃,这样就可以完全跟外界隔绝,变成「隐士」。至于佛教并不提倡这样做,佛教僧人一定要出去跟大众接触,但也不可与世俗接触太过频繁,亦不能完全与外界隔绝,并且也不主张出家人住在闹市里面,通常是住在郊区或城外的山里,且以乞食维生,所以是非常理性的;不过这点却反而非常难做到,为什么?因为众生都容易趋于极端。例如以吃来说,一般世俗之人通常处于「贪爱」这一端,他们除了吃正餐以外,还要吃点心、 宵夜,尽情恣意、大吃又大喝。而外道人则趋于另外一端― 外道人主张不吃东西是最高的修行。因此可知,以食而言,凡夫与外道正好各趋一极端:一个拼命多吃,一个提倡不吃。只有中道行者(佛家),不吃过多,也非完全都不吃,但是这样反而最难做;因为「走极端容易,行中道难得」,其道理为:中道之行不偏、不倚,不过激、不极端,须有定力、忍力、 耐力,不冲动、 不任性,这不是依五分钟热度的过激、极端的凡外之人所能行的。佛世尊所教敕的「中道」之理,在饮食及日常生活中,就已经表露无遗,且具体实现了。因此可知,佛的智慧实不可思议,究竟出过一切世间及外道。

四、「群体主义」与「个人主义」

在儒、释、道亡、家中,「儒家」是极端的「群体主义」者,怎么说呢?因为它提倡「家族主义」、提倡「国族主义」,这个当然有它的历史背景。因为在春秋战国时代,中国很乱、四方都有外患,儒者怕中国灭亡,所以提倡家族主义、国族主 义,以保存中国的种族。其实这也是狭隘的「种族主义」,为了保持中国品种的纯粹,怕那些匈奴、鲜卑、羌胡、夷羯等蛮族来跟我们同化,因而被他们吃掉了。事实上,孔夫子之后,在历史的演化过程中,华夷早已融合在一起了,而且,反而是汉族比较厉害,把他族都「融」掉了,这是孔子所始料未及之事。在这方面,与儒家针锋相对的是「道家」,他们提倡的是极端的「个人主义」,关于这点大家都很明了,不用详细解说。那么佛家提倡什么呢?佛家由于有僧团,也有修个人苦行的苦行僧及云水僧等等,所以佛家在群体与个人之问,还是中道的,是兼容并蓄的,因此它不是全然的「群体主义」,也不是全然的「个人主义」。再说,「个人」在佛怯裹是非常受注重的,虽然也注重僧团,「僧团」梵文叫栽,我们中文翻成「僧伽」,也就是:「二个人或二人以上一起修行的团体」称为僧伽。佛世之时,有一位大迦叶尊者,他就是头陀苦行第一,他不住在精舍里,他经常一个人住在郊外的林中或墓地里修行,衣服穿得很陈旧;而随侍世尊的一千二百五十位常随众,因为常常都有施主去供养,所以也就托佛的福,在衣食住各方面皆供养无缺。有时大迦叶来拜见世尊,有些僧团中的比丘看到大迦叶衣衫褴褛,就瞧不起他。有一次佛在开示佛法的时候,大众都就座了,正好大迦叶也赶到,佛于是对他说:「善来大迦叶!我与汝半坐」。意思是:「大迦叶,你来得好,你来坐我旁边,我把座位分一半给你坐」。这表示是什么意思呢?这等于是佛在以行动暗示大众:大迦叶尊者能堪与佛平起平坐」;也就是说「你跟我差不多」的意思。又表示:大迦叶能堪绍隆佛种,于继佛职位事上,至少已成就了一半,故可坐佛半位。世尊为何在那时如是表示?因为佛知道众比丘中有人瞧不起大迦叶,佛就用这个方式来暗示大家:切莫以貌取人,大迦叶所证堪与佛同座。此外,大家都知道,所谓「如来拈花,迦叶微笑」的公案;公案中说世尊把「正法眼藏」传给大迦叶,大迦叶因此成为禅宗第一代祖师,这其中就隐含了一个意义,也就是世尊间接地肯定了头陀苦行的地位及重要性。什么叫做如来的「正法眼藏」呢?就是如来最高的「法」,系佛佛相承,而其传承,则以衣钵为有相的代表,什么是衣钵呢?「衣」就是袈裟,「钵」就是僧人吃饭的碗,因此继承衣钵之义就是「如如来所衣,我亦如是衣之;如如来所食,我亦如是食之」,也就是吃饭、 穿衣都跟如来一样,修行当然也须与如来一样。如来既然把衣钵都传给了大迦叶,即是肯定了头陀的地位。我们若回头来看佛的行状就知道,佛世尊本身就是从头陀行中修过来的,他曾修头陀行达六年之久,(事实上,佛成道后,尽其一生也都是日中一食)。所以,要能够继承佛位、 领导僧团的人,也应该能行头陀行(难行能行,难忍能忍)。所以世尊把如来位、或是法土位传给头陀第一的大迦叶尊者。由此可知,佛法中虽注重僧团生活,但是也不否定个别差异,也不否定个人的价值,不但不否定,而且非常尊重,所以佛教是很理性的、非常平衡、 且绝不趋于狂热与片面的。

五、「理性」与「浪漫」

讲到理性,一般都认为儒家是一种「理性主义」,然而儒家的理性主义却是一种「新古典主义」,也就是很刻板、冷冰冰的教条主义。道家跟它相比就可说是「浪漫主义者」了。儒家非常注重秩序,十分严谨;道家则是返归自然,放任自由;而佛家所行依然是中道,不执两端、涵括一切。以佛法所行的中道不光是秩序严然,而且在秩序严然的同时,还须要「放任自由」― 这就很困难了,而且这一点在表面看起来好像也很难理解;其实并不难解,你只要试着观察两腿双盘时的感受就能体会:腿一盘起来的时候,身体与精神都是集中的:双腿盘在全身中央的部位交叉,双手也在此交叉,因此手脚都在全身的中心点交会,并且都保持不动,看起来十分庄严,而且表面看来好像十分紧张与束缚一样,然而其心中是放松的,一切尘虑都放下,因此行者即在外表看来绷紧与束缚而内心放松与平和之中,去体验「解脱」,体证心灵的解放!这真是非常奥妙,只有自己去做才能体会;「双盘、 手脚交会于身体的中心点,身心保持不动」,这代表着佛家秩序严然的「古典主义」;于双盘中,却能不可思议地冷静思惟而得心灵解脱,得大自在,这代表着佛家的「浪漫主义」。我在此也只能这样大致讲一下,若要深入地发挥,则要另作专题才能详述。然、「有为」与『 无为」其次,儒家是讲有为的政治,主张严格管制的,所以它很有利于集权政治;因此我们中国两千多年来,除了西汉初年的「文景之治」,以及在唐初道家短暂地得势之外,其它时间,儒家一直是政治舞台上身居「显学」的原因,就是因为它有利于帝王的统制,它讲究的是「君君、臣臣、父父、子子」这套严谨的政治伦理制度,因而十分受历代帝王的钟爱。相对的,道家就不一样,它是主张「无为而治」的,标榜完全的放任自由(法国人所谓)。而在佛法中,则竟然是「有为」与「无为」(严谨与放任)两者都兼容并蓄,并且很奇妙的,这两种针锋相对的理论,竟然在佛法中也一样可以达到微妙的平衡:两者同时都有,虽然兼容并蓄,并驾其驱,但亦不相妨。关于这一点,你如果深入佛法,就可以深刻地体验到。在这方面最具体的表现就是禅宗:禅门行者,你别看他表面上很潇洒、 很旷达,然而真实的禅宗行人骨子里却是最严谨的(这一点就常被外行人忽略― 因为一般人只看表相),为什么?因为真正的禅者,其起心动念、一举一动都要清清楚楚!连起心动念都不能有差错,何况行为上怎会乱来?因此许多半调子的人不明究里,以为举止「很潇洒」就是在习禅,那就差远了,你潇洒可能会变成随便;然而禅宗行者却是真正的「一丝不苟」― 而且虽然一丝不苟,却不着痕迹― ― 本身自心严谨到了极致,却让凡夫看不出来,但表面上亦不随便,也绝不会毁犯如来戒法;总之,他潇洒自在,同时却不毁、不犯、不污如来禁戒,这一点常为一知半解者误解,而以为「随便」就是「潇洒」,「放逸」就是「自在」,并且以为放逸、懈怠、随便就是在「习禅」,而美其名为「在行住坐卧中修」,又美其名为「平常心」― 其实是随顺愚痴凡夫心的合理化借口,而不自觉知。所以佛法不可思议的地方就在这一畏,佛法能把看起来针锋相对的东西合并在一起,并且能够令之和合、不生冲突。现在我们再来看看道家和儒家,他们两家是完全针锋相对的,几乎所有的主张都是相对立的,而这两家是中国「土产」哲学中的二大主流,因此你若了解这两大学派,则中国哲学九流十家都容易大略了知,因为研究儒道两家之时都会涉 及到其它家,并且其它家也大都与儒? 道二家有所关联与因缘。例如「法家」是从道家脱胎变礼而来的:道家讲究「阴柔」,「以柔克刚」等等;法家之徒,却善法恶用,将此原理稍微扭转一下,就变成谋士、政客与帝王的阴谋诈术,几乎所有的法家之流都搞这一套,然后求为帝王所用,从而得到个人的权利名位与荣华富贵,然而最终都因推行严刑峻法,到头来连自身都难保,没有好下场,如韩非、李斯、 商鞅、 管仲都属这一派。然而法家的木源是什么?法家出于道家,出于主张无为而治的老、庄― 历史是很讽刺的,是不是?- 最讲权谋、干预、控制、「有为」的法家,却出于「无为」的道家!儒家讲有为政治,道家讲无为政治。儒家讲的有为政治就是所谓:「大有为」的政府,比如家教很严谨的家庭。我们常可听到有人很自一最地这样说:「我家『 家教很严』 」,表示是一种称扬。而道家就完全相反,道家主张的是「都不要管」,随他去、可是这样也不行呀!虽然不能什么都管,但也不能什么都不管:全都管的话,台语有句话说:「严官府出刁贼」,所以,几千年来我们中国的百姓会这么厉害,这么会走漏洞,可说都是官府逼出来的。再者,我们自己都晓得中国人有一特性,就是「老奸」,很会走歪路,中国人这部份的「智慧」与人格从那一畏来的呢?从道家的理论与实践中来― 「以退为进」。所以要是了解自己,了解中国人的个性,了解中国哲学与文化,那你就会嫣然一笑。关于政治,佛家不是主张极端的有为,也非极端的无为,仍然是所谓的中道;因为极端的「有为」会造成专制? 极权、霸道;极端的「无为」会造成无政府主义、混乱与虚无。而佛家认为国须有「仁工」(佛经中有一部『 仁王般若波罗蜜多经』 ,简称司仁王经』 ),国家人民才能安乐。儒家强调「大一统」,主张「尊王攘夷」,抵抗外侮,不过却也可以「开疆拓土」、 抚绥蛮夷,即是以「王道」并吞邻国(其实是侵略外邦)。道家就讲小国寡民,鸡犬相闻,老死不相往来,大家相安无事,即所谓「桃花源记」的境界。附及,「桃花源记」是什么?其实以文学批评来讲,那只是陶渊明的理想或幻想,是他所憧憬的境界,将之托言于美文,因为他所处的时代太乱了(晋末,五胡乱华时)。至于佛家所讲的,则是国无大小,大国小国都可以,只要大家都修「道」,王者以道治国,天下即无事,如美口慧大士(傅大士)对梁高祖之进言:「天下非道不安,非理不乐」。再者,儒家是国家主义者,这个词翻成英文是。「国家主义者」这个词在中文一袅并没什么不妥,不过在现代英文中就不太好听,不但不是赞词,而且是个贬词,因为在英文一畏此字的言外之义是集权、专制与军国主义。道家崇尚「无政府主义」。而佛家讲什么呢?佛家不主张「无政府」,佛家赞同一定要有国家、有政府,不能没有国家,没有政府(大众之事不能无人管― 道家的乌托邦式的无政府主义,只是浪慢主义者的幻想。)而且佛家觉得不论大国或小国都好,但总要有一个国家,因为众生之法如是:一群人在一起,须有组织、制度,不能如一盘散沙,各顾各的,互相争夺,而无人仲裁,便成无法无天的蛮荒世界。所以,总而言之,道家就是要唱儒家的反调,可说是「反对党」或是「在野党」,而儒家碰巧在历史上一直都是「执政党」,为当权者所推崇。儒家所教导人的就是「处世」之道,道家所教的则是「离世」之法。何谓处世之道?一言以蔽之,即是才(如何对待他人),甚至更进一步而可说是日让(如何掌握管理他人),大家可回想一下以前所读的四书五经是否即是如此?若再更进一步,则成为方(如何控制他人),所以儒家所谓的「君君、臣臣、父父、 子子」其实就是将所谓「伦理」或「礼教」,化为政治之用,以绝对的权威与服从,层层管制,到下面的人就被压得动弹不得了,所以只好想歪点子,「上司管下司,锄头管畚箕」,儒家是主张这样的管制系统。道家就觉得这样很霸道,很「不讲理」所以就反儒家,因为儒家那一套完全是依照所谓的「礼教」。什么叫礼教?我们可以先把那个「教」字去掉,简称之为「礼」,儒家所教的一切都是以这个「礼」字笼统的来表现。所以道家说:「礼」一出现,道就亡。道家是这么主张的,所以他们是儒家的「反对党」。至于佛家所主张的,是「不即不离」也就是说,修行人对于世问人,不能完全「离」开,但也不能完全「和」(尸杳)在一起,所以叫「不即不离」。

七、 儒、释、道三家修身论

现在讲儒、 释、 道三家的修身论。有一点颇为奇怪的是:佛家、 儒家和道家三者都讲「修身」。我在高中的时候看哲学,那时觉得似乎各家都讲得很有道理,认为皆能自成一家之言,就是不知道哪一家比较好?无法取舍,实在很困惑。看中国哲学是这样,后来看西洋哲学也一样,觉得各家都很好。一直到我学佛以后,才渐渐地能够分辨,因为在我发心学佛时,已经把中国及西洋的哲学大致涉猎了一番;而我研读哲学时,不只是用读的,还真照着「修」呢!例如我在看『 论语』 、『 大学』 时就真的照着孔夫子所说那样去修,等到读『 子皿子』 的时候,就照孟夫子所说的那样去修:「集义养气」,「养天地正气」等。儒家哲学的方法是从「修身」开始,司大学』 说:「自天子以至于庶人,一以修身为本」;所以所有的人都应修身。那么大学所说的修身是指什么而言呢?就是以「礼」为主,详言之,即「仁、义、礼、智」、「孝? 悌、忠、信」等,从这些来修身,身修之后再「齐家」,然后再治国、平天下,所以儒家最终的目的是什么?是「平天下」,也就是说其最终目的是「政治」,以政治为最终的依归。质而言之,儒家不但最终的「目标」是政治的,连开始时的手段也是「政治」的。你只要看它治家就知道,治家的方法跟操兵一样(家长如带队官,家中成员有如二兵;讲究「一个口令、一个动作」);「留名青史」是儒家认为最高的成就;儒家所谓的成就,其实换一句话讲就是「功名利禄」。儒家不但治家及治国的方法是政治性的,甚至连自我的修行也都是政治性的;因为儒家的修行方法是「礼教」。什么叫「礼教」呢?深入而言,所谓「礼」其实就是「人际关系」,是一种人与人之问的行为方式;所以,儒家可说是搞「公关」的。因此儒家所说的修身,主要就是规范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而道家就不赞同,道家的一个大前题,就是老子所说的:「名与身孰亲?」因为儒家都是在追求「名」嘛!以儒所见:因为人之身皆会败坏、死亡,若死后能「留名」,便是「不朽」,所以儒家全心全力追求「不朽之名」,这就是儒家对付「生死」的哲学理念― 「留名千古」以达「不死」道家针对儒家重名的理念,就提川「『 名』 与『 身』 对我们而言,哪一个比较亲近?」这样的质疑。「名」与「身」相较,对一般人的直觉来讲,那当然是「身」比较亲,所以道家就提倡真正「名符其实」的修「身」。以道家来看,儒家讲的修身,实在不是真的修「身」,只是在修「人际关系」而己,所以道家自认他们才是真正的在修「身」。道家如何「修身」呢?道家要修这个「肉身」,要修这具四大、 五蕴和合的肉体之身,要修这个会臭、 会烂、会坏、会死的色壳子― 道家企图将它修练成不坏、不烂、不臭、不死,而成为长生不老的仙人,欲与大自然作一大搏斗。那么道家如何修这个肉身呢?首先练「气」,从「吐纳」开始修,最后修「龟息」;若龟息成就,即得长寿,乃至长生不老。『 庄予」一书中便有讨论到龟息之事,学国术的人就会知道所谓「龟息」是什么。根据道家观察,动物中乌龟的寿命最长,而龟命之所以长的原因,他们发现是由于其气息深、细、密、 若有若无、绵绵不断,故称之为「龟息」;简言之,乌龟以其「息长」,故「命长」。道家为了养生、 长寿,故重养龟息(注:修龟息,无异取法于畜生,以畜生的业果境界为榜样)。太极拳、内家行气,都源于道家。因此「道人」从吐纳、 静坐、 调息练起,接着练「精、 气、神」,以上称为练「内丹」;光是这样练「内丹」还不够,还要藉重于药物练「外丹」,所以,道人必须采药、炼丹、 服丹。道家最后的目标是求作仙、成长寿仙、 白日飞升、阳神出窍、阴神出窍,到此地步,依道家来说,便是「修成正果」,可于「仙斑排列」了。不过我跟你们说:这是「外道法」,佛弟子不应习学,否则即是违背三归依的「自归依法,永不归依外道邪说」。有人说他可以阳神出窍、阴神出窍,在此顺便提醒您,那不是佛法,因为其法为依于对色体及生命的贪爱,故非佛弟子所应修,别走岔了(小心「出窍」时,以某些因缘,出得去,进不来,就「翘辫子」了;或者出去太久,人家以为你死了,把你抬去出殡、埋了;或者出去后,躯壳被其它魂神、或鬼神占去,而变成游魂、或疯狂、 或「走火入魔」等毛病,不而足)为何道家之徒求作仙呢?道家要成仙的目的,主要也是为了追求「不朽」追求永恒的生命,然而道家的「不朽」与儒家所说的「不朽」不同,道家的不朽是指「肉体不朽」,要把这个四大所成的肉体修成不朽、不坏、不烂,因而变成一个「长寿仙」,这就是道家解决「无常」与「生死」的方法。如此,在这方面,道家与儒家比较起来,就变成很「反讽性」因为本来道家外表看起来很达观、很看得开、很放得下、 很洒脱,可是最终却是很执着这个肉躯;而且道家本来看起来很「形而上」,最后却因执着贪爱这个肉躯,反而变成很「形而下」!反之,儒家本来在方法论上是很「形而下」、 很「世俗」的,但儒家解决无常与生死的方法是求名的不朽,换句话说,也就是追求一种所谓「精神」上的不朽,因而令整个情势逆转过来:本来很「形而下」、 很「世俗」的儒家,变成反而比道家更「形而上」。另外,儒家在解决「无常」与「生死」这个课题上,除了追求名(精神)上的不朽,还有一个形而卜的配套:「传宗接代」,透过「传宗接代」,儒家便认为可以达到生生不息的目的!这是儒家对个人「肉礼生死」的解决方案。以佛家来看,是否真有「长寿仙」呢?有的,『 楞严经』 末了几章就谈到有种种仙人:天仙、 地仙、水仙、 山仙、海仙等,且有详细的解释。然而,长寿仙是不是真的能常住、永恒不朽?不会的,佛经上说那只不过是他们能活得久一点,几千年、几万年,甚至几十万年,然而终究还是有寿终的一天;即使在欲界天的天人,几千万年以后,他天寿享尽,还是要堕下来受生,而天人下生的时候,通常都是堕到三恶道去,为什么呢?因为他们的(存款)都用光了,天福亨尽了,再也无福作天,甚至无福为人;天人尚且如此,更何况是下界(欲界)的「仙」哩!仙寿比天人之寿还要短得多,因此仙寿尽时,便复堕为人,乃至堕于三恶道。

接着讲佛家的修身。佛家也讲「修身」的,然而佛家的修身便与儒道二家之言大不相同。佛家的修身论,首先是把笼统的「身」分成「身」与「心」两部分,接着再把「身」分为「身」、 「门」两部分;为什么身又分「身」「口」呢?因为众生以「口」造业非常多:众生用言饭盟泛业,因为太便捷,所以众生「口业」偏多,因此必须别立一门,专门来修治它。接着这个「身」又再分为眼、耳、鼻、舌、 身,而其中的舌,其实就与口有关,口业就是舌业之一(舌之业有二种:一是言语,二是尝味)。然后「心」又可以分为八识:眼识、 耳识、鼻识、舌识、 身识,以上为五识,第六识是「意识」,第七识叫「末那识」四智」性智」也就是下手。,第八识叫「阿赖耶识」「庵摩罗识」第,又叫做「白净识」,密宗则讲「转九识成五智」以上所述的「身女修行的项目

「从何处下手」之意在哪些地方下功夫呢

如果修到更高的,还有一个第九识,梵文称那是佛的境界,一般显宗只讲到「转八识成,亦即是转第九识「庵摩罗识」成「法界体「身伍叩意」

。下面再大致勾勒一一、「眼耳鼻舌身意」、八识就是佛家所,佛家的修行是从什么地方下手的?我在这里写了个让(何处), 佛法的修行,是从我们自己的身、 口便是在我们的身、口终目标是要断除自心中的微细无明,亦即「微细惑」意上下功夫。其次,佛法修行的目标是什么呢?这就是「何者」意三方面来佛法修行的黑「惑」就是无明,无明即是烦恼的根本;接着讲「方法」(牙乙,欲究竟断除微细无明,须先断除我执执,我法二执伏断之后,微细无明也跟着淡薄,终至完全消除。法这就是佛家修行的目标、方向、 与方法。你若拿这个目标与前面二家对照来看,便可很清楚地看到:儒家与道家显然是各执一词,因此可说都是一种我执与我见,对不对?儒道二家各自执着很深,所以才会互不兼容,乃至互相水火。因此以佛家的这个目标与境界来对照儒道一一者的境界,可说是高下立判。为什么要比较呢?因为一切境界的高下都是由比较而来的,我把儒释道二家作这样的比较,一方面是要让大家了解:什么是中国人,什么是中国文化、 中国哲学、以及中国人特殊的个性等,都可借着对此三大主流思想的比较,而显露出来。如是了知之后,你便能了然许多事象,乃至豁然了解你自心中的某些信念是从何而来:譬如某些人老爱摆出、副「长子」或「家长」的模样,或绝对讲求男尊女卑、以及讲求父母、 帝王的无上权威,那可能是来自儒家的「道统」;反之,信受与追求个人的放任、自由,且具有反社会倾向的,那可能是道家的信念。然而在伦常上来讲,根本上,佛法是肯定儒家的,只不过认为儒家的方法有待商榷。至于道家的精神,大体而言,佛法也是予以肯定的,只不过它的方法也是大有问题,而且对它的最终目标(追求作仙),佛家就不敢苟同了。

佛法传到中国来以后,由于佛法在观念与实际修行上的包容性,再加中国哲学有这儒道两个哲学的基础,而且如前所说,佛法对于儒道二家的理念,很多不但不排斥,且予以肯定,所以我们的祖先很容易地就能全面地接受佛法。早期有些学佛的人,他们就常常把佛经跟老子一齐批注,或者是批注老子的时候用佛经的方式来注,而更多的情形是:批注佛经时常常引用儒典。这都是因为佛法的包容性。「佛、儒」与「佛、道」在表面上看来,有些地方虽然很相近,但是其成就以及境界实在是迥然不同的。

以上已讲述佛法修行的目标(净妄业、断惑、 去我法二执、永断无明、转识成智),接着再讲佛法的修行次第。佛法的修行次第,第一是先要清净我们的身口二业,让身口不再造恶业。身口清净之后,再清净我们的心。如何清净我们的心呢?用「禅定」来清净我们的心。因为心是「无相」、不可以肉眼见的,除非已得大智慧,证得菩萨慧眼,才能明见自心相;凡夫之人皆不见自心,而迷于本心。为何凡夫不见自心?因凡夫之心都有很多的「心垢」,自心为垢所障,故不得见。所以『 大智度论』 中说须「以禅定水洗确心垢」,心垢洗除之后,身心都无垢染遮障,才能达到「明心」的境界,明见自心本性之后,才能真正发起本有智光,以此无垢无障智光,照破无明,得大解脱、 成就正等菩提。这便是佛教修行法的总纲,一切佛法的修行都以此为本,其它的法门皆由此开衍出去。以此总纲而建立的,首先是「戒、定、慧」三无漏学;其次有「福慧」二门、六波罗蜜门、三聚戒门、四无量心门、以及八此道门、三十七品门等。在此简介一下「福慧门」及「六波罗蜜门」的关系。首先,「福门」是什么呢?就是布施、 持戒、忍辱,这些都属福门,为什么?因为「布施」得福报,这点大家都知道;「持戒」也得福,其实持戒所得的福更大,持戒不但能得世间福,也能成就出世间福,而成就佛道。「忍辱」也是福,为什么讲忍辱,而不单讲「忍」字而己?因为一切忍中,辱最难忍,所以特别提出「忍辱」而概括其余,而事实上在梵文中,此法称为「羼提」只是「忍」之义,并没有「辱」字在其中,但是我们中文通常要两个字为一词,所以就加一个「辱」字而成为「忍辱」。以上讲施、戒、 忍三种「福门」至于「慧门」,则是包括闻慧、 思慧、 修慧三种。「闻慧」就是「听闻佛法」所得的智慧;「思慧」就是依据所听闻之法,而去思维、 消化所得之慧;「修慧」就是依「闻所得慧」及「思所得慧」,而去起修之后所得的智慧,而这「修所得慧」通常是指在禅定中修,在禅定中得,所以此「慧」常与「定」合在一起讲,所以又合称为「定慧门」;然而修「定慧」一定要精进才能有所成就,所以一般都把「精进」摄于「定慧门」中,故「进、 定、 慧」三者便形成「福慧」二门中的「慧门」。以上是三学、六度与福慧二门的关系,这也是大乘佛法修行的梗概。

八、结论:不朽

现在再对儒、道、释三家的比较来作个总结。以其中心思想来讲,儒家、道家、 佛家的主旨均是在追求「不朽」,甚至可以说,所有人类精神的最高境界都是在追求「不朽」。不朽有几种呢?像儒家所追求的不朽是在人际中求、在功名中求,在繁衍子孙中求,它是在人与人之间的传递,一代传一代,而称之为「不朽」,事实上就是个「名」字。道家是在追求什么呢?它不求别人,它所追求的「不朽」完全在自己肉体中求,这也就是为什么道家是那么极端的「个人主义」,但是它没有注意到:这个肉体毕竟只是一个「色壳子」而已;所以,以佛家来讲,这就叫做「错用心」。佛家追求的「不朽」是不生不灭的自心自性,是在自性中求。所以儒释道三家同样追求不朽,其一是在人际关系上求,另一个是在肉体上求,而佛家则在自心自性中求。顺便提到,耶稣教与婆罗门教的主旨也是追求不朽,耶稣教所追求的不朽在于其「上帝」那一畏,他们说只有上帝是不朽的,所以他们最后要回到他们的天父那里,与神结合、与天父结合才能得到不朽。婆罗门教所追求的不朽在于梵天,婆罗门教徒认为他们皆是大梵天王所生,所以他们最后必须要回到大梵天王那一畏,才能得到不朽,这跟基督教很类似― 事实上,应说是基督教跟它很类似,因为印度教比较古老。所以,这两个宗教的根本都很相像,都是追求要到他们的「神」那里去「分亨」其不朽。然而,以佛怯来讲,于「心外」见有「道」可求,名之「外道」:儒家把人际关系中所产生的「令名」或口碑叫做「道」,这样的道其实很不实在,也很不可靠,因为不知那一天由于利害冲突,他便对你的褒贬产生变化。所以在后世,连孔子本人也有比较得势的时候,也有很倒霉的时候,「批孔扬秦」时就是孔子倒霉的时候,在那之前,五四时代的「打倒孔家店」也是孔子衰运的时候。到如今,我们都能够很客观地,没有什么禁忌或恐惧地来谈论孔子的哲学,而不会因此被迫害、或杀害,可见孔予的权威也已不像古代那么不容置疑了。再者,儒家所追求的是人际关系之中的东西,因此就是「外在的不朽」。至于道家呢,他们在这个会坏、会臭、 会烂的肉体上去追求不朽,那不是橡木求鱼吗?白白辛苦一场,倒不如像埃及人那样还干脆一点:做成木乃伊。像现在科学已发明了冷冻怯,这也是现代人追求不朽的方法,但是如此在色身上求,也是于心外求,故也是「外道」,并非究竟。至于耶稣教与婆罗门教,乃至于其它一切宗教,例如拜火教(祆教)也都是在他们的「神」上求,也都是心外觅法,求于外法,依计外法,亦称外道,亦非究竟。佛说:若是心外见法,不见自心,名之为「迷」以上简单介绍佛法以及各家的比较,目的是要烘托、显示出佛法实在殊胜,好教大家知道:佛法稀有难得,切莫失之交臂,空过一生!今天就讲到这里为止,你们有什么问题现在可以提出来,任何问题都可以问。

丙、随机释疑― 提要:

( a )简易速成的佛法

( b )谈知识分子学佛最难突破的-关:知识障

1 .佛法难修问:佛法虽然这么好,可是为什么这么难学?答:佛教既然在比较之下,证明它确实是殊胜,那当然就不会很「容易」了。就譬如(西尔斯百货公司)的东西质量好,当然比较贵一些,所以你投注的本钱就要多一些;你若买沐(凯码百货公司)的东西,自然就比较便宜。(注:为美国中上级的百货公司;为比较平价的百货公司,两者都是美国全国性的连锁店。)佛法即有如西尔斯的产品,质量较可靠,价格较高(较难学);外道法如凯码的货品,乃至如路边摊或跳蚤市场的货,价虽廉,质不可靠(易学、易误导入歧途)

2 .简单速成的修行问:佛法这么高深,能不能讲一些简易而快速的方法?还有,请问应怎么修心?答:今天只是作一个(简介),实在还没有真正详细讲到怎么修行,因为学佛的境界很高、很深,所以要学得好的确很不容易;如果很容易,恐怕境界就不会这么高了。如果超商把他的产品价格降成与超商一样,那大家都会怀疑他的质量是不是也跟着降低了,这只是个比喻而已。所以说:好东西一定是难得的。你若真要修行,就须一步一步来。如果你要简单的法门,可以念「南无大悲观世音菩萨」或「南无阿弥陀佛」这不太难,应该会念吧?每天可固定念一百声,那么渐渐的,你会觉得心比较清净无染。其次,你会觉得难的原因,是因为你跟它很疏远、不熟悉的缘故。好比我们在校时,大学的期中考、期末考、乃至高中、初中时的月考,考试之前,还没准备的时候,都会有点恐惧感,都会觉得很难准备,等到考前两天开始准备了,反而发现其实并没那么难,于是常会想:「为什么我一直那么紧张、 那么害怕,为什么不早一点开始准备?」每次都会问这种同样的问题。所以说:「开始就不难」。如果你现在就开始学佛的话,妳很快就会增长善根、智慧,而且会发现并没那么难。还有,修身与修心都比较难;对不对?那我告诉你,你可从布施开始;先修布施、再学持戒。如何布施呢?布施主要就是施舍财物,做好事,如果红十字会或富、(注:美国的一个慈善机构)寄一张请求捐款的信给你的话,你就奇一张(美金)两块钱的支票给它,这样就是修布施,也是菩萨道没有分别心的布施,所谓「诸有来求者,皆不令空手而回」;即使能力有限,只布施一点点也好。如果你以后毕了业、做事的时候,便寄五块钱给他,当了经理以后,增为十元,这样随心随力累功积德,你渐渐自然于佛法修行没有隙碍。为什么从布施开始修呢?因为布施就是修能割舍,舍什么?舍「贪爱心」。我们众生心为什么会污染?完全是自心贪爱所致。所以你在修「舍」之时,其实并不是舍那「外在的东西」,而是借着舍那外在的东西来舍掉你「内心的贪爱」,因为修舍的最终目的是要「舍贪爱心」,然而「心」是「无相」的,你无从舍起,初学者更不知从何着手,所以佛世尊就教我们藉布施之法来修此心。所以你问说「我应怎么样修心?」你若现在还没办法直接修心,那你就借着布施法来修「舍心」,修「舍贪爱心」,换一句话讲就是修「去贪心」。修布施,第一能去除贪心,第二则能增长悲悯心,或是增长慈悲心,因为你看到别人需要帮助,而伸出援手,所以是慈悲的表现,因此初学者应从现实生活上来做,从「乐美闷好施」开始修,一切的功德都是从这里「开始」― 其实,一切的功德最后也是因布施而得「圆满」。请注意这句话:「一切功德从布施开始,一切功德也从布施圆满」!你们有没有注意到:菩萨道的主修法门「六波罗蜜」,第一项是「布施波罗蜜」(檀那波罗蜜),为什么呢?因为一切的世间与出世间的功德皆从布施中来,所有出世间的功德也是从布施中得至圆满― 一切菩萨得以成佛也是因为修行布施,为什么呢?因为菩萨修行到最后,一切所修皆悉成就,这时便须以「法布施」而广利众生,度脱无尽无量众生已,然后得成佛道;所以并非光是坐在菩提树下,就能成佛道。一生补处菩萨因为累劫已修集了无量福智功德,所以才能安坐在菩提树下,降伏诸魔,修证菩提,否则早就被诸天魔王给打下来了。因此,一切修行人要成就功德,就得从布施开始,最后你所修的功德圆满之后,再以所修集之功德布施给大众,甚至连身心都能布施(佛最后分身舍利,亦即是焚烧、粉碎自身以布施众生!完全离于「我相」而行布施),所谓菩萨修行能「舍身、命、 财」三者,因为一切众生最宝贵的,就是他的身体、生命和财产,若三者都能够施舍的话,名之为「大舍」。又,舍「身、命」名之为「内舍」,舍财物、 田宅、妻予等名为「外舍」。内舍身心,外舍世界是菩萨摩诃萨的大舍。以上是「有相舍」(或称「有相施」),于此同时,菩萨又须修习「无相舍」(「无相施」),作为助伴,以资成就无相功德;「无相舍」是舍什么呢?即是「弃舍自心无量烦恼」。我们在修行中常会发现,有些事情我们实在不愿意去烦,更不愿去生气、或动怒,可是不可思议的,我们还是要烦、 要恼、要生气、动怒、嫉妒等等,为什么呢?单从表面上来看,那是因为「定力」不够,然而究竟而言,那是因为行者累劫所修集的功德与福德太少、太微薄所致,因此今世之修行皆不得牢靠,没有根底(以无深厚的福德作基础故),以致令我们常觉所修之功德与智慧总是飘飘忽忽,不扎实、不能「一定」,于是常有「心有余而力不足」、或「力不从心」的无力感:明明知道这件事情没什么大不了,不用这么小题大作,可是还是要心动、 发火;而且,不但生气,有时还会控制不住地暴跳如雷, 这些现象都是累劫所积的功德、福德太少、太微薄所致,所以修行时障难就多。因此,学佛很难的原因何在呢?其难处在于:你固然须尽力修集佛法中出世间的功德,如诵经、礼佛、静坐习禅,以成就定慧门,但光是那样还不够,你一定还须在众生之中累积你的福德,以为你修行菩提的资粮。再说,我们须于众生中修集何种福德呢?主要即是「布施、持戒、忍辱」。你若于这些福德的资粮不够多的话,不要说修什么大行,有人即使只念些佛号都会有魔境发生,乃至一打坐就出现魔相,那就是因为福德太薄所致;薄福之人,恶鬼神若见其修行,便会心生厌恶,极其轻视,而作是念:「就凭你这个样子,也想坐禅修行菩提啊!看我踹你一脚!」由于福薄,故无善神守护,因此恶鬼神易得其便,捉弄他,扰乱其修行。所以,一切初学者开始时应先修布施。修布施时,最重要的是不可生后悔心,不要捐了一块钱(美金),心里痛三天。你看看,我们虽都知道钱财是「身外」之物,但是这身外之物捐出去时,为什么心会痛呢?「钱」与「心」中间又没有一根线拉着!(试参看。)初学者第一先修布施,第二则修「善待你身边的人」,应尽力一讥你身边的人都能因你而生欢喜,若能这样修,则是成就菩提道的根本,也是成就「大悲心」的基础。能这样修亦即是佛法的正修之本,这已经超过了儒家的人际关系的境界了,因为儒家的人际关系之目的是要控制或影响他人,有点像卡奈基的才。三、(如何赢得友谊及影向他人)。总之,菩萨道的总原理是:应自修习以「正方便」(不以邪方便― 如谄曲、妄语、吹牛、拍马等)― 以慈悲、布施、 乃至禅定等, 令你身边的人得欢喜,乃至得法益,乃至得法喜,面最起码的是:「学佛的人,切不可变成一个『 人见人厌』 的人」,然而目前很多学佛的人却是如此:全身绷得紧紧的,紧张兮兮的,却又好说教,而自己本身又做不好,令人见了不生欢喜!

 

3 .学佛与做人处世;知识分子学佛最难突破的-关

问:请间学佛之人在做人处世方面应如何调适识障,以及师父您对知识份予有何期望?

答:学佛者做人处世应发如是大愿:「愿我令一切众生皆得欢喜」,这点好难,这即是普贤菩萨之愿:「若众生见我欢喜,则诸佛欢喜」,你令众生欢喜就是供养诸佛,这是最大的供养!你赠送钱财给众生,他不见得就能得欢喜!有时他会觉得被矮化或被侮辱了:「你要瞧不起我,我自己会赚」。甚至有时把钱给父母,父母也不见得即生欢喜。你要令众生欢喜,除施财外,还须修习别的法门。「孝顺」父母,不是表面上顺着他,他讲什么就答:「是是是… … 」,而心一果面却在抗拒或抱怨。只有表面上的恭顺,那是不够的,必须要表里如一才行。所以如果父母的见解不正确时,委婉地为他讲解一下,令他信受如来正法,不但不是作逆,而且是引领父母得正知见,是有很大的功德的,这反而是最大的孝顺。不过,父母当然也有他的尊严,因此在对父母讲说时,须很注意态度及方法。但是佛家对孝顺的看法不像儒家那样,只要「唯唯诺诺」就是孝「顺」。所以发心修行菩萨道,要令「一切众生」皆得欢喜。如果你现在还发不出那么大的愿心的话,那你就至少令你周遭的人皆得欢喜;而最起码最起码,你要发一个心:「不恼众生」,这是消极的作法,因为「令众生皆得欢喜」是积极的。若欲修「不恼众生」者,至少必须努力修「不令众生因我而起烦恼」。「不恼众生」虽只是菩萨道的初阶,然而也已经是非常高的修行了,是很难毕竟成就的,若真正有心学佛者,一定要在这一法门上用功。所以,在家居士学佛,切不要令你的配偶或其它眷属,因你的修行而生烦恼或瞋圭),若有这样的事情发生时,你就必须要调整步伐。譬如说你很勇猛精进,一心投入,他可能会很担心地说:「唉呀!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出家去啦!」这时候,你就要稍微放慢一些脚步,让他慢慢适应。为什么?以悲悯故,以修「悯念一切众生」故。所以,你不要以为「只要学佛就一切都没有问题了」,其实若不知方便,学佛也会学出问题的:自身会出问题,自心会出问题,身体、心理出问题,家庭出问题,有时工作也会出问题,乃至有些人因为学佛以致家里天天都演「铁公鸡」(按:铁公鸡是京戏中的武打场面),吵得天翻地覆的也有:今天你离家出走,明天我半夜逃家, 这些都是学错了!不知道什么叫「学佛」。当知:「学佛是为了解决问题的」,不是增加问题或制造问题的, 学佛是为了解决生老病死、贪瞋愚痴等的重大问题的;而学佛人若在尚未能解决大问题时,又平添了许多其它的问题,一定是修学不得其法,或方向不对,或盲修瞎练。总之,学佛除了须在佛堂上用功之外,还须要在生活中去实践、体证它。

你问的第二个问题:「对知识分子有什么期望?」没有,不敢有什么期望,因为末法时期大家业障都很重;什么「障」呢?知识分子修行最大的障就是「知识障」。我也是过来人,曾经深受知识障之苦:我曾被胡适之害得「半死」,除了胡适之外,还有杜威、罗素等人,他们的书我都一本本地精读,崇拜得五体投地。在高中时,我们有四个要好朋友,当时我们觉得称呼他为「胡适博士」不够亲切,便管他叫「胡大哥」,每年都要到他南港的墓园去玩一玩,说说笑,崇敬备至,真是被他害惨了,然而都不自知。直到开始认真学佛以后,尤其是闭关时,才发觉完蛋了!因为胡适一派所倡导的是「实证主义」的路线,「实证主义」这个字是从「实用的」演变来的,而(可以验证)之义,具体而言,就是一切都要「拿出证据来」(胡适博士语,见「胡适文选」或「胡适文存」),这就是实证主义的口号及主要理念,它的近代始祖是威廉、 詹姆士、皮尔士及桂威等几位美国的哲学家。事实上,我觉得,美国并没有什么「哲学」(美国只有两百年历史,太短了), 美国不但没有什么哲学,也没有伟大的文学,没有伟大的音乐, 什么都没有,只有德州的沙漠及牛仔,(我在德州英研所的时候,我的一位美国教授在课堂上说:「美国的文化是什么呢?如果我们能够真正提出一样东西,代表我们的精神的,那大概就是牛仔了吧!」。)「实证主义」的招牌就是「拿出证据来」,以及「有多少证据说多少话」,以前我服膺这些话很久、很久,胡适之的『 全集及许多相关书籍我都有,举如李敖的『 胡适传』、『 胡适研究』 、『 胡适四十自述』 、 司胡适留学日记』 ,每一篇都看得好详细,中英文都看,一直读到司胡适文选』 、『 胡适文存』 ,尤其是『 胡适文选区,那是胡适自选他自认为最好、最具代表性的文章,集成一册,以方便年轻人阅读。这本书我逢人就介绍、或赠送― 造业不少。由于研读胡适,我就溯流而卜,想一观他的老师杜威之究竟,然后又进而看与他相近且同道的罗素的作品,罗素的原文书我几乎全套都买了,拼命地啃;在服兵役时,我甚至于把他的一本英文大部头著作『 西洋哲学史』一字不漏地细细研读了一遍。后来在金门又细读他的咧我的信念』一书,一口气一共看了五遍;先用铅笔划,再用蓝笔划,再用红笔划。五遍看完了,意犹未尽,想:「干脆把它翻译出来算了。」于是就把它翻译出来了;幸亏我没有投稿、出版,否则就「覆水难收」了。有一位学佛者写了一本书,叫:『 因是予静坐法』 ,有没有人看过这木书?「因是子」就是袁了凡,着司了凡四训』 那个人,那是作者在学佛之前,因为身体不好,患肺结核,想藉由打坐把身体治好,于是学道家的静坐法,这本『 因是子静坐法』 ,即是阐扬道家的静坐法,以及他「修道」的心得。他后来病是好了,作者为了与人同享他学「道」的经验,所以写了这本书。之后他开始转向佛道,学佛有心得之后,他又写了一本『 静坐要诀』 。他在『 静坐要诀』 中附上一笔说:以前所写的『 因是子静坐法』 是误人的,想尽量收回来烧掉,但是还是很多收不回来,希望若存有这本书的人,能寄还给他,以便销毁,或读者自行销毁,因为其中所述有许多处皆有违佛旨。(可叹的是,近来有人在印佛书时,还大力倡印司因是子静坐法』 ,却不倡印司静坐要诀』 ,这不但取其糟粕而遗其精华,而且是非颠倒、正邪不辨;袁居士泉下(西天)有知,恐怕要扼腕太息、 乃至捶胸顿足了!) 话说我翻译罗素的这本书,幸好没有发表,这本书所提倡的主旨,也是「实证主义」一流,他说:人是很复杂的,自古以来,有很多人认为「人是具有精神或灵魂的生物」,然而在罗素以数理逻辑家看来,人的精神或是灵魂,其实都只是人体内电子、 质子、中予跑来跑去所产生的能量( cncrgy )之结果。再者,人体虽然复杂,但是分析到最后,也不过是一堆「碳水化合物」!你看,这么一来,我们都成了一堆垃圾!依罗氏之见,我们这一堆碳水化合物,到寿尽之时就分解了、消散了,因此就没有办法再运作了,当然也就没有能量再产生。可是罗素爵士没有注意到:到底是什么因缘令众生死后这一堆「碳水化合物」不再运作,不再作业的?!究竟是什么因缘?乃至众生生前「这一堆碳水化合物」为何得以运作?其因何在?罗素没有能提出这问题,也没有能回答这问题。这问题,一切世间凡夫、外道皆没法提、不能答;唯有佛世尊能提、亦能答,以唯如来知其然,亦知其所以然。依佛法来看,那是「神识」的作用,因为神识, 在佛法来说是「阿赖耶识」― 因为阿赖耶识能够执持身心、令不坏散,否则凭什么能让众生肉体不腐坏?平常一块肉放在那一果,两三天就坏了、 臭了,接着就烂了;而我们这「一大块肉」怎能不坏?(因为人活着跟死去时,身中的电予、质子、中子不是一样都在跑来跑去?而且这些电子、质子、中子的运动,永远也不会停止;如果他们跑的方向、方式有所不同,是什么因素令他们跑的方向、方式改变?)那就是因为有神识在,神识维持着这身驱,令它不散坏。(经中说:「阿赖耶能持身心,令不散坏」。)这道理,佛在几千年前就讲过了。我以前信杜威、 罗素信得五体投地,平时不修行并无甚大碍,但到了要认真修行时,尤其是闭关时就完了,为什么?因我信实证主义这一套,什么事情一定要找出证据,拿出证据― 幸好我还算有点善根,因此对于我目前尚不能信受的佛理,我便不会讲出来或妄予评论。不讲出来有个好处,就是不造口业,也不造「谤法」之业;由于不造谤法之业,就不会坏「智慧种」,断自己法身慧命。有善根的人,应能暂时「存疑」― 对于无法解决的问题,暂时存疑,不去理它。我很幸运能如此做,所以我那些心中之「疑」并没有演变成口中之「谤」,因此也没有构成我最初发心学佛时的障碍。然而更进一步深入修行时,尤其是后来我闭关亡、年的时候,这些「见惑」(依于邪见、不正知见所产生的烦恼)的障碍便开始一一显现出来。为什么?因为既然是「闭关修行」,便一定要有个目的才去闭,否则这么辛苦干什么呢?然而如果我们的身心真的只是「一堆碳水化合物」,其它什么都没有,而且死了也就烟消雾散,「一了百了」,那还这么一羊苦修行干什么?我何不看看电视,听听歌剧,悠哉游哉,多好。由于心中有此「根本的疑惑」,因此常常构成「精进」的障碍,且不能一心一意、毫无疑问地投入法海之中;然而依我看来,这不只是我个人的问题,这恐怕也是当代知识分子学佛最大的、共同的障难― 知识障。我自己是百般辛苦才从其中奋斗过来的,至于我是如何去掉这个知识障的呢?关于这一点,本来我预备今天晚上再讲,不过由于因缘所致,因为你们既有此一问,所以我现在就顺便简单地讲一讲:有一天,我出关回台湾去办移民签证,顺便去看一个屏东的老朋友,这个老朋友是我以前在中学教书时的同事,非常要好,没想到他也学佛了,可是他学的却是先生,学错了,但他还不知道,据他说他「启灵」还蛮快的!后来我跟他深谈之后,他才决定改变,老实念佛。他本来就喜欢喝两杯,在他学「启灵」时,某至变成酗酒,每天喝得醉醺醺的,眼眶常常还在红通通的状态下就去上课了。他教的是数学,他太太非常担心,家中又有两个孩子,要是哪一天被解聘了怎么办。有一天,他招待我到佛光山去玩。佛光山有个「地藏院」,专门只供地藏菩萨,地藏院外面有一口大钟,叫做「幽其钟」,击钟的方式,不是用敲的,而是用撞的。据说若撞一下,承地藏菩萨的威力,地狱众生的痛苦便会暂时停止,非但如此,如果因缘具足,有福报的众生,经你这么一撞,他便得生天受乐。佛光山常住在钟下写了一行字:「十块钱撞一下,且可在地藏菩萨前发一个愿」。于是我就投了三十块钱,发了三个愿,撞了三下钟。我所发的愿:第一个愿是为众生,第二个愿是为那个朋友,第三个愿为我自己的修行。其中第二个愿,就是:我愿修日中一食,一日一夜修行佛法,诵持地藏经及念圣号、 持咒,迥向给他,令他得以戒酒。佛光山之行后不久,我就回到美国。返美之后,我再继续闭关,便立即依当时所发的愿而修行、回向。过了大约一个星期,接到这位朋友的一封信,信上说:他有一天晚上,半夜三更起来,恍恍惚惚问拿了三支香,到他家的灶神前面(因为他的佛堂被打掉了,由于他修先生的「启灵法」,几乎走火人魔,他家人十分害怕,他母亲就把他的佛堂拿掉了),他到灶神前面跪下来发愿说:「我从今起再也不暍酒了」,然后又说:「一有机会,我就去皈依、 受五戒。」后来果真很快就去皈依、受五戒了,而且也就真的戒了酒, 真是不可思议。因为他暍酒是有家传渊源的,他父亲就是因为长期暍酒而肝硬化过世,我所担心的也是这一点。接到他的信后,我把日子对了一对:他半夜三更起来对灶神发愿的那一天,正好是我修行回向的那一天。这就更不可思议了!然而他还以为是他家的灶神很灵哩(但我一直都没有跟他提起我为他发愿、修行、回向的事)。这件事我觉得即是地藏菩萨的本愿力之「感应」及加持。还有另外一件事,亦是与地藏菩萨的不可思议力有关。我以前在家的时候,曾经尝试要吃素,试过几次,每做几个月后,就不了了之,不是做不到,只是不愿意再继续做,当时觉得修行不一定要吃全素。所以「愿力」很重要。那次从佛光山礼地藏菩萨回来以后,有一天我忽然不知为什么,而对我的同参说:「我们来吃素好不好! 」他说:「好!」就这样子,从那时开始吃全素,连五辛、 葱、蒜、韭菜都不吃。我吃东西本来就很朴素,我最喜欢的就是吃阳春面,面里少不得加一点葱花,如是而已。但自那时以后,连葱花也不用了,然而从来也不觉得有什么不便或不习惯― 更奇怪的是:甚至于也「不觉得自己在吃素」,而且也从未觉得难过,好像已经吃素好久了;再者,晚上睡觉时也不会梦到什么「肯德基炸鸡」之类的。除了我木身这些感应以外,再加上别人的种种经验,我就知道:地藏菩萨的威神之力,真是如佛所说,实在是不可思议,难怪佛在『 地藏菩萨本愿经』 中,一再摩顶、赞叹:「地藏地藏,汝之神力不可思议,汝之智慧不可思议,汝之辩才不可思议。正使十方诸佛赞叹宣说汝之不思议事,千万劫中,不能得尽。」我想,你若是很喜欢吃肉的人,一修『 地藏经』 你自然就不想吃了。老实说,我以前是很喜欢吃的,我可说是个不按牌理出牌的人:我虽然喜欢吃,但是我「舍」得也很快;又如我以前非常喜欢音乐,一天不听音乐就难过,我曾是师大附中合唱团唱男高音部的,还学过独唱,会唱些古典歌曲,也很喜欢西洋歌曲、民谣等,结果我一学佛,这些全都「自然而然」地舍掉了,再也不会喜欢唱歌、听音乐― 完全不是刻意戒除;我这么喜欢哲学,也自然而然地舍掉了― 因为「看透」了这些世间法,这些世法与佛法比起来,在我来说,实在无法相提并论,虽然也有它的方便之处,但那是属于世间法,不能究竟、 无法令人断烦恼、 得真智慧、得解脱,至少我曾很努力地追求、并认真地做了很久: 孔子、孟子、论语、大学、老子、 庄子、耶稣、富兰克林、 尼采、杜威、胡适、罗素、斯多噶派― 但都没能得到我所期望的受用。在高中时我甚至还尝试过想成为基督徒,看耶经时也曾感动得流泪,觉得有些境界亦不俗,但在接触了佛法以后,正如一位居士所说,佛法才能真正令人「安身立命、心安理得」由于有这些感应,觉得地藏菩萨实在不可思议,于是我便开始比较认真地修地藏法门。我以前也是有一点「铁齿」的(台语,「嘴硬」、 「顽固」之义),至于先前在佛光山地藏院发愿,也是基于一颗慈悲心,爱朋友之心,但是万万没想到真的这么灵验。我第一次修地藏法门,诵到第六品时,已经觉得好累好累,因为这部经相当长,正想停下来之际,这时正好诵到经文中,佛对普广菩萨说:「若见有人读诵是经:(汝)劝是等人,勤心莫退。」当时我诵到这里,立即不期然而然地精神陡然一振,忽然,于一剎时间完全不再觉得身累、口干,而且觉得彷佛有某种力量在背后推着我,于是又继续往下诵,如是便一口气诵完了一整部,而且诵完之时,亦不觉疲倦。又,最先我只发愿修七天,也就是共诵经七部、念地藏圣号七万遍。等到七天圆满之后,虽觉得有点累,但是冥冥之中,又觉得我背后仍然有一股力量在推动着我,于是不知为何,我又再发愿,修二十一天。等二十一天圆满之后,又觉得好像还不够似的,于是又更发愿,时间加倍,就修了四十九天!说也奇怪,不知道那个力量是从何而来的?我发的愿是:每天诵地藏经一部,同时念地藏圣号一万遍。那时我除了修地藏法门之外,所订的课程还要看经、打坐,所以相当累, 修行不是好玩的。这次我修地藏法门四十九天,本来不存什么目的,起初只是为了感恩,感激地藏菩萨的加持。但在我把地藏法门修圆满以后,很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以往在我修行上最大的困扰、疑惑以及一些根本问题,也就是佛怯中的根本道理三世因果、三界、六道轮迥等这类的问题,从那时起,都「忽然不再是问题了!」而我修法期问,却从来没动念去思考过这类问题,亦即:并没有「经过一番思辩而达到结论」。再者,老实说,彼时我也并没达到什么样的高深境界(并没有天眼,更无宿命智等神通智慧),然而三界、六道就好像现在我面前一样真实,如经中所说「如对目前」,毫无问题,一切无疑惑,本来就是有,本来如是,如佛所说:有三界、有六道、有轮回,有前世、有今世、有后世,佛所说法如实不虚!而更精彩的是:既然有这些,那么「真如本性」当然也是有的!所以,佛的种种境界,也都不是「譬喻」的,也不是神话,而全都是真实的境界,所谓的「现量境界」所以不可思议的,我以前的种种「思议分别」都因为修地藏法门的关系,好像忽然问全被斩草除根,一时灰飞烟灭、 消失无形、 无影无踪!因此,我深切地体悟到,我们自心中依于第六意识的那个「思议分别」,就是我们所有的业障中最沉重的一环。由于这些体认,因此我出关以后,就建议人多多修习地藏法门,当作修行的第一部法门,此法门是「灭罪增善门」。地藏法门(「大愿法门」)之后,再修「大悲法门」,亦即是观世音菩萨法门,以长养大悲心。第三再修文殊法门(「大智法门」),有悲心以后,才可能依大智法门而生起真实的般若智;第四修普贤菩萨法门(「大行法门」),那是成佛的法门,一切菩萨成佛,皆是修「普贤行」而来的,无论显宗、密宗,皆无异论。又,普贤菩萨在密宗里面称为金刚萨唾,金刚萨唾是所有金刚里面最主要的一尊。所以,显、密其实是通的;心通就通,心有隔碍,法即不通。总而言之,地藏法门对我个人的重要性而言,最重大的一点是:我个人学佛,能真正从「文字言说」及世俗的「言思境界」,而灭接进入「不思议境界」,打破凡外言说戏论、 邪见、恶见,于一切佛法起正信,得决定信、 不复疑悔,实是地藏菩萨所接引的,地藏菩萨就这样令我不思议地、毫不费心费力地、轻易地就怯除掉我无始以来,依于愚夫言说境界的妄想分别所造成的业障,而于如来正法起于正信,坚定不动摇。(这景况真有如『 楞严经』 中阿难悟了以后的赞佛愒:「销我亿劫颠倒想」。)然而我觉得我这「知识障」(其实应名为「邪见障」),也可说是当今「知识分子」所患最重、也最难拔除的业障,除此之外,还有种种重障,都须赖地藏菩萨拔除,为什么呢?简言之一句话,地藏菩萨的「本愿」即是要济度业障最深重的众生:以人道而言,现在末法时期的众生,都是业障非常重的,因为现在的众生善根短缺― 连「信根」都不具足!因为当世众生连最基础的信根都不能具足,故可说是翌闷根十分微薄,以致我们就有点像是智障的儿童一样,而地藏菩萨就像是特殊教育的老师,所以特别慈悲,专门照顾我们这些「弱智」的儿童。因此,我奉劝当今知识分子,若要学佛,首先要放弃知识分子的优越感。因为,如所观察,当今学佛,不管知识分子或非知识分子都一样业障很重,善根微薄,连信根都不具足,所以应「下心」老实修行。进而言之,末法时期众生(包括知识份予)若要修行,要想有所成就,而不修地藏怯门的话,可说十分困难。这就是为什么一般人连念佛都念得「没有味道」(经中所说:「不得法味」),不知道在念什么,味如嚼蜡;这是因为业障太重,把「觉心」与「法味」都障住了― 因而有时虽也很努力在修行,但却不得「法味」,「觉心」不得现前。这种情况下,你若先修地藏法门以消粗重之业障,粗障消得差不多了,再来念佛,那时便较能念出一点名堂,得一点法味。至于地藏法门怎么修,我有一套仪轨,今晚再详细跟你们讲。

问:可否请师父把闭关的心得讲给我们听?

答:那我得写回忆录了,我从初一就开始写日记,到现在写了八十多木,希望有一天能将它整理出来,因为里面很多都是修行的经历、 体验、挫折、以及种种困难、 遭遇都有,不是一下予能说得尽的。等有人要闭关时,我再详细告诉他。现在我们来做个回向,挫用合掌念:「愿以此功德,回向令我及一切众生,自今日起,生生世世皆得值遇如来正法,如法修持,速发菩提心,速修无上道,勇猛不退。愿消三障诸烦恼,愿得智慧真明了,普愿罪障悉消除,世世常行菩萨道。」

一九九一年六月廿二日讲于爱荷华州立大学佛学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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