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空灵的艺术境界
佛教提供了“空灵”的独特艺术境界,给艺术园地里增添了具有特殊韵味的奇葩。
佛法的浸润,使中国文学艺术超越了世俗的死板写实、儒家的阳刚健拔、道家的自然虚无,增添了空灵、平淡,带有浓厚佛教禅味的艺术境界。严羽《沧浪诗话·诗辨》谓“诗之极致有一:曰入神”。所谓入神,指妙悟性灵,表现出一种不可言喻、超出象外、无踪迹可觅的空灵意境,这种意境在盛唐诗人那里表现得最为突出:
盛唐诸诗人唯在兴趣,羚羊挂角,无迹可求,故其妙处透彻玲珑,不可凑泊,如空中之音,相中之色,水中之月,镜中之像,言有尽而意无穷。
盛唐诗人之所以臻此,在于受禅宗的影响,故曰“论诗如论禅”,汉魏晋与盛唐之诗,如佛法所谓第一义。欧阳修《六一词话》评论说:
唐人五言绝句,往往入禅,有得意忘言之妙。与《净名》“默然”、达磨“得髓”,同一关枥。
又说“王、裴辋川绝句,字字入禅”,入禅,谓得意忘言,将人带入空灵、安恬自在的境界。清黄子云《野鸿诗的》云:
诗有禅理,不可以道破,个中消息,学者自当领悟。一经笔舌,不触则背。诗可注而不可解者,此也。
佛法的影响,还使诗歌园地中出现一类表现闲适自在禅悟心境的诗作,这种诗作的作者一般都有禅悟的体验,北宋惠洪《冷斋夜话》卷三比较说:苏(轼)门四学士中,黄庭坚“学道休歇,故其诗闲暇”,而未得禅悟的秦观钟于情,故其诗酸楚,缺乏超脱之气。霍韬晦《禅的解放》说:禅之入诗,使诗歌在玄言、山水、田园之外,推向理趣的新境界。“禅可以成就艺术,艺术亦可以成就禅。禅本身就有艺术意味,艺术本身也有禅味。”
佛教也影响了绘画、书法、音乐等艺术领域。在绘画方面,佛法特别是禅,使中国画增添了表现空灵意境的“神品”。苏轼《凤翔八观》一诗评论说:
吴生虽妙绝,犹以画工论;摩诘得之于象外,有如仙翮谢樊笼。
著名画家吴道子之画虽然绝妙,但只是画工之作,深受佛法浸润、有“诗佛”之称的王维的画,得之于象外,犹如不受牢笼束缚、自由自在的仙鹤。清人陈继儒《偃曝余谈》说:山水画至唐始变,盖有李思训、王维两宗。“李派板细无士气,王派虚和萧散,此又惠能之禅,非神秀所及也”。将有佛气、虚和萧散的王维山水画,比喻为活泼灵动的六祖惠能之南宗禅,而未受佛法影响的李思训之画,则如死板细腻的神秀一系北宗禅。
佛法的影响,还使山水画中多了一种具有平淡天真禅味的作品,《画史》评论董源画之平淡天真,得之于禅:
董源平淡天真多。唐无此品,在毕宏上。近世神品,格高无与比也。
颇能表现作者个性和性灵的书法艺术,也如绘画,禅的体验,使书法中出现自然洒脱的风格,多年体味禅的大书法家苏东坡在《和子由论书》中讲他的书法经验说:
书初无意于佳乃佳耳。……吾书虽不甚佳,然自出新意,不践古人,是一快也。