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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遗教经讲记
圣严法师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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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遗教经讲记 

圣严法师著


前言 
有关《佛遗教经》的注解 
一、缘起 
二、以戒为师 
三、所持戒相 
四、持戒功德 
五、当制五根 
六、当好制心 
七、诫多求供养 
八、诫多睡眠 
九、对治瞋恚 
一○、对治憍慢 
一一、少欲生善 
一二、知足安乐 
一三、远离愦闹 
一四、策勉精进 
一五、常当摄念 
一六、修习禅定 
一七、智慧明灯 
一八、离诸戏论 
一九、反复叮咛 
二○、真实四谛 
二一、两类弟子 
二二、开示无常 
二三、勉求出离 
附录 - 佛遗教经 


  前言
  
  我小时候出家做小沙弥时,师长即教我要读《佛遗教经》;进了佛学院,老师也要我们读此经;后来我在关房中,这也是一部我阅读再三的经典。法鼓山僧团成立之后,我教诫沙弥(尼)弟子们,于每半个月诵戒时诵《佛遗教经》,而我也曾为法鼓山僧团讲解此经一次。
  
  为什么我会和这部经有如此深的因缘呢?因为这是释迦世尊涅槃前对弟子们的最后遗教,也可说是佛对比丘(尼)弟子们的训勉,佛一生说法制戒,到了《佛遗教经》,则将戒律和教法做了一次归纳性、浓缩性的整理,将戒律和教法集中在短短的一部《佛遗教经》中,目的是希望弟子们能如法如律地修行戒、定、慧,而得解脱烦恼生死之苦,所以出家人应重视此经。
  
  这部经对在家居士也不是没有用处,因为根据太虚大师的判教,认为此经属于五乘共法,即人、天、声闻、缘觉、菩萨都应以《佛遗教经》的教诫内容为基础而修学。虽然这部经在当时主要是对出家的声闻弟子说的,但在家居士仍应遵守其中的许多教诫。对僧俗四众而言,此经可说是生活的规范,以及佛法的基础,若不懂或不能遵守《佛遗教经》的教诫,那么,对佛法的认识和实践将会有所偏差。
  
  历来注解和弘扬《佛遗教经》的大德们,总认为此经是对比丘说的教法,所以是比丘必须遵守的,很少有人主张居士也必须遵守此经的教诫;另一方面,当大德居士们读到此经后,却又以此经为量尺,来要求衡量出家比丘,如此一来,此经反而成为僧俗之间的一道墙。结果是出家众不愿意碰它,而在家居士则认为出家人多不遵守《佛遗教经》。
  
  出家人为何不敢碰《佛遗教经》呢?这是因为大家只知道执着经中的文字,以及其中的教诫规定的结果。事实上,那些规定,在二千五百多年前的印度,比丘们只要愿意遵守就能做到,并不困难。
  
  但佛教流传到中国之后,有些戒条一开始就已无法做到了,即至发展成寺院型态或丛林生活,更多半无法做到《佛遗教经》中的若干规定,因此让出家众感到很为难,不知道究竟应不应该弘扬此经,要弘扬,自己又做不到,徒然引起居士们的非议,于是陷入两难的困境中。
  
  我研究戒律,一向主张应重视、把握佛陀制戒的精神和宗旨,而不要死板板的将佛世的一切规章制度,拿到这个时代来要求僧众。佛在成道六年之后,开始不断制戒,也不断修正,直到佛涅槃之后,戒律无人再修正了,才变成了不可更改的条文规定,但佛在世时并非如此的。
  
  所以,今天我们读《佛遗教经》,应该把握其中的精神和宗旨,它是以解脱为目的、以修善积功德为宗旨。修善,即持戒;以解脱为目的,则须修定;由持戒修定得智慧,而达成出三界的目标,即是得解脱。弘扬《佛遗教经》,如果能从这一点契入的话,就不会有上述的种种顾虑了,这正是我讲解、注释本经的重点所在。

 

  有关《佛遗教经》的注解
  
  目前所知最标准的一部《佛遗教经》注释,相传为世亲所写的《佛遗教经论》,传统上,大家都认定此论是注释《佛遗教经》的范本,虽然有人根据「经录」的不同记载,也有认为这部论是马鸣菩萨所写的,但不论作者是谁,这部论仍是后来许多大师讲《佛遗教经》时的重要依据,例如蕅益大师的《佛遗教经解》,即根据此论而写,大师对此论推崇备至、感恩不已。另外,《卍续藏经》中,收有明代守遂注、了童补注的《佛遗教经补注》一卷,明道霈述《佛祖三经指南》中的第二种《佛遗教经指南》。
  
  其中,世亲的《佛遗教经论》非常简单,蕅益大师的《佛遗教经解》则较详细,其分科则多依世亲之论;而道霈的《佛遗教经指南》则有自己的分科法,分得满有道理的。在《太虚大师全书》中,也有《佛遗教经讲要》,他又有自己的分科法,将全经分作序分、正宗分、流通分,在正宗分中又分成两大部分:一是共法,指共于世间善法的五乘共法;二是不共法,指不共于世俗法的出世间解脱法。虽有其道理,却也未必如此。
  
  有关这部经的注解,从日本的《佛书解说大辞典》所记载的中日历代各家注解,有十六种之多。在当代僧俗中也有几种注解,因各人的时代环境和所学所知的背景不同,而各有所长。
  
  我注解此经,并不打算采取前人的分科法,既不站在任何宗派立场,也不以门户偏见来看待此部圣典,而用现代人的角度,回归到释迦牟尼佛所说这部原典的内容,是为回归佛陀本怀而写。
  
  本经释要
  
  内容大要
  
  本经是佛陀即将涅槃时,说明他一生说法度众生,最初度的是阿若憍陈如等五比丘,最后度的是须跋陀罗。然后告诫当时围绕着他的比丘弟子们说,在他的色身过世之后,应以波罗提木叉(戒)做为他们的大师,因为戒能使大家解脱,能因持戒清净,而得禅定,生智慧,乃至灭一切苦。
  
  接着又说,所谓持戒清净,要在能控制五根,不为五欲所动。如何才能控制五根,不为五欲所动呢?那就要好好用功,即必须少睡眠,不要有瞋恚心、憍慢心、谄曲心,如此才能控制贪欲。
  
  而如何才能这样用功呢?佛接着鼓励大家应远离愦闹,独居闲静之处,精进不懈,收摄心念而不忘失,摄心而修禅定,如此才能发起真实的智慧。
  
  要做到上述这些要求,则必须舍离乱心戏论。
  
  接着,佛又问大家,对于他最初所说的四圣谛法,是否还有疑问,若还有疑问?要赶紧问清楚,如此重复说了三次,无人发问,因为大家都不觉得有什么疑问。
  
  当时,天眼第一的阿[少/兔]楼驮观察大家的心,发现在场的大比丘们,对四圣谛已经没有怀疑,于是代表大众回答佛,虽然大家对佛所说的四谛真理已经没有任何怀疑,但总觉得佛陀入涅槃太快、太早了,所以心有不舍。
  
  因此佛又说,世事无常,应度者已度,未度者已作得度因缘,而如来法身常住不灭,但愿大家以智慧之明,灭烦恼之痴暗,一心精进求解脱道,这就是佛最后的遗教。
  
  正释本文
  
  (一)经题:《佛遗教经》
  
  本经又名《佛垂般涅槃略说教诫经》,亦名《佛临涅槃略说教诫经》,简称《遗教经》,通常都称做《佛遗教经》。佛梵文Buddha,义译为觉者,有自觉、觉他、觉满三层意思。其完整的意译,应是「无上正遍正等觉者」,即梵文「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这是对成佛之后的释迦牟尼世尊所具备的功德而作的尊称。
  
  在原始的巴利文系统的圣典中,历史上的佛,固然只有释迦世尊一人,但信仰中的佛则有过去七佛,亦即包括释迦牟尼世尊在内,已有七尊佛成道;除此之外,其他众生只能成为「觉者」,也就是阿罗汉,而无法成为「无上正遍正等觉者」的佛。但就大乘佛法来讲,一切众生皆可成佛,《大涅槃经》主张一切众生皆有佛性,《华严经》则说大地众生皆具如来智慧德相。不过,这部《佛遗教经》所指的佛,是历史上的佛教教主释迦牟尼世尊。遗教这是后人所安立的名称,在佛当时则称为「最后的教诲」。后人为了尊重这部经,希望把它当成最根本、最重要的佛的遗嘱来看,所以称作《佛遗教经》。其实广义地说,一切佛所说的经、律、论三藏圣典中所有的法义和教说,对佛灭后的弟子们而言,都是佛的遗教,而这部《佛遗教经》则是遗教中的根本圣典,精简扼要而亲切,不谈理论,只是用许多比喻来叮咛比丘弟子们,在佛灭后如何实践他的遗教。经梵文s?tra,是花串之意,比喻将佛所说的金玉良言如花串般地串起来,成为一篇讲词或开示。尊称为「经」,是一个借用字,因中国称圣人之言为经,例如儒家典籍中即有所谓的五经,所以借用此字来称圣人的开示。佛教圣人的开示,除了经之外,还有律和论。
  
  经,讲法义,是告诉弟子如何修行的;律,是教弟子们生活威仪、守则和规范;论,是有系统的法义整理,或解释经的著作。论典主要是菩萨或罗汉们所着,而经则是佛世的佛陀及由佛陀在场时的弟子与菩萨们所说,唯一的例外是《六祖坛经》。经都是佛灭度后才集结而成的,佛在世时只有口头传诵,并无文字记载。
  
  (二)译者
  
  本经是鸠摩罗什三藏法师所译,鸠摩罗什是中国译经史上三大翻译家之一,为旧译派的领袖,而玄奘大师则是新译派的领袖。罗什三藏重义译,文字非常优美;玄奘则重直译,忠于原文形式。两家各有长处,但中国人喜欢文字优美,读来流畅,所以读诵时多采用罗什译本。
  
  罗什三藏在东晋安帝时(西元四○一年),到达长安,他通达许多种西域语言,汉文的造诣也很深。有关鸠摩罗什的传记资料,在汤用彤的《魏晋南北朝佛教史》中,有详细的考证,并且有丰富的资料可供参考。


 佛遗教经讲记
  
  对全文的解释,我并没有采用古人的分科法,而采用现代人的分段标题方式,使脉络分明。本讲记分二十三段来解释《佛遗教经》的内容,每一段皆依:1.原典经文;2.现代语译;3.内容疏解;4.名词释义等四项来说明,若该段没有专有名词,则略去名词释义一项。
  
  一、缘起
  
  释迦牟尼佛初转*轮,度阿若憍陈如,最后说法度须跋陀罗,所应度者,皆已度讫。于娑罗双树间将入涅槃,是时中夜,寂然无声,为诸弟子,略说法要。
  
  当释迦牟尼佛成佛之后,第一次说法转*轮,就度了阿若憍陈如等五比丘;最后将入涅槃之前,又说法度了须跋陀罗证阿罗汉果。在他有生之年,所应被他度的都已度完了。这时,他到了娑罗双树之间,准备进入涅槃。这是在中夜,夜深人静之时,对着围绕在旁的比丘弟子们,简单地开示了佛法的要点。
  
  伟大的佛陀,终生游化,弘扬佛法,广度无量的众生。根据佛传资料显示,佛陀最后即将进入涅槃之前,还是一路从南向北沿途说法度众生,到了拘尸那罗,有四棵两两相对的娑罗树,他在这四棵树之间躺了下来,准备入涅槃,那时他的身体已经非常衰老疲累,也觉得任务已了。可是他还是谆谆地教诲追随在他身边的比丘弟子们,要他们在佛涅槃后,不要忘记出家学佛的目的;就好象一位慈爱的母亲要出远门之前,对孩子再三叮咛如何照顾自己。
  
  从这一点看,伟大的人格一定有他不平凡的心胸和作为。如果说将军在战场阵亡,马革裹尸是死得其所;那么,法师到最后一口气为止,还是在讲台上说法度众,也可说是死得其所;禅师精进用功,而能立脱坐亡的话,也可叫做死得其所;佛陀临涅槃前,还留下最后的遗教,应该就是人天导师的表率。初转*轮意即最初说法。「转」是转烦恼为智慧、转生死为解脱、转凡夫为圣者、转污染为清净;用什么来转?必须用佛法来转。而为何以「轮」来形容佛法呢?这是取自印度的传说,据说能兵不血刃而统一四天下的转轮圣王,有一个轮宝在他面前做为先导,只要轮宝转到之处,该处就能心悦诚服地接受轮王仁政的教化,一切人民都能行十善法。所以把说佛法比喻做「转*轮」,代表凡是听到佛法的人,就能破除心中的一切执着、恶不善法。阿若憍陈如佛陀成道后最初度化的五个比丘:阿若憍陈如、頞鞞、跋提、十力迦叶、摩男俱利,以阿若憍陈如为代表,因为他是闻法后第一个证阿罗汉果的人。佛成道后,最先为五比丘说苦、集、灭、道四圣谛法,第一遍说「此是苦、此是集、此是灭、此是道。」憍陈如听了以后即证阿罗汉果。佛再进一步说明「苦应知、集应断、灭应证、道应修。」更进一步说「苦已尽、集已断、灭已证、道已修。」三转四谛法之后,其他四人在三个月之间,全都证得阿罗汉果。然后佛嘱咐他们,把弘法度生的任务交代给他们,要他们分别到人间游化,说法度众生,而且不要两人同行,原因是众生太苦,而说法的人又太少。须跋陀罗原是一位婆罗门外道,住在拘尸那罗城,已年高一百二十岁,自知未得解脱,听到佛即将涅槃,赶到娑罗双树间求见佛陀,被阿难尊者阻挡,佛亲自允许度他,听佛讲八正道后,即得初果,再听佛说四谛法之后,即证得阿罗汉果。娑罗双树娑罗树是印度的一种阔叶树,在佛传资料中又将娑罗双树称作「鹤林」。据说四棵树分成两对,每对皆一枯一荣,树叶由绿而泛白,树枝相交错,树根相蟠结,所以虽是四棵树,看起来却是两对,因此名为双树。入涅槃是进入寂灭的意思。就原始佛法的意义而言,不生不灭叫做究竟寂灭,又有两层意义:一是入「有余涅槃」,当证得阿罗汉果,虽已出离三界,但还留有色身;那是烦恼已灭、生死已了、所作已办、不受后有。二是入「无余涅槃」,那是指已得解脱的圣者(佛及阿罗汉),在肉体死亡,舍寿之后,不再回到世间。但是,大乘佛法的涅槃则另有胜义。中夜这是在佛教圣典中所见到的时间记载,印度当时将一日一夜分作六时,白天三时:晨朝、日中、日没;夜间三时:初夜、中夜、后夜。每一时相当于现代时间算法的四个小时,中夜约当晚上十点到清晨二点。


   二、以戒为师
  
  汝等比丘,于我灭后,当尊重珍敬波罗提木叉,如暗遇明、贫人得宝,当知此则是汝大师,若我住世,无异此也。
  
  你们诸位比丘,在我入灭之后,应当尊重、珍惜、恭敬波罗提木叉的戒,那就像黑暗中有光明,又像贫穷的人有财宝。要晓得,戒就等于是你们的大师,就像我还住在世间让你们亲近、请教、依止一样。
  
  不论是一个团体或一个社会,乃至一个国家,甚至全世界的人类,都必须要有他们共同的生活守则,以及必须共同遵守的伦理,才能使生活在这个环境中的每一个人,既能自己平安,也能让别人平安,不但保护自己,也保护别人。否则就成了乌合之众,人人自私自利,称兴而为,不但造成自己的痛苦,也使他人受害,失去了安全和安定的保障。所以无论任何团体,如果希望持久的话,就必须有一套共同的准则和伦理标准,让大家遵守,使参与其中的人得以成长。
  
  佛陀制戒的用心,即在于为弟子们立下规章制度,好让大家能清净、少欲无诤的过修行的生活,而达成解脱的目的。当他在即将入涅槃之前,又再次叮咛大家,不要忘了遵守他所制定的戒律,如此,佛教团体才会继续存在,弟子们也才能继续得到佛法的利益。否则,人亡政息,树倒猢孙散,世尊的悲愿就落空了,这个世间将会非常悲惨,众生也将非常可怜。比丘有三义:
  
  (一)怖魔──出家受比丘戒后,不再造种种恶业而修梵行,必定离欲而出三界,所以魔王会恐惧少了一个可能成为他的子孙的人。
  
  (二)乞士──有二义:1.向人间乞食,以养身命;2.向三宝乞法,以养慧命。
  
  (三)破恶──破除种种不善恶业,而修种种善业。波罗提木叉通常译作「别解脱戒」,其实只有「别解脱」的意思,并没有「戒」的涵义,「戒」是另一个梵文「尸罗」的义译。所谓「别解脱」是别别解脱的意思,又叫作处处解脱,即每持守一条戒,就已经种下一分解脱的因,就已经能从当下的烦恼获得解脱;不持戒则为烦恼所缚,如果能够时时留心、处处持戒,那就时时解脱、处处解脱。「波罗提木叉」包括僧俗大小七众戒,比丘应于五夏之内专精于戒律的修学,明白其中的开、遮、持、犯,对五篇七聚要分明清楚,否则就称为「哑羊僧」。大师在经律中所见的大师一词,是指人天导师,亦即世尊释迦牟尼佛。在大乘经论中,又称佛为法王,而称等觉菩萨为法王子。此处的大师,非常明确地是指佛。

 

  三、所持戒相
  
  持净戒者,不得贩卖贸易、安置田宅、畜养人民奴婢畜生,一切种殖及诸财宝,皆当远离,如避火坑。不得斩伐草木、垦土掘地、合和汤药、占相吉凶、仰观星宿、推步盈虚、历数算计,皆所不应。节身时食,清净自活。不得参预世事、通致使命、咒术仙药、结好贵人、亲厚媟慢,皆不应作。当自端心,正念求度。不得包藏瑕疵,显异惑众,于四供养,知量知足,趣得供事,不应蓄积,此则略说持戒之相。
  
  凡是持清净佛戒的人,应遵守以下四大类的戒相:
  
  (一)不得做贩卖和贸易的生意,不可以安置田地和宅舍,不可以畜养一般的人民和奴婢以及禽兽等畜生,也不可以种植一切庄稼植物,不可以储蓄财宝,以上这些都应该远离,就好象躲开火坑一样。
  
  (二)持净戒的人,不可以斩、砍、采、伐花草树木,也不可以垦土掘地,不可以调制各种为人治病的药物,不可以为人占卜看相而说吉道凶,也不可以观天象和推算自然界的盈亏增损,也不可以从事年历的计算,以上这些都不应该做。要勤劳节俭,不非时食,如此就能清净生活了。
  
  (三)不得参与世俗事务,不得为俗人做送信传达消息的人,不得用外道的咒术,不得调制长生延命之药,不得跟世俗的权贵之人相结交,不得跟自己熟稔的知亲好友相逗弄而显出自己的傲慢心,以上这些都不应该做。应当自己端正心念,以求度脱烦恼苦海。
  
  (四)不得掩饰隐藏自己的缺点和错误,更不可以在众人之前,凸显自己的所学和修行的经验,以达到惑他利己的目的;对四种供养应知量知足,不求多、不求好,所获得的供养物品,不应储蓄积聚。
  
  以上是大略地宣说比丘应受持的各项戒相。
  
  通常为了完成一项事业,不论是为自己经营或为社会大众服务,最好能先求精深,然后再求博大;能够专精,才容易把你所从事的行业做得熟练精准,并且能发现他人所未知、未行的技巧和道理。所谓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绝对不是偶然的。在你对本行本业行有余力之后,就可能开发出相关的知识领域和工作范围,彼此环环相扣,内容实实在在。现代很多伟大的企业家,开发与原创事业相关的企业,绝不是在一样都未精通之前就冒然去做,否则会变成「样样都通,样样稀松」,最后必然是一事无成。
  
  做为一位出家的比丘,目的是为解脱生死苦,而得涅槃究竟乐,所以最好不要碰世俗人的种种谋生的学问技巧。在戒律中有规定,如果对佛法的修学,能够相当快速的话,是可以分出一部分时间去认识了解世俗学问,所以从大乘佛法的精神来讲,有说菩萨道当从五明中求,五明除了内明(佛法)之外,尚有因明、声明、工巧明、医方明。《佛遗教经》这一段是对当时比丘们的告诫,出家人在未解脱之前,应精勤于戒、定、慧的修学;在解脱之后,除了仍不离三无漏学,同时还应协助众生由三学而达成解脱的目的;这是从自利而利他,并能使佛法久住世间。
  
  从这段经文所讲的戒相内容,可以看出是在两个范围之内:一种是为了衣食住行的生活问题而从事的各种行业;另一种是为了戒除对名与利的贪得无厌,而做的种种防御措施。做为一位出家的比丘,是以乞食为生,学法弘法为他的工作,以自利利他、断烦恼出苦海为宗旨,当然要避免去涉及这些行业和行为。所以不要一味地执着其戒相条文,应从其精神来看,那才能真正体会到佛陀遗教的功能。贩卖贸易买进卖出,谋取利润,称为「贩卖」;介绍他人互通有无、交易买卖,而从中获得报酬,称为「贸易」。这都不是比丘所应从事的行业。安置田宅以土地和房屋为对象,购置不动产。畜养人民奴婢官吏所管辖的一般人,称为「人民」;财阀地主所使用的男女,称做「奴婢」。比丘属于十方常住的十方僧,除了不得有不动产,亦不应有动产,所以不应像官吏那样管辖一般人民,也不应像地主财阀那样使用男女奴婢。畜生本来这个名词是指除了人之外的一切动物,但这里特别指家畜和家禽。一般俗人畜养种种动物,目的是为了食用他们的骨肉皮毛,或使用他们的劳力,比丘为了慈悲以及祛除贪念,皆不应畜养。种殖凡是用人工培育繁殖各种植物,不论是为了食用或贩卖,都不是比丘所应为。诸财宝世间的动产、不动产,以及佛经所说的七宝:金、银、琉璃、赤珠、砗磲、玛瑙、珊瑚等一切珍宝。斩伐草木比丘不得斩断砍伐花草树木,有三个原因:1.草木也有生命;2.草木是鬼神所依附居住之物;3.山林中的草木也是各种动物芸集繁殖、聚集生息之地。如果砍伐草木,将会伤及慈悲心,因此比丘如果不得不除草砍树时,应先存慈悲心,要对被砍伐的草木说法打招呼。垦土掘地为了种植而翻动泥土,叫做「垦土」;为了栽种或建筑或寻求地下物资而挖掘土地,叫做「掘地」。凡是为了农业、工业和商业的目的而动用土地,改变地形地貌,都不是比丘所应为。合和汤药调制各种治病的固体以及液体的药物,如果是专业的医师和药师,当然是正常事,但比丘如果假藉慈悲救人病痛的理由,而兼任医师或药师,就叫「不务正业」。占相吉凶用各种工具来占卜,以观察所得的卦相和卜相,依此判断吉凶,这是一般江湖术士所为,非比丘所应为。仰观星宿夜间以观察天上的星宿位置、形状的变化,来判断人间的祸福治乱,这也不是比丘所应从事的行业。推步盈虚《周易》:「天地盈虚,与时消息。」在印度也有人专门用一定的技术来推算天地万物的盈亏消长、增损多寡,这也不是比丘所应为。历术算计根据年历时间,月日时等数据的排列计算,来推测命运的好坏顺逆,即中国人根据八字算命,不是比丘所应从事的。
  
  节身时食节身就是节省身体上所用的物品,不要求好、求美、求舒服;时食是指日中一食,严格来说,早晨天亮之后,到中午日正当中之前,可以乞食和进食,名为「时食」,正午之后,到第二天早晨未明之前进食则名「非食」。这一部分的解说,请参考拙著《律制生活》中的〈佛教的饮食规制〉一文。清净自活比丘不得以四种邪命来做为谋生的方法。所谓邪命共有四种:1.下口食,以种植田园、合和汤药来谋生;2.仰口食,以观察天象的数术之学来谋生;3.方口食,以谄媚豪贵、通使四方、巧言多求而生活;4.维口食,以学习从事种种咒术、卜算吉凶来谋取生活所需。比丘应离四种邪命而以乞食为生,则名清净自活。世事指世俗人的种种事务,如男女、家族、经济、娱乐、乃至政治、军事等。通致使命简称「通使」,是指为人传递指令和消息。比丘不应为人带口信传话或为人担任信使,这是为了避免卷入世俗的是非之中,不仅降低了自己出俗的身分,也容易惹生讥嫌是非。媟慢和自己亲密的朋友互相逗弄,称为狎媟;而在相互逗弄间,各自呈现自己的聪明以显示自己的骄慢,称做媟慢。
  
  四供养通称为「四事供养」,乃比丘接受施主供养的四种资生之物:饮食、衣服、卧具、汤药。


   四、持戒功德
  
  戒是正顺解脱之本,故名波罗提木叉。依因此戒,得生诸禅定,及灭苦智慧,是故比丘,当持净戒,勿令毁犯。若人能持净戒,是则能有善法。若无净戒,诸善功德皆不得生,是以当知,戒为第一安隐功德之所住处。
  
  佛戒是正确地顺着走向解脱的根本,所以名为别解脱,依着戒的受持,能产生一切等次的禅定和灭除苦恼的智慧,所以比丘们应当坚持净戒,不让自己毁弃和违犯。如果能坚持净戒,则能拥有一切世出世间的善法,如不能坚持净戒,所有的胜善功德都不会生起。所以应该要知道,持戒是最能获得安稳功德的着力处。
  
  这一段经文是世尊说完了上述各种戒相之后,再次做总结的交代,要大家知道,持戒并不是因为佛陀的规定所以不得不持,也绝不是形式的条文和无理的要求。如果不持戒,则所有一切功德不易产生,所以戒在《阿含经》中是基本的四种增上──信、戒、定、慧之一,也是五种功德法身──戒、定、慧、解脱、解脱知见之一。
  
  戒的功能在于防护自己的身、口、意三业,除了不做恶法,而且是修习一切善法的基础。恶法,是堕入三恶道的因;善法,是生于人、天乃至解脱道的因,所以要祛恶向善,一定要以坚持净戒为着力点。因此,世尊再次叮咛,持戒能生起禅定的功德,也会由持戒而灭除苦因,生起智慧的功德。持戒,免堕三涂之苦;修定,能灭欲界之苦;智慧,能灭三界生死之苦。所以要离生死苦得涅槃乐,一定要坚持净戒,才能生一切善法,灭一切苦因,而证解脱之果。解脱波罗提木叉就叫做「别解脱」,除了上文中所解释的之外,还有一层意思是,有别于只能让人获得一时解脱,不能永远解脱的世间法;唯有持佛的净戒,才能达成永远解脱的目的,从一项烦恼得解脱,而影响其他烦恼也得解脱,最后彻底解脱,即是涅槃。在阿含部和律部所见到的解脱阿罗汉有两类:一是慧解脱阿罗汉,二是定慧俱解脱阿罗汉。不但在解脱之前,必须持戒修定;在解脱之后,也永远不会违背佛制的净戒。诸禅定指九次第定。修习禅定,不论凡圣,必从初、二、三、四禅依次开始。世间禅定包括色界的四个层次,以及无色界的四个层次,称为「四禅八定」;如果听闻佛法四圣谛的道理,而修习禅定,就能从色界的四禅而得解脱定,名为「灭尽定」或「灭受想定」,以修此第九定而得解脱,出三界证阿罗汉果。智慧不是世间所说的知识和聪明,而是实证因缘所生一切诸法自性本来空寂,亦即亲自体验到佛在《阿含经》所说的「此生故彼生,纯大苦聚集;此灭故彼灭,纯大苦聚灭。」善法凡是与十善业道相违背的,是不善法;与十善业道相应的,则是善法。其中又可分为与世间共通的善法和出世间善法两类,五戒十善是世间善法,可修得人天果报;而四圣谛、八正道、三十七道品、六波罗蜜等,是出世间善法。世间善法是出世间善法的基础,而一切修出世善法的人,则必须要有世间善法做为阶梯,否则就会不切实际。诸善功德努力实践名「功」,心有所得名「德」。坚持净戒而使身口意三业调伏,转不净为净,将黑业改变为白业,由生死业转换为解脱业,凡所有一切修持实践而获得的结果,就叫做「诸善功德」。安隐古隐字通于稳,安隐即安稳。安全稳定是世人所追求的,但不论如何地安全稳当,在世间都是无常的,终究还是会遇到困苦厄难,因此佛说世间危脆,无安稳处;唯有出离三界,才是究竟第一安稳之处,而坚持净戒便能达成这个目的。   四、持戒功德
  
  戒是正顺解脱之本,故名波罗提木叉。依因此戒,得生诸禅定,及灭苦智慧,是故比丘,当持净戒,勿令毁犯。若人能持净戒,是则能有善法。若无净戒,诸善功德皆不得生,是以当知,戒为第一安隐功德之所住处。
  
  佛戒是正确地顺着走向解脱的根本,所以名为别解脱,依着戒的受持,能产生一切等次的禅定和灭除苦恼的智慧,所以比丘们应当坚持净戒,不让自己毁弃和违犯。如果能坚持净戒,则能拥有一切世出世间的善法,如不能坚持净戒,所有的胜善功德都不会生起。所以应该要知道,持戒是最能获得安稳功德的着力处。
  
  这一段经文是世尊说完了上述各种戒相之后,再次做总结的交代,要大家知道,持戒并不是因为佛陀的规定所以不得不持,也绝不是形式的条文和无理的要求。如果不持戒,则所有一切功德不易产生,所以戒在《阿含经》中是基本的四种增上──信、戒、定、慧之一,也是五种功德法身──戒、定、慧、解脱、解脱知见之一。
  
  戒的功能在于防护自己的身、口、意三业,除了不做恶法,而且是修习一切善法的基础。恶法,是堕入三恶道的因;善法,是生于人、天乃至解脱道的因,所以要祛恶向善,一定要以坚持净戒为着力点。因此,世尊再次叮咛,持戒能生起禅定的功德,也会由持戒而灭除苦因,生起智慧的功德。持戒,免堕三涂之苦;修定,能灭欲界之苦;智慧,能灭三界生死之苦。所以要离生死苦得涅槃乐,一定要坚持净戒,才能生一切善法,灭一切苦因,而证解脱之果。解脱波罗提木叉就叫做「别解脱」,除了上文中所解释的之外,还有一层意思是,有别于只能让人获得一时解脱,不能永远解脱的世间法;唯有持佛的净戒,才能达成永远解脱的目的,从一项烦恼得解脱,而影响其他烦恼也得解脱,最后彻底解脱,即是涅槃。在阿含部和律部所见到的解脱阿罗汉有两类:一是慧解脱阿罗汉,二是定慧俱解脱阿罗汉。不但在解脱之前,必须持戒修定;在解脱之后,也永远不会违背佛制的净戒。诸禅定指九次第定。修习禅定,不论凡圣,必从初、二、三、四禅依次开始。世间禅定包括色界的四个层次,以及无色界的四个层次,称为「四禅八定」;如果听闻佛法四圣谛的道理,而修习禅定,就能从色界的四禅而得解脱定,名为「灭尽定」或「灭受想定」,以修此第九定而得解脱,出三界证阿罗汉果。智慧不是世间所说的知识和聪明,而是实证因缘所生一切诸法自性本来空寂,亦即亲自体验到佛在《阿含经》所说的「此生故彼生,纯大苦聚集;此灭故彼灭,纯大苦聚灭。」善法凡是与十善业道相违背的,是不善法;与十善业道相应的,则是善法。其中又可分为与世间共通的善法和出世间善法两类,五戒十善是世间善法,可修得人天果报;而四圣谛、八正道、三十七道品、六波罗蜜等,是出世间善法。世间善法是出世间善法的基础,而一切修出世善法的人,则必须要有世间善法做为阶梯,否则就会不切实际。诸善功德努力实践名「功」,心有所得名「德」。坚持净戒而使身口意三业调伏,转不净为净,将黑业改变为白业,由生死业转换为解脱业,凡所有一切修持实践而获得的结果,就叫做「诸善功德」。安隐古隐字通于稳,安隐即安稳。安全稳定是世人所追求的,但不论如何地安全稳当,在世间都是无常的,终究还是会遇到困苦厄难,因此佛说世间危脆,无安稳处;唯有出离三界,才是究竟第一安稳之处,而坚持净戒便能达成这个目的。
  
  五、当制五根
  
  汝等比丘,已能住戒,当制五根,勿令放逸,入于五欲。譬如牧牛之人,执杖视之,不令纵逸,犯人苗稼。若纵五根,非唯五欲,将无崖畔,不可制也。亦如恶马,不以辔制,将当牵人坠于坑陷。如被劫害,苦止一世,五根贼祸,殃及累世,为害甚重,不可不慎。是故智者,制而不随,持之如贼,不令纵逸,假令纵之,皆亦不久见其磨灭。
  
  你们诸位比丘,已经能够住于净戒的话,就要制止五根,不让它放逸而贪着五欲。这有三个比喻:比丘就像牧牛的人,要用净戒的手杖看管五根,不让它放逸而去到功德善法的庄稼田中,扰乱破坏,假如放纵五根的话,不仅对五欲享受的追求没有止境,而且也将无法控制它了。第二个比喻是,就像骑着一匹劣马,如果不用辔口来制止它,它会把骑马的人摔落到深坑里面去。第三个比喻是,不制五根,就像放纵五贼来抢劫功德法财,一般的贼,只会害你一生痛苦,而五根贼却会危害你累生累世,所以不可不小心。因此有智慧的人,一定要约制五根,不让它去随波追逐五欲,更要像防止盗贼一样地看着它,不让它有机可乘,即使偶尔有一点疏忽,也会在不久之后,使五根的罪行渐渐消灭。
  
  这段经文是在说完约束种种行为的戒条之外,进一步说明必须向内做工夫,而着力点就从眼耳鼻舌身的五根开始;如果不对五根加以约束的话,色声香味触的五欲,就会从五根门头进入,而使持戒的人,虽然外表看起来清净,但内在却充满贪欲烦恼;唯有约制五根不贪着五欲,才能使烦恼的欲火渐渐淡化,而达成离欲的目的。在这里佛陀用了三个比喻,说明比丘应以约制五根来断五欲,如果不制五根,不断五欲,解脱道就不易修成,且生生世世都在三界六道中轮回,永无出离之日。五根眼、耳、鼻、舌、身等五种生理官能,如果再加上意根便称做六根,不过意根不属于生理的官能,也不是与五欲相对的肉体部分。众生造业,多半是为了满足五根的贪着,为了享受五欲,而造种种恶业,起种种烦恼,所以解脱道乃以制五根为起点。五欲是对色、声、香、味、触五种物质的贪求享受,以满足五根的放逸。也有人说五欲是财、色、名、食、睡,不过那不是这里所指的五欲。
  
  六、当好制心
  
  此五根者,心为其主,是故汝等,当好制心。心之可畏,甚于毒蛇、恶兽、怨贼、大火越逸,未足喻也。动转轻躁,但观于蜜,不见深坑,譬如狂象无?,猿猴得树,腾跃踔踯,难可禁制,当急挫之,无令放逸。纵此心者,丧人善事;制之一处,无事不办。是故比丘,当勤精进,折伏其心。
  
  以上所讲的五根的功能,是以心为它的主宰,因此,你们诸位比丘应好好制止自己的心。心的可畏之处,比毒蛇、恶兽、怨贼、大火等不受控制时,更加可怕,甚至根本不能用这些例子来比喻心不受制约时的可怕;如果任凭它去的话,就会像一个人手上拿着一盘蜜,高兴得手舞足蹈而轻举妄动,得意忘形,却没注意到脚边有深不见底的火坑;也像狂醉的大象,没有人用?子来约束它,又像猴子爬到树上之后,上下腾跃,左右跳踯,没人能管得住它。
  
  因此,应赶紧把心约束好,不要让它放逸。如果放纵心的话,就会丧失人的一切行善的事业;如果制心一处,那任何善事都可成办。所以比丘们,应当勤勉精进地来制伏自己的心。
  
  这一段是承续上文制五根、离五欲而来的,谁能制五根、离五欲呢?那就是「心」。如果离开了心的贪着,五根就没有功能,五欲也不会被染着,正所谓擒贼先擒王。这是一层一层地从外向内,找到了众生为什么会以五根贪着五欲的根源。
  
  一般人不会发现,更不会警觉到心有那么可怕,因此,常常放纵自己的心去追逐五欲,而满足五根,陷溺在贪、瞋、痴、慢、疑等种种的烦恼深渊而不自知。所以佛陀把不受约束的心,做了许多的比喻,都是要告诉我们,如果不约束自己的心,就会堕入三恶道去。
  
  若能制心一处,修戒定慧三学,就能完成所作已办的阿罗汉果,所以比丘们应该要努力不懈地制伏如狂象、如猿猴般的心;也就是说,持戒必须制心。
  
  一般人认为声闻戒只止身、口二业的恶行(造恶业)恶作(犯威仪),而菩萨戒才重视心的制约,其实声闻戒如仅止于身口二业的止恶行善,还是不得解脱,最多只能获得人天福报,必须以心制根、以心制心,才能达成解脱生死的目的。心此处的心主要是指第六意识,亦即种种烦恼现象的总称。在声闻乘不讲第七识、第八识,只说第六意识的功能,它是造作种种善恶诸业的主人。善事实践人天善法及出世善法,总名为善事,此处主要是指戒、定、慧三无漏学。依戒、定、慧三无漏学,灭贪、瞋、痴三种烦恼毒障,如果完成这三种善事,就叫做「所作已办,不受后有」,就是阿罗汉了。制之一处有两层意思,一是修止和观的禅定方法,不断地把心制约于一念,即是入定;二是专心一意地修行三无漏学的解脱之道。
  
  七、诫多求供养
  
  汝等比丘,受诸饮食,当如服药,于好于恶,勿生增减,趣得支身,以除饥渴。如蜂采花,但取其味,不损色香。比丘亦尔,受人供养,取自除恼,无得多求,坏其善心;譬如智者,筹量牛力,所堪多少,不令过分,以竭其力。
  
  你们诸位比丘,在接受各种饮食供养之时,要像是吃药那样,不可以求好而嫌坏,应当以平等心来接受,得到之后,仅是为了解决身体饥渴的问题;又要像蜜蜂到花朵之中采蜜一样,取得了所需,还不会损伤花的颜色和香味。比丘也应如此,当在受人供养之时,目的是为自己取得所需,同时还要使施主除去烦恼,所以不可以多求而破坏、伤害了施主的善心。也像有智慧的人在使用牛来工作时那样,一定会考虑到牛的体力强弱,再给它适当的工作,不可以让它过度劳累。
  
  世间任何事,过与不及都会发生问题,如能考虑到两全其美,各取所需,互蒙其利,那才是最好的处事方式。做为一个出家的比丘,向施主乞食,应该是互动的,施主量力而为,以欢喜心、恭敬心供养比丘,比丘要以满心的祝福,为施主祈祷和说法,不能让施主觉得他所供养的东西不好或太少,也不能让施主觉得他所供养的比丘,对他的饮食起贪着或厌恶之心,否则会使施主丧失对三宝的信心,等于断人善根。所以在接受供养之时,不可予取予求、贪得无厌,目的是为了爱护施主的供养心和长远的善心;这里用蜜蜂从花中采蜜做为比喻,是非常恰当的。如服药佛说以修道者的立场来看,不论是哪一种资生的饮食或汤药,都应该看做疗病的药物,要以服药治病的心态来接受饮食,就不会生起贪心和瞋心。
  
  八、诫多睡眠
  
  汝等比丘,昼则勤心修习善法,无令失时,初夜后夜亦勿有废,中夜诵经以自消息,无以睡眠因缘,令一生空过,无所得也。当念无常之火,烧诸世间,早求自度,勿睡眠也。诸烦恼贼,常伺杀人,甚于怨家,安可睡眠,不自警寤。烦恼毒蛇睡在汝心,譬如黑蚖在汝室睡,当以持戒之?,早摒除之。睡蛇既出,乃可安睡,不出而眠,是无惭人也。惭耻之服,于诸庄严,最为第一;惭如铁?,能制人非法,是故比丘,常当惭耻,无得暂替,若离惭耻,则失诸功德;有愧之人,则有善法,若无愧者,与诸禽兽无相异也。
  
  你们诸位比丘,白天要以勤勉的心来修习世出世间一切善法,不要把时间空过了,晚上的初夜、后夜也不要荒废了。中夜最好能以诵经来消敉自己的烦恼,不要因为贪着睡眠,而使一生空过,变成一无所得。
  
  应系念无常的事实,它像火一样燃烧着世间的一切,应尽早为自己求得度脱生死,而不要贪着睡眠了。要知道各种烦恼就像贼一样,经常伺机来劫杀你们的善心,比怨家还要厉害,怎么可以贪着睡眠而不自我提高警觉呢?烦恼就像毒蛇在你的心中睡觉,就好象黑色的毒蚖正在你的房中睡觉一样,应该要用持戒的铁?,尽早把它清除出去,把那睡在你心中的毒蛇赶出去之后,才可以好好睡觉,在还没有将毒蛇赶出去之前,而贪着睡眠的话,那是没有羞愧心的人啊!
  
  惭愧而知耻,就像修道人的衣服,在一切修行功德的庄严之中,是最好的。惭愧就像能抓毒蛇的铁?一样,可以使人受到约束而不会去做非法的事。所以比丘应当经常惭愧而知耻,不得稍有间断。有惭愧心的人,就会具有善法的功德;若离开惭耻之心,便将失去一切功德,和禽兽没什么不一样了。
  
  这一段是指要充分地运用所有时间,来修行戒、定、慧三学,乃至于夜晚也不要中断,策励比丘们应夜以继日地用功办道,因为一般人都会纵容自己,假藉理由躺下来休息,事实上昏沉睡眠是修行的大忌,贪着睡眠更要不得。但是我们看到经律中的记载,释迦世尊有时候也会睡眠,当然他多半是以入定来取代睡眠。还有另一个例子,那就是佛陀看到有一位比丘,因日夜修行,精进不懈而两眼失明,佛就告诉他一个比喻说,修行要像调琴弦一样,应当松紧适中才对。
  
  通常比丘们夜晚都有休息,虽然有人中夜不休息,乃至终生?不着席(俗称「不倒单」的修行法),但却不是多数人能做到的,所以《佛遗教经》中鼓励日夜都不睡眠虽是相当好,但只要以惭愧心不贪着睡眠,随时警惕自己精进用功就好,毕竟一般人还是需要适度的睡眠;所以不必因为看到这段经文,出家人就不敢睡眠,或要求出家人不要睡眠。
  
  现代人都希望少工作多休闲,以表示生活品质的提高;但是,所有能做大贡献、成大事业的人,往往都是跟他们自己的生命抢时间,充分运用所有的时间,努力从事于他们自己的专业工作和服务项目,因此才可能有超过常人的成就和成果出现。不过,他们往往也能在工作中休息,所以也就不需要有更多时间休息了。中夜诵经中夜(晚上十点至清晨二点)不睡觉而必须读诵经典,在高僧传记中可以看到,确实有人整夜诵经而白天照常可以不睡。不过,也可解释成这四个小时虽是在诵经,但心是在休息的状态,不是阅读经典,而是持诵经典,所以不必思考,也可说是在修定的状态中,所以也能使身体的疲劳得到恢复。烦恼毒蛇烦恼之毒就像毒蛇那样可怕,而贪着睡眠就是一种烦恼,所以把它形容成睡蛇。惭耻之服惭耻即惭愧而知羞耻。如果经常心怀惭愧,就好象是穿著一件庄严的衣服,能使他人尊敬,也使自己精进,愈知惭愧愈精进,愈能让人尊敬;相反的,如果没有惭耻就不会受人尊敬,也不会精进。


   九、对治瞋恚
  
  汝等比丘,若有人来节节支解,当自摄心,无令瞋恨,亦当护口,勿出恶言,若纵恚心,则自妨道,失功德利。忍之为德,持戒苦行所不能及,能行忍者,乃可名为有力大人。若其不能欢喜忍受恶骂之毒,如饮甘露者,不名入道智慧人也。所以者何?瞋恚之害,能破诸善法,坏好名闻,今世后世,人不喜见。当知瞋心,甚于猛火,常当防护,无令得入;劫功德贼,无过瞋恚。白衣受欲,非行道人,无法自制,瞋犹可恕;出家行道,无欲之人,而怀瞋恚,甚不可也,譬如清冷云中,霹雳起火,非所应也。
  
  你们诸位比丘,假如有人用刀把你的身体一部分一部分地分割时,你应当收摄自己的心,不可以生起瞋恨,也应当守护你的口,不要发出恶言,如果你放纵瞋恚的心,就自己妨碍了道业,也会失去功德的利益。
  
  忍的功德,要比持戒的苦行更为重大,如能修忍,就叫做有力大人;如不能像饮甘露那样地欢喜忍受恶骂的毒,就不能称做入道有智慧的人。为什么呢?因为瞋恚的害处,能破坏各种善法,也会破坏美好的名声,今生乃至后世,大家都不喜欢遇到瞋恚的人。应当要知道,瞋心比猛火还要可怕,应当时常防护着,不要让瞋火攻心。
  
  抢夺一切功德的贼,没有再比瞋恚更厉害的。要知道,在家的白衣,因为享受五欲,不是修解脱道的人,自己无法克制瞋心的产生还可原谅;至于你们出家修道,应是无欲的人,如果还怀瞋恚之心,实在是不可以的,譬如在清冷的云层中而发生霹雳大火是不应该的。
  
  这段经文,是和前面连贯下来的,先说明持戒所需的戒相,然后着重五根不受五欲,并且要约束自己不可贪食、贪睡,这些都属于三毒中的贪之一类,在贪类烦恼中,饮食和睡眠是非常重要的项目。
  
  做为一个在家人,可以享受声色犬马、饮食男女等五欲之乐;而做为一个比丘,则必须持戒,因为受到戒相的约束,不可能享受贪取俗人的五欲之乐,但因为还有身体,有身体就有五根,只要五根还在,自然就会受到种种五欲的刺激和诱惑,因此,《佛遗教经》教导比丘要防护五根,不去追求贪着五欲,这又必须先从心上做一些工夫。
  
  出家人以乞食为生,身无长物,也不可置产业,唯一可以满足身体的享受,就只剩下饮食和睡眠了。贪求口腹之欲,见到好的饮食就喜欢,或专门去乞讨美味精致的饮食,如此虽未犯戒,但对增长贪心而言,则是很大的过失。一旦吃饱后,最大的享受就是睡觉,睡眠对懒人而言,是永远不够的,懒人意志力薄弱,运动量不够,体内氧气不足,所以常常昏昏欲睡,因此佛说睡眠是毒蛇,就是要破除比丘们最后的贪着。
  
  贪的问题解决之后,接着讲到瞋,这是从一个人的身心状态自然反应出来的问题。往往有些修道的人,贪念不多,甚至很少有贪念,而且精进于苦行(头陀行)或禅定行,不贪著名闻利养乃至饮食睡眠等,非常精进用功;但是,如果没有调好自己的心,就很容易产生瞋念,所谓「嫉恶如仇」,遇到看不惯的人事物,马上会起瞋恨心,口出恶言,指责批评,甚至于毒骂;这种修行人,是缺少忍的工夫,也可说是没有智慧、没有慈悲的人。虽然他是精进行道的人,但心却如猛火般刚烈,碰到什么都会燃烧,不但将自己的功德、人缘都烧掉,甚至连三宝的形象也会被烧毁,所以佛陀要在诫贪之后,特别接着诫瞋。
  
  在家的白衣贪着五欲,当然也会有强烈的瞋心,不过瞋心却不一定和贪心成正比,特别是有些人会为了贪而不让瞋心显露出来;倒是刚愎自用、守身如玉、孤芳自赏的人,很容易表现出瞋恨心的习气,一个修行的人,如果变成这样─贪心不强却瞋心猛烈,那是很可惜的。在修行人之中,经常发生这种现象,所以佛陀特别教诫大家要多小心,所谓「一把无明火,焚烧功德林」,一般人都会说「小不忍则乱大谋」,更何况是修学无上解脱法门的人,如果不诫瞋心,不除恚念,就会自毁毁人,还会让三宝受损。
  
  其实,瞋和贪是有连带关系的,某些精进修戒定的人,为何会生起那么大的瞋恨心呢?那是因为自己一方面有戒相的约束,一方面又怕舆论的批评,为了自己的面子,表面上不敢有贪,但潜意识中贪的力量还在,因此当他看到自己能约束自己时,就想别人为什么不能做到?而自己不能要这些东西,别人又为何能要呢?于是瞋心就起来了。因此修行人瞋心特别强的原因,其实是和贪念有关的,这必须非常谨慎。
  
  不要以为有瞋心而无贪心,还是在修道,其实有瞋心就与道不相应了;真正有智慧、有慈悲的人,应是无贪亦无瞋。
  
  在团体中,往往为了息事宁人而满足某些人的贪心,主要是不让他生起瞋心,因为如果有人起了瞋心,可能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影响了全局;如果一时间少量的满足对方的贪欲,使他不生起瞋心,以顾全大局为重,让对方也不致于做大坏事;否则,瞋心一起,很可能会玉石俱焚,两败俱伤,所以瞋心实在比贪心更可怕。节节支解意谓有人用刀或剑把你的身体一部分一部分、一块一块地割下来,譬如五官的眼耳鼻舌、身体的手脚背腿等,一样一样地砍截切割,这叫节节支解。被一刀砍死,或许还没那么痛苦,节节支解则是非常难受的,在这种情形下,还能不起瞋恨心,这是比丘所应该学的。有一则佛陀本生故事:即释迦世尊往昔生中,曾是忍辱仙人,遇到一位歌利王把他活活支解,但他没有生起瞋恚,所以称做忍辱仙人。这则本生故事在《涅槃经》卷三○、《大智度论》卷一四、以及《金刚经》中都曾被引用。忍六波罗蜜的第三项,不论声闻或菩萨,这都是必修的法门,即对怨害不回报、不起瞋。有力大人凡夫以征服、战胜他人为有力的勇士,圣贤以让人、容忍为有力的大人。甘露梵文amṛta(阿密哩多),是印度传说中的一种饮食,又叫做「天酒」或「美露」,味甘如蜜,诸天以此为食而长寿,所以又称为「不死之药」。佛经中常用甘露来形容佛法的功能,名为甘露法食。
  
  白衣这是佛世印度对俗人的别称,因为印度的婆罗门以及俗人都穿鲜白的衣服,而出家沙门都穿染色衣,又名缁衣。

 

   一○、对治憍慢
  
  汝等比丘,当自摩头,已舍饰好,着坏色衣,执持应器,以乞自活;自见如是,若起憍慢,当疾灭之,谓长憍慢,尚非世俗白衣所宜,何况出家入道之人,为解脱故,自降其心,而行乞耶。汝等比丘,谄曲之心,与道相违,是故宜应质直其心,当知谄曲但为欺诳,入道之人,则无是处,是故汝等,宜应端心,以质直为本。
  
  你们诸位比丘,应当自己摸摸已经剃光了的头,你们会发现,自己已经舍弃了美好的服饰以及璎珞庄严珠宝等,而披上了坏色的袈裟,托着应量的食器向俗人乞食自活;见到自己这个样子,如果还会生起憍慢心的话,应当立即消灭它。所谓增长憍慢心,连世俗的白衣都不应该有,何况你们已是出家进入圣道之门,为求解脱而降伏自己的心,而以乞食为生的人呢?
  
  你们诸位比丘,同时也不要生起谄曲之心,那是与圣道相违背的,应该生起质直之心。你们必须知道,谄曲之心仅是为了达成欺诳的目的,已入圣道之人,谄曲绝对是错的,所以你们应该端正自心,以质直为原则。
  
  这又是和上面经文相连贯的,当一个修道的人,不表现出贪,也不显示出瞋的烦恼时,就会觉得自己真是一个修道的人,并且对自己说:你看,我们出家人真是了不起,在家人要的,我们通通都不要,在家人有的坏习气、烦恼心,我们都没有,因此很快就可能产生傲慢心而不自知。
  
  所谓「天下皆醉我独醒」,眼看世间人都是那样的烦恼、执着,出家人似乎什么问题也没有,一方面对自己感到满足,一方面对别人表示自己是了不起的,于是就生起了贡高我慢心,这是修道学法的人,很容易犯的毛病。可能表面上看似慈悲清净,所谓三衣一?、树下一宿、日中一食、慈祥恺悌,但心中却非常自满,自以为了不起,自命清高,这就是「傲慢」;比丘不得有傲慢心,因为这也是一种烦恼。
  
  傲慢心如果表现出来,让人发现了,会损伤出家人的形象;若存于心中不表现出来,则圣道不易成就。因为有傲慢心,很可能会得少为足,自以为是;如说慢、过慢、卑劣慢是凡夫的烦恼,而增上慢却是圣者的缺陷,因此在《法华经》中有增上慢比丘闻大法而退席的记载,正是得少为足、自以为是的傲慢心所致。因此,修道之人应常怀谦虚,所谓「虚怀若谷」,不要自以为有道有学有德,更不要自以为是证果的解脱人,否则都还是一种执着,根本未得解脱,只是表面看似无贪无瞋,其实内在还有憍慢的「我」存在。
  
  经文中又讲到谄曲,这似乎和憍慢无关,其实两者是息息相关的。凡是憍慢的人,一旦遇到自觉比对方有所不足,或担心别人发现他还有憍慢的我执在时,就可能生起谄曲之心来对待他所接触到的人,主要目的是希望他们不要指责他,同时也希望从他们那儿得到称赞及保护的利益。这还是自私的念头在作怪,和圣道是相违背的。
  
  所以比丘既不可憍慢,也不可谄曲,应实事求是,将自我的存在、自我的价值、自我的名声、自我的虚荣都摆下,这就叫做「质直」,正是《维摩经》所说的「菩萨以直心为道场」。坏色衣根据律藏记载,比丘所穿的袈裟名「粪扫衣」,是用各种在垃圾堆或坟场所捡来的布料缝制而成,然后再用树脂染成木兰色;如果得到的是新布制成的衣,则须「点净」,即用黑色颜料点上一点,以破坏原本统一、整体的颜色。应器是「应量器」的略称,梵语p?tra(?多罗),是与法相应的食器,僧众接受施主供养时用的一种食器,能恰到好处地适应自己的胃容量多少,因此名为「应量器」,在中国简称为「?」。
  
  憍慢自高凌他之心,称为憍慢。《俱舍论》卷四:「慢,对他心举;憍,由染自法,心高无所顾。」慢,是对他人表现出得意洋洋的样子;憍,是自心被烦恼所染,还目空一切的样子。


   一一、少欲生善
  
  汝等比丘,当知多欲之人,多求利故,苦恼亦多;少欲之人,无求无欲,则无此患。直尔少欲,尚应修习,何况少欲能生诸善功德。少欲之人,则无谄曲以求人意,亦复不为诸根所牵;行少欲者,心则坦然,无所忧畏,触事有余,常无不足。有少欲者,则有涅槃。是名少欲。
  
  你们诸位比丘应当知道,多欲的人因为多求自利,所以苦恼也多;少欲的人,不求名闻利养,没有欲求就不会有苦恼。仅是为了少欲,尚应修习,更何况少欲还能增长诸种善法的功德。
  
  如能少欲,就不会以谄曲之心来逢迎他人的心意,也不会被五根的贪着所牵引。
  
  因此,修习少欲的人,其心坦荡,无所忧虑、无所畏惧,遇到任何事,无论多少,都觉得满足;若能少欲,则有涅槃的果位可得,这就叫做「少欲」。
  
  这一段和前述的憍慢、谄曲是相衔接的,由憍慢而变成谄曲,对上谄曲,对下憍慢,对不如己者憍慢,对胜于己者谄曲,目的是为了呈现出自己存在的价值,而希望受到他人的肯定、恭敬、供养,亦即希望获得名闻利养,这种人并非无欲,而是另一种贪求,所以再回到少欲这一点来讲。
  
  多欲的人,有时从表面上看不出来,因为这里所说的多欲,并不等于贪求五欲等物质的享受,而是追求名闻、追求地位或追求恭敬;名闻恭敬背后,一定会有物质的供养,所以修道之人一定要小心,只要还有一些期待,无论期待世间的任何东西,就会产生不安全感,就会有怀疑、忧虑、恐惧等烦恼心出现,就会怕人家看不起,就会怕失去自己的名声地位,因此需要用谄曲的态度来保持、稳固自己的傲慢,这些都是烦恼,所以是与离欲的涅槃背道而驰。唯有少欲,才能生起世出世间一切善法功德。
  
  这种微细的贪欲,只有已离欲的阿罗汉才不会有,凡夫是一定都会有的,所以应随时警惕。如果认为自己什么都不要了,但名声不能坏掉,或自以为自己是无欲之人,所以无论如何都胜人一筹,有这些想法,其实就是一种贪欲,已非无欲之人了,却还不自知。欲追求、贪取享受,是染污的烦恼欲,有两个层次:一是以五根贪取五欲;二是以心念贪著名闻。


  一二、知足安乐
  
  汝等比丘,若欲脱诸苦恼,当观知足,知足之法,即是富乐安隐之处。知足之人,虽卧地上,犹为安乐;不知足者,虽处天堂,亦不称意。不知足者,虽富而贫;知足之人,虽贫而富。不知足者,常为五欲所牵,为知足者之所怜愍。是名知足。
  
  你们诸位比丘,如果真的希望解脱一切烦恼之苦,应该要观想知足,知足这种观想法,就是富贵快乐安稳的着力处。知足的人虽然赤贫如洗,睡卧泥地,也还觉得非常安乐;不知足的人虽然上了天堂,也不会满意。因此,不知足的人,常常被五欲之毒所牵引,而被知足的人所怜悯。这叫做「知足」。
  
  这是跟上一段的少欲密切衔接的,仅仅要求少欲是不容易做到的,因此要加上另一种观念和方法,来帮助自己达成少欲乃至离欲的目的,那就是「知足」。一般人很难确定什么叫作够、不够,什么叫作满足、不满足,往往一时间的够,只是当前所追求的;一时间的满足,只是当前所需要的。然而,所谓「欲壑难填」,当前的满足,并不等于永远能满足,他会考虑到:现在拥有了,未来是否也还会拥有?在此处拥有了,在别处是否也能拥有?我个人拥有了,我的家人是否也能拥有?我活着的时候所拥有的美名,死后是否仍会留芳百世呢?……因此,实在很不容易达成知足的目的。所以必须时时观想自己「有也足,无也足;多也足,少也足;好也满足,不好也满足」,这是一种内心自求安乐、稳定、自在的最好方法。
  
  知足,并不等于没有进取心,并不就是什么东西都不要,而是现在我有,很好;没有,也很好;不为未来忧愁,未来还没有来,可以为未来作准备,但不要为未来担心;要为其他人准备,但不一定要为自己准备,但自己却也一定受惠。如果能这样,则随时是自在安乐的解脱者。否则,如果认为反正我什么都不要,知足就可能会变成消极而什么都不做了,事实上,最低限度的吃饭、睡觉都还是需要的,不可能什么都不要。
  
  所以,知足应该是随缘努力、精进不懈但又随遇而安。人家给我的待遇好,很好;待遇差,也很好。昨天可以住在五星级的饭店中,今天可与乞丐同住,因此出家人是「上与君王并坐不以为贵,下与乞丐同行不以为贱」,这就是「知足」。
  
  一般佛教徒倾向于什么都不要,这样对初学者而言是对的,应该如此;但如果为了让佛法久住世间,普遍弘扬,成就众生,就不能一直以贫为富,以富为烦恼,这种观念不一定是对的;但若一味追求富贵名望,则又是多欲而不知足了。


  一三、远离愦闹
  
  汝等比丘,若求寂静无为安乐,当离愦闹,独处闲居。静处之人,帝释诸天,所共敬重,是故当舍己众他众,空闲独处,思灭苦本。若乐众者,则受众恼,譬如大树,众鸟集之,则有枯折之患。世间缚着,没于众苦,譬如老象溺泥,不能自出。是名远离。
  
  你们诸位比丘,如果想要求得寂静无为的涅槃之乐,应当远离热闹之处,而单独住在无人来往的地方。像这样住在安静之处的人,会受到帝释天以及其他诸天护法的共同敬重,因此,你们要舍弃自己的徒众和其他跟你生活在一起的群众,到空闲的地方单独修行,才能够思惟灭除烦恼之苦的根本。如果你乐与众人共住,就会受到他们所给你的恼乱,譬如大树,如果许多鸟集中在上面,就有折枝枯萎之忧。你若对世间一切的束缚执着的话,就会淹没在众苦之中,就如同老象陷在澜泥淖中不能出来一样,这叫做「远离」。
  
  对于初学的比丘而言,这一段非常重要。我们要知道,出家是为了放下世间所有的一切执着,而达成离欲出世的目的。如果出家之后,虽然摆下了世俗的一切,乃至名闻利养也都放下了,可是却还认为自己要担起什么重责大任,急着广收徒众,或要跟许多人在一起,就怕自己孤独而失去一切,弄得连自己都不知身处何地,这样的人是不能解脱的。
  
  一定要舍弃一切依靠,不依赖物质,也不依赖环境或任何人,只有一心专注地修习出世善法,否则便不得解脱。如果希望依赖弟子信徒的供养、依赖团体的保护、依赖群众给予安全,依赖太多就无法解脱了,一定要放下所有一切对外的依赖:才真能进入圣道之门;因此佛陀住世时,也常赞叹在阿兰若处住的比丘。
  
  可是,这也是有阶段性的,律藏中有许多比丘是在僧伽蓝中住的,所以在佛世以及佛涅槃后,僧团群体共住是事实,而阿兰若处住的比丘在人数比例上并不多。像五比丘证阿罗汉果之后,就到人间游化;还有许多比丘证阿罗汉果之后,就担任照顾僧团大众的执事;而在戒律中也有规定,比丘出家,五夏之内不得离开依止师。所以,这一段的主要精神在于:出家人不要有依赖任何人的习惯和存心,才能和出世的圣道相应。安乐在佛法中安乐即解脱涅槃之意,是究竟的,不是相对比较的安乐。世间的五欲之乐,乃至禅定之乐,都没有解脱之乐来得彻底究竟。在大乘经典中,例如《阿弥陀经》的极乐世界,在《无量寿经》中叫作安乐世界,就是指的净土佛国。独处闲居是指阿兰若处住,梵文araṇya意译无诤声、闲寂、远离处,或距村落五百弓处、牛声不闻处。根据经律所载,若干比丘共同修行处,远离尘嚣,或单独一人的修行处,或二、三人于室外造小型的房舍,或居于树下的空地,都可名为阿兰若。住在那些地方的比丘,名为「空寂行者」或「阿兰若比丘」,那是十二头陀行之一。依据印度婆罗门教的古风,人在一生之中,有一段时期名为「森林期」,必须离家到森林中去修行。而佛教的比丘,为了打下独立修行的基础,在出家五年之内,知法知律,懂得修行方法之后,是被鼓励独住修行的;但这也是阶段性而非永久性的,例如头陀第一的摩诃迦叶,也有许多弟子。在汉传和藏传佛教里,都有在山中住茅蓬或山洞者,也可算是此一类型。帝释诸天帝释,是欲界六天的第二忉利天(三十三天)的天主,又名释提桓因。诸天,指护法神王、天龙八部等。佛经中也有记载欲界乃至色界之大梵天主、梵辅天、梵众天,以及诸天天主、天女,都会护持三宝。


  一四、策勉精进
  
  汝等比丘,若勤精进,则事无难者,是故汝等,当勤精进,譬如小水常流则能穿石。若行者之心,数数懈废,譬如钻火未热而息,虽欲得火,火难可得。是名精进。
  
  你们诸位比丘,如果能勤奋地精进于道业的修行,那就没有一桩事会难倒你,因此,你们应当要勤勉地精进努力,绵绵不绝地用功,就像小水常流,永不间断,则连石头都能滴穿。如果一个修行者的心,一次又一次地常常懈怠荒废,所修的道业一定不会成功。就像钻木取火的人,木还没有热,火还没有钻出来就休息了,虽然希望得到火,却是永远得不到的,这叫做「精进」。
  
  通常要想完成任何一桩比较重大的事业时,都必须付出恒心和毅力,锲而不舍,不能一曝十寒,一定要连续不断,无论怎样艰辛疲倦,纵然有种种内在外在、主观客观的障碍阻扰,还是不能放弃自己的目标,也不对自己所要完成的目标丧失信心,那么,终究一定会完成的。
  
  不过,佛经中比喻修行当如小水常流,而不是山洪爆发。如果像山洪爆发,会一下子冲毁许多有益的田地庄稼,伤害许多众生的生命,而且山洪一泄之后就没有水了,这不是修行的态度;而是应该要像绵绵不绝、源远流长的水,虽然温和却终年不间断,这样才能完成大业。
  
  一般人做普通的世间事业,如有精进心则无事不办,如果三天两头、三心二意、朝秦暮楚、走走停停、拿不起又放不下,到头来必然一事无成。做世间事尚且如此,何况修习出世间圣道,那更需要有精进心。
  
  这段经文和前段是相连贯的,要精进修什么呢?要精进于修行前述各项善法,然后才能完成戒定慧的功德。精进在三十七道品中名「四正勤」,在六波罗蜜中叫「精进波罗蜜」。这是在知道如何修行之后,亦即已经选好了修行法门、确定好了修行方向之后,就要有精进的工夫,才能完成修行的目标。


   一五、常当摄念
  
  汝等比丘,求善知识,求善护助,而不忘念,若不忘念者,诸烦恼贼则不能入,是故汝等,常当摄念在心。若失念者,则失诸功德;若念力坚强,虽入五欲贼中,不为所害,譬如着铠入阵,则无所畏。是名不忘念。
  
  你们诸位比丘,当在求得善知识以及善护助之后,不要把心念忘了,如果你能常守住心念不忘,一切烦恼贼就不能进入你们的心,因此,你们诸位应该常常摄念在心。如果失念的话,就会失去一切功德;如果念力坚强的话,虽然进入五欲的贼窟之中,也不会被五欲贼所害,譬如披着铠甲进入敌阵一样,没有什么好害怕的,这叫做「不忘念」。
  
  这一段和精进是有连带关系的,精进是不断不断地继续用功,不忘念则是连一个念头都不会疏忽掉,念念系于修习的方法和方向,没有任何杂念妄想来打断或干扰,也就是前面所说的「制之一处」,把心制于一处,从此以后,心不再游离而失去正念。
  
  修戒定慧任何一学都需要不忘念,只要心念稍一松懈,五欲的烦恼贼就会乘虚而入,攻其不备,你将因一点的疏漏而全盘崩溃。在佛经中有一则比喻:有一比丘乘着浮囊在海上漂流,一个罗剎希望从他的浮囊中要一点气,这是绝对不能给的,因为浮囊只要有一个小孔,气就会全部跑掉了;所以必须防微杜渐,亦即必须念兹在兹,收摄心念,不要以为稍稍疏忽一下没什么关系,一疏忽马上会被五欲之贼侵入,劫走所有功德财物,这是比丘必须要守持的。
  
  持戒须如此,修定更须如此,只要有一念差池,就无法进入定境;倘若已在定中,只要有一点妄动,就会马上退失定力,这是非常不划算的。所以修行禅定者,非常重视收摄心念。至于智慧,即正见分明而私欲不起,那就是解脱自在的智慧,如果生起私心或自我的执着心,马上就和解脱道不相应。
  
  所以为何有人证初果后,很快就证阿罗汉果,有的人却需要七返生死乃证,差别就是因为把握得住心念与把握不住心念;也有人无论如何修行,总是圣道不现前,也是因为心中有掺杂着细微烦恼的妄念,所以工夫不易得力。这段经文是要我们常披着摄念的铠甲,不要被五欲贼的毒箭射中。如能不失正念的话,即使陷入五欲阵中也能不为所动;反之,只要一念失去正念,马上就会被五欲的毒箭射中。修行工夫,主要在于心念的持续不失。善知识亦师亦友的人,名为善知识,孔子说「友直、友谅、友多闻」,直、谅、多闻的朋友也是善知识。在佛经中所说的善知识,大致可分三类:一是教授善知识,指的是老师;二是同行善知识,指的是同学、同修;三是外护善知识,指的是从正面协助你修学佛法的人,即「善护助」。


   一六、修习禅定
  
  汝等比丘,若摄心者,心则在定;心在定故,能知世间生灭法相,是故汝等,常当精勤修集诸定。若得定者,心则不乱,譬如惜水之家,善治堤塘,行者亦尔,为智慧水故,善修禅定,令不漏失。是名为定。
  
  你们诸位比丘,如果能够摄心的话,你的心就能住于定境;心能住于定境,就能够知道世间的生灭法相,所以你们应该经常精进、勤勉地修集一切层次的禅定。如能得定,心则不乱,就像是爱惜水的人家,会好好修建池塘的堤防一样,修行的人为了爱惜智慧的水,所以要好好修习禅定,使智慧之水不会漏失。这叫做定。
  
  这是紧接着上段经文而说的,上面讲摄心,亦即收摄自己的心念,不使它忘失或散乱,在日常生活中,就不会受五欲的侵害。但是摄心的功能在于入定,定有世间的四禅八定,与出世间的无漏定(灭尽定)。在定中可能有两种状况:一是住于一念,心外无境,心内没有攀缘,只止于一;二是入定之后,因为没有了自我中心所做的主观的分别、执着、判断、比较,所以对身心之外的种种现象能明察秋毫,了知生灭无常、变化不已的真相,同时,对自己心念的微细行相的生灭无常,也都历历分明,因为五蕴中的行蕴是通于微细的定境的。
  
  如果已经进入出世间定,那是用空性的智慧来观察一切法的现象,这不一定是神通,而是智慧,得世间定而有神通的人,不一定对心念的微细行相能觉察明了。因此,为了达成这样的目标,必须修禅定,而修禅定的功能,在于开发智慧和维护智慧的不失;唯有开显了无漏的智慧,才是修行圣道的目的。智慧梵文jñ?na 译作「智」,prajñ?译作「慧」。智是决断,知俗谛;慧是简择,照真谛。或谓:「慧门鉴空,智门照有。」智慧是通于世出世法的,破烦恼是空慧,化众生是智力。总之,这是已证无漏圣果的人所拥有的功德。漏梵文?srava,是烦恼的异名,因为有烦恼就会有流注和漏泄的功能,所以有烦恼就像储水的器具有漏洞、房舍的屋顶有漏孔。因此,凡是世间的一切境界都是有漏的,若能不受世间一切境界的现象所动,即进入烦恼的寂灭,名为无漏。


   一七、智慧明灯
  
  汝等比丘,若有智慧,则无贪着,常自省察,不令有失,是则于我法中能得解脱。若不尔者,既非道人,又非白衣,无所名也。实智慧者,则是度老病死海坚牢船也,亦是无明黑暗大明灯也,一切病苦之良药也,伐烦恼树者之利斧也。是故汝等,当以闻、思、修慧而自增益,若人有智慧之照,虽无天眼,而是明见人也。是为智慧。
  
  你们诸位比丘,如果有了智慧,就不会产生贪着,应该经常省察,不要失去了智慧,如此则能在我释迦牟尼的佛法中得到解脱。如不是这样的话,那么这个人既不是修道的人,也不是在家的白衣,甚至无法给他什么名称了。
  
  真实的智慧,就像一艘能渡过老病死之苦海的坚固大船,也像是无明黑暗中的大光明灯,也像是能治疗一切病苦的良药,也好象是能够砍伐一切烦恼之树的利斧。因此,诸位应当以闻思修三种慧来增益你们自己,如果有了智慧的照明功能,虽然还没有得到天眼,也已经是明眼人了,这就是「智慧」。
  
  这一段是本经最精彩的重点,也可以说修行到这儿才点出了功能和目的所在,因为前文已讲过坚持净戒可以不堕三涂,修行禅定可以脱离五欲,而唯有启发智慧才能出三界、实证解脱而入涅槃。所以戒定慧三无漏学的戒和定,是智慧的基础以及引生智慧的善法,持戒修定的目的,就是为了开发无漏的智慧。因此本经到这一段指出修行一切圣道的目的和内容,就是智慧,开发出智慧才是实证圣道或悟入解脱道。
  
  佛法之中不共世间的就是般若,其他一切戒和定,如果没有般若,就是世间法;有了般若,就能把一切世间法变成出世间法。也可以说,如果不依佛所说空慧的立场来看一切法,则一切法皆是世间法;如依佛所说空慧的立场来看一切世间法,则一切皆可转为出世间的解脱法。所以本经才把智慧的功能做了几种比喻,便是为了说明它的重要性。有智慧胜于有神通,有神通不一定有智慧,而有智慧的人可以有神通,也可以不需要神通;神通是方便,智慧才是究竟。无明烦恼的根本,称为「无始无明」。与智慧之明相反,有无明就无智慧;有智慧,无明即消灭。闻思修慧闻思修,总名三慧,彼此有连带关系。一、闻慧,是以见闻经教而生的智慧;二、思慧,是以思惟经教的义理而生的智慧;三、修慧,是以修习禅定而生的智慧。一般人听闻经教之后,观念转变了,烦恼减轻了;进一步对经教的义理深入思惟,因此知见更加稳固,烦恼更加减轻;然后,如经教中所说的方法修行禅定,而开发出无漏的智慧。前两种是以散智而开发修慧,第三种是以定智来正确地断惑而实证空性的真理,所以三慧是有层次而相关的。天眼六通之一,也是三明之一;即凡夫有五种神通中的天眼通,圣者有三明中的天眼明。天眼通可以看未来、看深远、看微细;佛的三明六通是究竟的,其他三乘圣者的六通都是有尽的。明见人是指已经于五眼中开了慧眼见了空性的人,即二乘人所谓证初果得法眼净,从此阶位以上的圣者都是明见人,又称为「明眼人」。

 

  一八、离诸戏论
  
  汝等比丘,若种种戏论,其心则乱,虽复出家,犹未得脱。是故比丘,当急舍离乱心戏论,若汝欲得寂灭乐者,唯当善灭戏论之患。是名不戏论。
  
  你们诸位比丘,如果做种种戏论的话,你们的心就会杂乱分散,虽然出家了,还是无法获得解脱。所以,比丘们应当赶紧舍弃乱心戏论的恶习,如果你们想要得到寂灭的究竟安乐,就必须努力灭去戏论的恶习,这叫做「不戏论」。
  
  所谓戏论,就是聊天的意思,闲杂语、散乱语、天南北、东家长西家短、此人好、彼人歹,不着边际地你一句他一句,没有一定的主题,也没有一定要表达的理念和想法,只是无聊找人聊天,三五个朋友在一起东拉西扯,从一个主题跳到另一个毫不相关的话题上去,最后没有结论,也不需要有结论,只是彼此闲话一场。
  
  另一种戏论是故意玩弄文字游戏,辞藻华丽而文法严谨,所论的主题也冠冕堂皇,每个人都挖空心思,提供自己所能提供的知识学问和文字技巧的才能,或互相批评赞叹一番,之后最多留下几篇文章,甚至也没有留下什么文献,只是为了呈现各人的才能技巧,而做了一些游戏式的谈论。
  
  另有一种戏论是指,凡是与佛法的三法印不相应,和解脱道、菩萨道不相关的种种议论,都叫做戏论。
  
  如果出家人从事以上这三类戏论的话,是荒废时间,而且会使心散乱,顶多是聪明伶俐,而没有禅定和智慧。所以,「不戏论」也应该当作一条戒律来受持,如此才能得到究竟寂灭的安乐之处。


  一九、反复叮咛
  
  汝等比丘,于诸功德,常当一心舍诸放逸,如离怨贼。大悲世尊,所欲利益,皆以究竟,汝等但当勤而行之。若在山间,若空泽中,若在树下,闲处静室,念所受法,勿令忘失。常当自勉,精进修之,无为空死,后致忧悔。我如良医,知病说药,服与不服,非医咎也。又如善导,导人善道,闻之不行,非导过也。汝等若于苦等四谛,有所疑者,可疾问之,无得怀疑不求决也。尔时世尊如是三唱,人无问者,所以者何?众无疑故。
  
  你们诸位比丘啊!对我以上所说的各种功德,应当经常一心修行,舍弃任何放逸的机会,好象离开怨贼那样。我这个大悲的世尊,都是用究竟的佛法来利益你们,你们应当勤而行之,譬如在山间或在空泽中,或在树下,或在闲处静室,系念你们所受的法门,不要忘失,应当经常勉力精进修行,不要什么也不做就白白死了,事后忏悔忧恼都已来不及了。
  
  我就像良医一样,知道有什么病就给什么药,至于众生服不服药,那就不是医生的过失了;又好象是一个非常好的向导,能够引导人进入圣善之道,如果听了以后不照着去走,那不是向导的过失。
  
  如果你们对于苦集灭道的四谛,还有疑惑的话,可以赶快问,不应该有怀疑而不求世尊为你们决疑。
  
  当时世尊这样问了三遍,比丘之中没有一人发问,为什么呢?因为当时的每一位比丘都不再有任何怀疑了。
  
  佛陀非常慈悲,在他临将涅槃之前,说出了以上非常精要的佛法,交代比丘弟子们如何持戒,如何修定,如何有智慧,如何避免和对治种种烦恼。讲完之后,还再重复一遍,告诉大家不要放逸,要好好修习圣道功德,要勤恳地修学,而且最好放下一切去做阿兰若比丘,同时,不要让心念忘失,要精进修行禅定和智慧;否则空过一生,到死为止,后悔也没有用了,这是非常可惜的。
  
  佛的慈悲,就像慈母、良医、导师那样谆谆善诱,临别之前还要交代再交代,不仅是对当时围绕着他的那些比丘,以及看着他涅槃的徒众,其实还关心到涅槃之后,未来的出家弟子们应该要如何修行,为后代所有佛教徒们,开出了治病的药方,画出了通向涅槃之城的路线图。至于是否吃药,是否照着去行,那已不是佛陀所能管得了的了。
  
  释迦牟尼佛最初说法是讲四圣谛法,而最后的叮咛又提起四圣谛法,是彻始彻终、前后一致的。佛所说的法,确实是无量无数,但浓缩起来精要地说,是以四圣谛为根本、主干、归宿。因此又再三地问比丘弟子们,对四圣谛法是否还有疑问?实际上是再三地对后代的弟子们,肯定他所说的四圣谛法。四谛苦集灭道。苦是世间法的果,集是世间法的因;灭是出世间法的果,道是出世间法的因。凡是造作世间种种的恶不善业,都是苦的因;生老病死等种种的苦,就是世间的果。修戒定慧、八正道等出世间的善业,是解脱之因;而声闻、缘觉,乃至于佛,都是解脱之果。


   二○、真实四谛
  
  尔时阿[少/兔]楼驮观察众心而白佛言:世尊,月可令热,日可令冷,佛说四谛,不可令异。佛说苦谛,真实是苦,不可令乐;集真是因,更无异因;苦若灭者,即是因灭,因灭故果灭;灭苦之道,实是真道,更无余道。世尊,是诸比丘于四谛中,决定无疑。
  
  当时,阿[少/兔]楼驮阿罗汉观察在场大众的心,然后向佛回报说:即使月亮可以使它热,太阳可以使它冷,但佛说的四谛法不可能改变。佛说的苦谛,真实是苦,不可能使它乐;佛说的集谛,真正是苦的因,不会有其他的苦因;苦的果如灭了的话,苦因也会灭,苦的因灭了的话,苦的果也会灭;灭苦之道,真实是八正道,不会有其他的道。世尊!我们这些比丘们对于佛所说的四圣谛,已绝对没有什么疑问了。
  
  这是阿[少/兔]楼驮对佛再三叮咛的回应,他是代表当时在场的大众,向佛保证他们已经知道四谛是什么,他们已确实了知佛所说的四谛法,就是佛所悟的境界和真理,也是佛一生所宣扬的真理,更是佛希望所有一切的佛弟子们,亲自去实证的真理,唯有依止四圣谛法如实修行,才能入圣道而得解脱。请释迦世尊不必挂虑,他的法大家都已经了解。
  
  这里虽然没有讲会一代代地传承下去,但已经暗示大家,了解之后,必能如法修行,也能如法弘扬。
  
  阿[少/兔]楼驮这位比丘罗汉是释迦世尊十大弟子中天眼第一,又名阿那律。当释迦世尊临涅槃前,十大弟子中似乎只有阿难和阿那律尊者等少数大弟子在场,大迦叶尊者是后来才赶去的,另外有一些已先于佛陀涅槃了,或接受佛的祝福到各地去弘化,因此在《佛遗教经》中只出现他一个名字。


  二一、两类弟子
  
  于此众中,所作未办者,见佛灭度,当有悲感,若有初入法者,闻佛所说,即皆得度,譬如夜见电光,即得见道。若所作已办已度苦海者,但作是念,世尊灭度,一何疾哉。阿[少/兔]楼驮虽说是语,众中皆悉了达四圣谛义。
  
  在场的众比丘中,所作未办的人,见佛灭度,应当会有悲伤的感受,其中好象有一些初入法门的人,听佛说了以上的遗教,都能得度,他们这些人好象是在黑夜中见到了闪电的光,而看到了应该走的路。
  
  如果是所作已办,已经度脱了生死苦海的人,只是生起这样的念头:世尊为什么这么快就灭度了呢?阿楼驮虽然这样说出了以上两类弟子们的心情感受,但实际上,他们对四圣谛的胜义都已明了通达了。
  
  许多人认为已断烦恼的人,或已见空性而悟道的人,是不会再有情感的,看到任何状况都好象镜子那样,只是如实反应各种形像和物像,他自己不会有任何主观意识在活动,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不是圣者,而是无情的矿植物。《佛遗教经》这段呈现出的圣者们,不论是所作未办的初、二、三果,或所作已办的第四果,都还是有血有肉的人,照样有人情世故的关心,虽然没有烦恼执着,但还有为了尊重、恭敬、感恩以及慈悲等原因,心中有不同程度的种种反应,那不是烦恼,而是智慧;智慧不是冷冰冰的,它一定是和人与人之间的关心相应的。
  
  因此,在这段经文中看到所作未办的初、二、三果,乃至初入圣道法门的比丘,还有悲凄的感受,如阿难尊者已证三果,还有哭泣的现象;至于四果圣人,已实证有余涅槃,烦恼已永不再起,但是见到佛陀即将涅槃,还是生起了这样的意念:佛陀为什么这么快就入涅槃了呢?还有许多众生需要度啊!这便是圣者的慈悲心了。所作未办1.未得圣果的凡夫,不论他信不信佛、修不修行;2.已得初、二、三果而尚未证四果的圣者,尚有事要办,所以又名「有学位」。所作已办是已证四果的阿罗汉,又名「无学位」,已出三界,是声闻乘的究竟位,通常有三句话:「所作已办、生死已了、不受后有」,亦即对四圣谛之事已办完了。当然,如果对大乘的佛位而言,尚有事情可做,那就是要像《法华经》所说的回小向大、会三乘归于一乘。


  二二、开示无常
  
  世尊欲令此诸大众皆得坚固,以大悲心,复为众说:汝等比丘,勿怀忧恼,若我住世一劫,会亦当灭,会而不离,终不可得,自利利人,法皆具足,若我久住,更无所益。应可度者,若天上人间皆悉已度;其未度者,皆亦已作得度因缘。自今已后,我诸弟子展转行之,则是如来法身常在而不灭也。是故当知,世皆无常,会必有离,勿怀忧也。世相如是,当勤精进,早求解脱,以智慧明灭诸痴暗。世实危脆无牢强者,我今得灭,如除恶病,此是应舍罪恶之物,假名为身,没在生老病死大海,何有智者得除灭之,如杀怨贼,而不欢喜?
  
  世尊为了使在场的弟子们都能得到坚固的道心,所以用大慈悲心再次向大众开示:你们诸位比丘,不要再怀着忧愁苦恼,即使我住在世间一大劫,也会有要入灭的一天,如果只有聚会而不离别,终究是不可能的。而自利利人的法,我已经具足了,就是继续久住下去,也没什么益处。应得度的人,不论是在天上或在人间都已经得度了;还没得度的人,也已经种下了得度的因缘。从今以后,凡是我的弟子们,应该把我所说的法,辗转实践,那就等于如来的法身常在而永不消灭。
  
  因此,你们要知道,世间都是无常的,有聚会必有离别,所以不要再忧戚悲苦,世间的现象就是这样,你们应当勤奋地精进,早日求得解脱,以智慧的光明来灭除种种愚痴的暗钝。世间实在是非常危脆,没有任何一样东西是牢固坚强的,我现在能够入灭,就好象除去了一场大病,这个应该要舍弃的罪恶之物,名字叫作身,是被淹没在生老病死的大苦海中,一位有智慧的人,当他能像杀怨贼一样地把它灭掉时,还有什么不欢喜的呢?
  
  这段话是真实地显现出佛的大慈悲心,因此说是大悲的佛、大悲的世尊以大悲心来说出他最后的遗教。他为我们点出了一个颠扑不破的真理,那就是佛所说的「三法印」:无常、无我和涅槃。三法印必须扣紧无常来讲,知无常就能知无我,能实证无常、无我就能证得涅槃寂静。所以这一段虽然没有提出三法印的名称,但其内容就是要告诉我们,「三法印」的事实才是绝对真理,亦是佛法的准则。
  
  佛以他自己来示现无常,又从无常舍去我执,执什么?执世间法以及执肉身为我,如果透视世间无常的真相,透彻了知自己的身体一定会死,死就等于杀掉怨贼一样;因为以佛的智慧,观察、体验到众生的我见中,身见是最强烈的,所以,看到世间一切现象的无常,再实证自己必须要舍弃这无常的色身,那就是无我,如此而生大欢喜,为什么呢?因为已入涅槃寂静了。所以,这段话非常重要。
  
  另一点是指出和显示出佛是有大悲心的,所以成佛之后到涅槃之前,一直都在度化众生,甚至在涅槃之前,还要交代弟子们,辗转地修行佛法,使佛法永远住世,等于是如来法身常在。
  
  如来以法为身,如依肉体为身的话,佛涅槃后弟子们就无处可依止了;如依止如来所说的法,则永远不会落空。这里点出了佛的智慧和慈悲所以能常留世间,必须要靠佛弟子们的自行化他,才能使佛法永久住世。
  
  整部《佛遗教经》都在教导比丘们要修持戒、定、慧,但最后则说明:有智慧的人一定与大悲心相应,而大悲心又从哪里表现出来呢?要从以佛法利益众生中来实践,即叮咛弟子们有智慧之外,还要有慈悲,以此结束了佛陀最后的遗教。大悲心通常讲慈悲心。佛为众生拔除苦恼谓之「悲」,令得安乐谓之「慈」。对一切众生不论怨亲,平等救济,叫做「大慈悲」,简称为「大悲」;所谓「无缘大慈,同体大悲」,就是说普遍的、永远的、无限的、没有一点条件的救济众生。不为什么而救济叫做「无缘」;众生是诸佛自性中的众生,诸佛是众生自性中的诸佛,叫作「同体」。法身常在有几层不同的意思:1.以如来所说的法义、法门和道法为如来身,亦即「以法为师」,就是以佛的法身为老师,所以只要佛法留驻世间,就等于如来常住世间;2.如来以法性为身,诸法自性即是空性,空性遍一切时空,所以也是常住的,不仅是诸佛有此法身,一切众生也不离此法身;3.实证一分无我的空性,断一分无明,就名为法身大士,这是指初地以上的菩萨。
  
  在根本佛教所讲的法身,应是指第一种,以如来所说的法为「如来法身」。佛入涅槃后,即是自性本空的法性身,只要众生信佛学法,而发出离心和菩提心,就是在亲近佛的法性身,即知是与佛的法性身同在;如悟见空性,则是亲见如来法身。


   二三、勉求出离
  
  汝等比丘,常当一心勤求出道,一切世间动不动法,皆是败坏不安之相。汝等且止,勿得复语,时将欲过,我欲灭度,是我最后之所教诲。
  
  你们诸位比丘,应当经常专心一意勤勉地求得出离的圣道,一切世间不论是动法或不动法,都是败坏不安之相。你们不要再讲话了,现在的时间,中夜时分快过了,我必须进入涅槃了,以上是我最后的教诲。
  
  这又和上一段密切相关,佛法化世救世的功能,是要弟子们发两种心:一是菩提心;二是出离心。上一段叮咛弟子们辗转修持、弘扬佛法,以使佛法常住世间,这是菩提心;而这一段再次勉励弟子们要有出离心,这二者如鸟之双翼,如车之双轮,如人之双足。亦即应以菩提心来住持佛法,广度众生;以出离心来去除我执,断绝贪、瞋、痴三毒。否则,如果仅有菩提心而没有出离心,就可能变成世谛流布,与世俗法同流合污而不自知;如果只有出离心而没有菩提心,就可能变成独善其身的自了汉,既不能利益众生,也不能使佛法常住世间,那就是一个消极厌世而逃避现实的人。正确的佛法是,在出离心中一定有菩提心,在菩提心中一定有出离心,二者兼备,才真正是佛的弟子。出道修行出离世间而入涅槃之道,即以出离心修出离法而证解脱道。动不动法动法,是欲界的一切法;不动法,是色界、无色界的禅定法;动不动法即指三界一切法而言。(一九九九年六月二十三、二十四日讲于纽约象冈,林孟颖笔录)


附录

佛遗教经

姚秦.三藏法师鸠摩罗什译

释迦牟尼佛初转*轮,度阿若憍陈如,最后说法度须跋陀罗,所应度者,皆已度讫。于娑罗双树间将入涅槃,是时中夜,寂然无声,为诸弟子,略说法要。

汝等比丘,于我灭后,当尊重珍敬波罗提木叉,如暗遇明、贫人得宝,当知此则是汝大师,若我住世,无异此也。

持净戒者,不得贩卖贸易、安置田宅、畜养人民奴婢畜生,一切种殖及诸财宝,皆当远离,如避火坑。

不得斩伐草木、垦土掘地、合和汤药、占相吉凶、仰观星宿、推步盈虚、历数算计,皆所不应。节身时食,清净自活。

不得参预世事、通致使命、咒术仙药、结好贵人、亲厚媟慢,皆不应作。当自端心,正念求度。

不得包藏瑕疵,显异惑众,于四供养,知量知足,趣得供事,不应蓄积,此则略说持戒之相。

戒是正顺解脱之本,故名波罗提木叉。依因此戒,得生诸禅定,及灭苦智慧,是故比丘,当持净戒,勿令毁犯。若人能持净戒,是则能有善法。若无净戒,诸善功德皆不得生,是以当知,戒为第一安隐功德之所住处。

汝等比丘,已能住戒,当制五根,勿令放逸,入于五欲。譬如牧牛之人,执杖视之,不令纵逸,犯人苗稼。若纵五根,非唯五欲,将无崖畔,不可制也。亦如恶马,不以辔制,将当牵人坠于坑陷。如被劫害,苦止一世,五根贼祸,殃及累世,为害甚重,不可不慎。是故智者,制而不随,持之如贼,不令纵逸,假令纵之,皆亦不久见其磨灭。

此五根者,心为其主,是故汝等,当好制心。心之可畏,甚于毒蛇、恶兽、怨贼、大火越逸,未足喻也。动转轻躁,但观于蜜,不见深坑,譬如狂象无?,猿猴得树,腾跃踔踯,难可禁制,当急挫之,无令放逸。纵此心者,丧人善事;制之一处,无事不办。是故比丘,当勤精进,折伏其心。

汝等比丘,受诸饮食,当如服药,于好于恶,勿生增减,趣得支身,以除饥渴。如蜂采花,但取其味,不损色香。比丘亦尔,受人供养,取自除恼,无得多求,坏其善心;譬如智者,筹量牛力,所堪多少,不令过分,以竭其力。

汝等比丘,昼则勤心修习善法,无令失时,初夜后夜亦勿有废,中夜诵经以自消息,无以睡眠因缘,令一生空过,无所得也。当念无常之火,烧诸世间,早求自度,勿睡眠也。诸烦恼贼,常伺杀人,甚于怨家,安可睡眠,不自警寤。烦恼毒蛇睡在汝心,譬如黑蚖在汝室睡,当以持戒之?;,早摒除之。睡蛇既出,乃可安睡,不出而眠,是无惭人也。惭耻之服,于诸庄严,最为第一;惭如铁?;,能制人非法,是故比丘,常当惭耻,无得暂替,若离惭耻,则失诸功德;有愧之人,则有善法,若无愧者,与诸禽兽无相异也。

汝等比丘,若有人来节节支解,当自摄心,无令瞋恨,亦当护口,勿出恶言,若纵恚心,则自妨道,失功德利。忍之为德,持戒苦行所不能及,能行忍者,乃可名为有力大人。若其不能欢喜忍受恶骂之毒,如饮甘露者,不名入道智慧人也。所以者何?瞋恚之害,能破诸善法,坏好名闻,今世后世,人不喜见。当知瞋心,甚于猛火,常当防护,无令得入;劫功德贼,无过瞋恚。白衣受欲,非行道人,无法自制,瞋犹可恕;出家行道,无欲之人,而怀瞋恚,甚不可也,譬如清冷云中,霹雳起火,非所应也。

汝等比丘,当自摩头,已舍饰好,着坏色衣,执持应器,以乞自活;自见如是,若起憍慢,当疾灭之,谓长憍慢,尚非世俗白衣所宜,何况出家入道之人,为解脱故,自降其心,而行乞耶。汝等比丘,谄曲之心,与道相违,是故宜应质直其心,当知谄曲但为欺诳,入道之人,则无是处,是故汝等,宜应端心,以质直为本。

汝等比丘,当知多欲之人,多求利故,苦恼亦多;少欲之人,无求无欲,则无此患。直尔少欲,尚应修习,何况少欲能生诸善功德。少欲之人,则无谄曲以求人意,亦复不为诸根所牵;行少欲者,心则坦然,无所忧畏,触事有余,常无不足。有少欲者,则有涅槃。是名少欲。

汝等比丘,若欲脱诸苦恼,当观知足,知足之法,即是富乐安隐之处。知足之人,虽卧地上,犹为安乐;不知足者,虽处天堂,亦不称意。不知足者,虽富而贫;知足之人,虽贫而富。不知足者,常为五欲所牵,为知足者之所怜愍。是名知足。

汝等比丘,若求寂静无为安乐,当离愦闹,独处闲居。静处之人,帝释诸天,所共敬重,是故当舍己众他众,空闲独处,思灭苦本。若乐众者,则受众恼,譬如大树,众鸟集之,则有枯折之患。世间缚着,没于众苦,譬如老象溺泥,不能自出。是名远离。

汝等比丘,若勤精进,则事无难者,是故汝等,当勤精进,譬如小水常流则能穿石。若行者之心,数数懈废,譬如钻火未热而息,虽欲得火,火难可得。是名精进。

汝等比丘,求善知识,求善护助,而不忘念,若不忘念者,诸烦恼贼则不能入,是故汝等,常当摄念在心。若失念者,则失诸功德;若念力坚强,虽入五欲贼中,不为所害,譬如着铠入阵,则无所畏。是名不忘念。

汝等比丘,若摄心者,心则在定;心在定故,能知世间生灭法相,是故汝等,常当精勤修集诸定。若得定者,心则不乱,譬如惜水之家,善治堤塘,行者亦尔,为智慧水故,善修禅定,令不漏失。是名为定。

汝等比丘,若有智慧,则无贪着,常自省察,不令有失,是则于我法中能得解脱。若不尔者,既非道人,又非白衣,无所名也。实智慧者,则是度老病死海坚牢船也,亦是无明黑暗大明灯也,一切病苦之良药也,伐烦恼树者之利斧也。是故汝等,当以闻、思、修慧而自增益,若人有智慧之照,虽无天眼,而是明见人也。是为智慧。

汝等比丘,若种种戏论,其心则乱,虽复出家,犹未得脱。是故比丘,当急舍离乱心戏论,若汝欲得寂灭乐者,唯当善灭戏论之患。是名不戏论。

汝等比丘,于诸功德,常当一心舍诸放逸,如离怨贼。大悲世尊,所欲利益,皆以究竟,汝等但当勤而行之。若在山间,若空泽中,若在树下,闲处静室,念所受法,勿令忘失。常当自勉,精进修之,无为空死,后致忧悔。我如良医,知病说药,服与不服,非医咎也。又如善导,导人善道,闻之不行,非导过也。汝等若于苦等四谛,有所疑者,可疾问之,无得怀疑不求决也。尔时世尊如是三唱,人无问者,所以者何?众无疑故。

尔时阿[少/兔]楼驮观察众心而白佛言:世尊,月可令热,日可令冷,佛说四谛,不可令异。佛说苦谛,真实是苦,不可令乐;集真是因,更无异因;苦若灭者,即是因灭,因灭故果灭;灭苦之道,实是真道,更无余道。世尊,是诸比丘于四谛中,决定无疑。

于此众中,所作未办者,见佛灭度,当有悲感,若有初入法者,闻佛所说,即皆得度,譬如夜见电光,即得见道。若所作已办已度苦海者,但作是念,世尊灭度,一何疾哉。阿[少/兔]楼驮虽说是语,众中皆悉了达四圣谛义。

世尊欲令此诸大众皆得坚固,以大悲心,复为众说:汝等比丘,勿怀忧恼,若我住世一劫,会亦当灭,会而不离,终不可得,自利利人,法皆具足,若我久住,更无所益。应可度者,若天上人间皆悉已度;其未度者,皆亦已作得度因缘。自今已后,我诸弟子展转行之,则是如来法身常在而不灭也。是故当知,世皆无常,会必有离,勿怀忧也。世相如是,当勤精进,早求解脱,以智慧明灭诸痴暗。世实危脆无牢强者,我今得灭,如除恶病,此是应舍罪恶之物,假名为身,没在生老病死大海,何有智者得除灭之,如杀怨贼,而不欢喜?

汝等比丘,常当一心勤求出道,一切世间动不动法,皆是败坏不安之相。汝等且止,勿得复语,时将欲过,我欲灭度,是我最后之所教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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